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回環鎮(十)
寧炔望著不遠處的人群,他看到的和他希望的,永遠不是一回事。 中年男人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沒有忘記,旅游小鎮最大的特色就是模擬人生。 他買的那張票的背面也說了,一旦到了小鎮的范圍內,就要以隨機抽取的身份行事,還不能和人物設定有太大的偏差,不然鎮上的原住民是可以將他趕出鎮子,并退還一半的票錢的。 所以現在這個人問的是他的本名,還是隨機抽取后的名字呢? 中年男人的眼神有些恍惚,他下意識的向周圍四處張望,沒有他熟悉的攝影裝備,或許是微型攝像機這種他發現不出來的,無法給出一個準確的判斷。 他甚至連眼前的這些人是否有和他一樣來旅游的人都分不清。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恰到好處,真誠的期待著他的回答,根本看不出任何不對勁。 或許他應該問一下誰是工作人員。 在進入旅游小鎮之前,總要有個人來找他查票,和解釋一下游戲規則吧! 總不能不管不顧的把他丟在這兒,就不管了。 中年男人盯著面前的一堆人看了半天,著重注意了一下第一個和他搭話的老人,如果是他的話,他肯定不會讓年紀這么大的老人來當工作人員的,別的不說,就這冰天雪地的,不小心摔了一跤,賠的錢恐怕比他掙得錢還要多。 但是,這么些個人里,就他稍微有那么一點像是工作人員。 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就跟在看猴兒似的。 就這么個垃圾態度,也不知道網上那些高分評價是怎么出來的。 果然都是騙人的東西。 中年男人心中暗恨,就服務態度這么差的小鎮,讓他的度假村一點生意都沒有了,他恨! 他從馬車下來,鞋踩在了地下的積雪上,朝方才說話的老人招了招手,和人到馬車另一邊小聲說著話。 “你是這兒的工作人員嗎?都不查票,直接登記名字的嗎?” 中年男人伸手在身上找口袋,也不知道旅游小鎮的人是怎么做到的,還是說現在的高科技已經這么發達了,居然在不知不覺間就給他換了一身衣服,還換到了其他的地方。 不知道他身上的那些東西都被弄到哪里去了。 別是給他整丟了。 身份證、駕駛證還有旅游小鎮的票,都放在他錢包里,可現在錢包好像是和衣服一起被換掉了。 這可就不是那么好說了。 “你只要說你叫什么名字就好,我們這里沒有那么多的規矩?!?/br> 老人在中年男人從馬車上下來后,態度就變了,說話也不怎么氣。 中年男人還在糾結身上的衣服料子挺好,就是不太保暖,他剛下車沒一會兒就冷的受不了了。 找不著錢包,也就看不到那張旅游小鎮的票了。 還好他提前做好準備,把票上的內容都背了下來。 “王東,三十二歲,在鎮上賣豆花兒的?!?/br> 他把記得的東西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遠處的寧炔臉上露出一絲憐憫,轉身離開。 果然,不是誰都能跟宿臻和賀知舟一樣。 有些東西注定是可一不可再的。 在寧炔轉身離開之后,鎮子前面的那條三叉路口間。 棕色大馬在原地踏著雪,雪花濺起,落在它的皮毛上,使得它打了個響鼻。 大馬的左側站著鎮上的人,右邊是中年男人和老人。 隨著中年男人的話語,他身上出現點點微光,在此之前,他看上去已經四五十歲了,然而現在再看去,一下子年輕了不少,像是三十來歲,就如同他剛才話中所說的那樣。 “哦,王東是吧!” “跟我們一起走吧!” 中年男人,不,現在應該是叫做王東的人,他摸了摸后腦勺,看著馬車和三岔路口,跟上了回鎮上的那些人的步伐。 好像又在下雪了。 也許他應該回去把墻角的豆子都給泡了,不然明天早上的豆花,可就不好做了。 心心念念都是豆子豆花的王東,忘記了在他說出王東這個名字之前的事情,仿佛他就是王東。 就好像……他自始至終都是王東一樣。 風雪愈來愈大,將鎮子外面不屬于鎮上人的痕跡都掩埋在大雪之下。 另一邊,時瑄帶著宿臻在鎮上繞圈。 他們穿過一個又一個小巷,不知不覺間又回到了原來停留的地方。 墻角邊還留著時瑄剛才坐下的痕跡。 宿臻看著積雪上的壓痕,突然笑了一下。 時瑄疑惑:“你在笑什么?” “我們又走回來了?!彼拚橹钢厣系哪嵌逊e雪說著。 時瑄眼睛動了動,想要做些什么,而宿臻卻接著說了起來。 “我有個meimei,她很乖也很聽話,就是方向感不太好?!?/br> “每次她一個人出門,總是會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去,可每次她都走回最初走錯的那條路上去,所以每當我發現她走丟,到處都找不到她,就會沿著原路走回去,不用擔心會錯過,因為她會在原地等著我去接她?!?/br> 宿臻又想起宿雪來,他對那個孩子總是滿懷愧疚的,他始終覺得如果自己能早點學會另一個世界的東西,或許宿雪就不會離開。 明明他在十六歲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另一個世界的東西,甚至那條白色繃帶至今還黏在他的身上,都沒有辦法弄走。 可他卻一直抱著隨之任之的態度,以至于后來一切都晚了。 他的心情不可避免的陷入低迷狀態。 時瑄聽著他的話,在心頭咀嚼著原點兩個字,臉上也露出些許觸動的神色。 他回過神來,看到宿臻身上有種奇怪的氣息在蔓延,如果不加以制止,眼前的青年或許馬上就要走到生命的盡頭。 時瑄拍了下宿臻的肩膀,將人從低迷中喚醒。 他說:“想不想聽聽我和郁生的事?” “嗯?” 宿臻知道時瑄在對他和對賀知舟的態度很不一樣,只是有些太過明顯了。 先前賀知舟問的時候,時瑄什么也不說,現在卻主動要說給他聽,感覺有些奇奇怪怪的。 “你和他是很好的朋友,對嗎?”宿臻想著時瑄之前和賀知舟的對話,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時瑄瞥了宿臻一眼,這一眼看上去可真不像是個少年,更像是飽經風霜的長者,他的閱歷遠不是宿臻能夠想象得到的。 只聽他說:“怎么能說是朋友呢?” “我和他,怎么可能只是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