第八十四章 回環鎮(二十四)
走是不會走的。 宿臻他們是打定主意要跟在時瑄身后的,當然不可能會有相反的意見。 三人從逼仄的內室中出去,在堂屋稍作停留,便都去了門口。 蹲在屋檐下,望著瓢潑大雨,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遠遠的,有個披著蓑衣的人正緩緩的向他們走來。 蓑衣是多年以前備下的,度過長長歲月,已經變得老舊,有些地方都出現了破損,不過蓑衣的主人亦或是其主人的家人之中,有個心靈手巧的主,將破損的地方都修補好了,雖還能看出缺陷,但卻不妨礙擋雨。 最基本的功能保障了,花哨之處就不必太過強求。 來人走近后,他們看出這是昨天引他們來這兒住的老婦人。 宿臻忍不住想,她冒雨前來,是想做些什么。 是要送他們離開? 還是允許他們繼續在這兒暫??? 老婦人弓著身子,渾身都在打著哆嗦。 屋檐下的三人連忙讓開地方,和老婦人一起進了堂屋。 堂屋沒有燈燭,時瑄摸向儲物袋,準備激發一枚照明符,卻被宿臻按住了手。 他疑惑的看向宿臻,就差平鋪直敘的問到底怎么了。 宿臻戳了戳賀知舟的腰,他修行才剛剛入門,傳音這種事情他做的還不夠熟練。 賀知舟整個人都僵了一下,反手將后面亂動不停的手攥在了手中,這才空出腦子想宿臻要他做些什么。 他望了眼前面摸黑擺弄著蓑衣的老婦人,回頭逼音成線:“修士和凡人之間隔著天然的屏障,你想要在凡世間行走,首先要學會的就是掩藏修士的身份,否則極易走上歧途?!?/br> 前人留下的典籍中,關于這一方面的敘述是最多的。 不管是修士還是普通人,都很容易被權勢引誘。 尤其是修士。 他們比之凡人,有著天然的優勢。 修為到了一定的境界,移山倒海都不在話下,倘若不是有天道的束縛,因果的牽連,人世間還不知道要變成什么樣的光景。 可總有那么些只圖一時之快的修士,不顧天道因果,肆意擾亂人間。 當然了。 這類修士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默默地松開手,時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也是第一次出門游歷,家中前輩倒是說過不少外出游歷的經驗,可那些都是針對修士而言的,可沒人說過在凡人堆里該怎么過活。 現在有人跟他說,他也就乖乖的聽了。 老婦人解開蓑衣,從懷里取出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物件,摸索著把東西拿了出來。 凡人在黑暗中是看不見東西的,而修士比之凡人可以說的上是耳清目明,但也只是相對而言。 除了那些修煉了特殊功法的人以外,其他的人在黑暗中也是看不清的。 宿臻往前走了兩步,他記得從玥方市下面的小城出發的時候,賀知舟口袋里裝了一包煙和一個打火機。既然他們開來的汽車變成了馬車,說不定打火機也就變成了火折子呢? 廣袖長衫的衣服,一般都是有著袖袋的,宿臻一只手被賀知舟攥著,便用空余的那只手去摸賀知舟的袖子。 沒等他把火折子摸出來,那邊的老婦人已經點亮了一盞油燈。 昏黃的燈光亮起之后,宿臻和賀知舟別扭的姿勢顯露無疑。 后面的時瑄見過他們更親密的樣子,倒也沒覺得奇怪。 護著油燈的老婦人卻還是頭次看到他們這么親密,頓時大感意外。 村子里也不是沒有兩個男人搭伙過日子的,可那都是窮給鬧的,家里沒錢沒房,娶不起媳婦,才兩個男的一起湊活著過日子,連個后代都沒有。 可這兩個小伙子身上的衣服也要的,怎么瞧也不像是沒錢的主。 怎么就喜歡這個了呢? 老婦人也是見過些世面的,看見了只當做沒看見,也不做多余的小動作,只快言快語的說著她此行的目的。 老婦人往前走了兩步,開口說話。聲音比之昨天而言要沙啞的許多,像是匕首在磨砂石上劃過,有些微的刺耳。 她護著手中的燈,就沒有多余的手來安放帶來的包裹,便招呼著兩人身后的時瑄:“那個小孩,你過來一下?!?/br> 時瑄伸手反指著自己,有些驚訝的問:“是在喊我嗎?” “就是在說你,你把地上的東西撿起來?!?/br> 時瑄同宿臻擦肩而過,來到老婦人的身邊,伸手就要把地上的蓑衣給撿起來。 宿臻滿臉都是慘不忍睹,幾乎是恨鐵不成鋼的說:“你撿蓑衣做什么,讓你撿包裹??!” 是這樣嗎? 時瑄回頭看看宿臻,又扭頭看看老婦人,在老婦人的注視下,手從蓑衣上挪開去,把地上的包裹給撿了起來。 隔著布,他都能感覺到里面東西的熱乎。 也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些什么。 “外面的雨下的大,眼瞅著還要再下上幾天,我想你們就算是要走,現在也是走不了?!彼龂@了一口氣,接著說:“你們若是只住一晚,一床被褥也就可以了,這會兒看樣子是還要再住上一段時間,總得等雨停了才能走的,我給你們帶來了一盞油燈,共用一下也還是可以的?!?/br> “至于吃飯,村子里能吃的東西多,可你們一看就是嬌生慣養的,能讓你們吃得慣的東西,也不多?!?/br> 時瑄捧著包裹,左看看右看看,這里面放著的不會就是給他們吃的吧! 宿臻扯了扯賀知舟的衣袖,悄悄問:“這種時候我們是不是該說,讓我們花錢買些吃食?” 他其實是不怎么擅長這種和人打交道的事情的。 賀知舟沉默。 現代社會里的人,做什么事情,不都是講的等價交換。 可那些為人處世的經驗,放在這里似乎都是不適合的呀! 不知道這兩人在想些什么,時瑄已經看到了老婦人帶給他們的食物是什么了。 洗過之后下鍋煮的土豆,摸上去軟乎乎的,聞起來也是屬于食物的香味。 時瑄戳了戳軟乎乎的土豆,抬頭就要問這是什么東西。 宿臻往時瑄身邊一站,按住了他的肩膀,對老婦人道:“大娘,我這兄弟打小就是嬌養著的,您看能不能賣我們一些米面菜蔬,他挑食的很,一般的東西都是不肯入嘴的?!?/br> 被人當著面是壞話的感覺,有些奇怪。 就像是對方在說另一個人似的。 至少時瑄一開始沒聽出宿臻是在說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