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盡管黃毛老生看不到小女孩此刻的眼神，但通過后座那個小男孩逐漸僵硬下來的戲笑，顯然也不是什么善類的眼神。

    黃毛老生有些開心了，畢竟看到這小子吃癟總歸是一件快事，尤其是這小子的臉色還在呈現逐漸下滑的趨勢，他的心里都快樂開花了。

    終于，這個坐在女孩后座的男孩臉色轉變終于到達了一個臨界點，惡毒的面孔在這一刻顯現。

    “你還敢看我？有意見是嗎？我讓你有意見？呸！”那個坐在小女孩身后的小男孩聲音驟然間拔高，說著的時候，嘴嘟了起來，從嘴里噴出了白色充滿泡沫的液體。

    那是唾液，它飛快地沖了過來，讓黃發老生完全沒有防備，直接就被這抹惡心的唾液直愣愣地打在了臉上。

    其實黃發老生是想避開的，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頭想猛力地往邊上一甩，可是這個小女孩卻沒有動，唾液噴到臉上的時候眼睛眨都不帶眨一下的。

    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液體從臉上滑下來的感覺，在聽著這個嘴里牙都沒有長齊，不時還吸溜著鼻涕的小屁孩故作兇惡的威脅，黃發老生回過神來，一股遏不可制的怒火從胸膛滾滾冒出，直沖霄漢般涌上了整個腦袋里。

    臥槽你大爺，你這小屁孩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還膽敢吐你老子我，我特么打死你??！

    黃發老生內心里高聲怒喊著，并激烈地想要催動整個身體從椅子上蹦起來，然后摁住這個狂妄的小子直接暴打他一頓，讓他知道花兒為什么這樣紅。

    但是，這終究不是他說得算的。

    小女孩一動也沒有動，甚至連臉上的口水也不擦掉，就這么任由著它掛在自己的臉上。

    她還在堅持看著那個小男孩，眼睛里全是深潭一般的平靜，看得令人毛骨悚然。

    小男孩估計也是怕了，但是他怕的時候的表現卻不同于一般的人，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恐懼，反而更是勃然大怒起來。

    可能這里面還源于小女孩的無動于衷，但不管怎么說，小男孩是真的被激怒了。

    只見小男孩的身體晃動了一下，然后同時黃發老生就感覺到自己坐的椅子被人狠狠地蹬了一腳，那力道很大，大到小女孩的身體隨著椅子一起失去了平衡。

    嘭——

    連人帶椅子的，它們一齊摔在了地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而聲響過后，黃發老生就感覺自己身體的所有地方都在散發著生疼的觸感，就好像是全身的骨頭都被摔散架了一樣。

    但是疼痛完之后，黃發老生的怒火便又占據了整個理智的上風，他根本就顧不上這種疼痛了，他的怒火比疼痛的反應還要強烈，幾乎整個人都要被氣炸了。

    他受夠了，他是真的受夠了，他一定要抓住這個混蛋小子，狠狠地往死里暴打一頓。

    可是，他怎么做得了主，現在這個身體是小女孩的，自己只能承受小女孩身上的所有感覺，但他卻不能控制她的一舉一動。

    小女孩慢悠悠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坐在地上，像是在緩著身上的疼痛，想等好受一點了再站起來。

    而他們這邊的動靜也終于引起了老師方面的注意，他開始說話了，說話的聲音里帶著一點怒氣。

    “蘇和，你在干什么，上課時間鬧什么鬧，不知道影響到其他學生認真聽課了嗎？”

    這個聲音，終究是讓黃毛老生失望了，它沒有給予黃毛老生想要的正義，而是偏向了另外一個極壞的結果。

    我槽你麻的，你這個老師怎么當的，你眼睛瞎了還是怎么著，偏袒地真特么的明顯，又不是我找的事，你特么找我麻煩干什么，沒看著我一直在被欺負嗎，我日你大爺的。

    黃毛老生幾乎被這樣的話氣得快要死掉了，他不斷地高聲怒罵，整個身體的血液都在激動地沸騰著，他快要被氣炸了。

    然而呢，與黃毛老生表現截然相反的是，這個小女孩的繼續沉默，她默默地從地上爬起來，默默地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然后默默地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好像這一切正如老師所言，全都是她的過錯。

    “呵呵，討人嫌，連老師都不幫你，你說你活著干嘛呀，浪費糧食，還礙別人的眼，真是搞笑……”

    小女孩背后那個男孩的氣焰因為老師的站位，和小女孩的不作為而變得更加地囂張，他還在小女孩身后喋喋不休地嘟囔著，像是還嫌自己做得不夠過分一般。

    而黃毛老生可不是受氣的主，聽著這些骯臟的言辭，他身體里的整個血液都被氣得倒流了過來，幾乎快要瘋掉了一樣。

    可小女孩呢，她還是在一如既往地坐在那里，對身后那個小男孩的話充耳不聞，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陽光依舊高照，不管世界變成什么樣子，這個世界里的人又在遭受著什么命運，它還是朝九晚五地按時打表，并不會因為任何的事或人而有所改變。

    就好像現在，好不容易下課了，好不容易地，小女孩離開了教室，打算在外面走走，可是命運的殘酷還是依舊要降臨到她的身上。

    呼——

    是物體穿過空氣的聲音，它由遠及近，清晰地傳到了小女孩的耳朵里。

    擁有著相同感知的黃毛老生自然也感覺到了，憑著多年的戰斗經驗，他很輕松地捕捉到了那個物體的軌跡，而且只要他能動一下，就絕對保證能夠閃過去。

    可是，黃毛老生現在所處的并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小女孩的，所以這個身體他根本支配不了。

    小女孩轉過了頭，看著那顆石子不偏不倚地被丟了過來，也不閃躲，任由著它砸在了自己的頭上。

    “哈哈哈哈哈哈……”

    不遠處，是一群孩子在抱著自己的肚子哈哈大笑，他們伸著手指指著小女孩，似乎是在嘲笑著她的遲鈍，在笑她像個傻子一樣用臉接住了這枚被丟過來的石子。

    笑聲，原本帶給他人歡樂的笑聲，在此刻卻變成了極為諷刺的尖銳聲音。黃發老生剛剛從被石子命中的疼痛中清醒，便又被那群孩子的笑聲所折磨。

    好不容易被平息下來的怒火被再一次點燃，他不是因為這點痛就憤怒的莽漢，他是恨，在恨這個小女孩，在恨她為什么不反抗，為什么不作為，為什么像是毫無知覺一樣地去承受這一切，他不明白，他是真的不明白。

    為什么不反抗？為什么？你就看著他們去欺負你，然后無動于衷，你怕不是個傻子吧！

    黃毛老生在心底怒喊著，想要喚起小女孩心中的抗爭意識，可是結果，就是小女孩僅僅摸了一下紅腫的額頭，然后就又如同之前看著后座的小男孩那樣，用平靜的眼神去看這些嘲笑她的人。

    反抗啊，反抗，還擊他們啊，別特么老忍著了，趕緊揍他們呀，就算打不過也要去揍他們，只有這樣，他們下次才不敢再欺負你了。

    黃毛老生看到小女孩又一次的不作為之后，徹底抓狂了，他瘋狂地高喊著，像是恨鐵不成鋼，像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像是想要喊醒這個已經麻木的人……

    小女孩動了，在黃毛老生的怒不可遏的吼叫聲下，她終于選擇了移動。

    黃毛老生露出了微笑，他感覺自己的方式終于得出一點成效來了，自己終于不用被這個小女孩殃及池魚了，哈哈哈，呃……

    黃毛老生的狂笑還未展開就已經結束了，因為這個小女孩沒有走向那些欺負她的人，而是繼續轉過身，回過頭，朝著前面繼續走下去。

    黃毛老生失敗了，他的努力沒有換來一點的成效，不過這也是現實，只是有些殘酷和無力，甚至還有點絕望罷了。

    啊啊啊啊啊……我服你了，你特么就是想要把我逼瘋啊你，你神經病啊，你聽不聽得見我說話，草泥馬的，啊——

    小女孩無動于衷，繼續邁著自己的小步子向前走，而黃毛老生絕望的吶喊也只有他自己能聽得到，或許他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這樣的喊叫不論喊多久都不會傷到嗓子。

    ……

    時間還在繼續流逝著，日子也在一天天地過著，被困在小女孩軀殼里的黃毛老生也在重復著一天又一天的折磨。

    除了身體的疼痛，就是心里的煎熬。

    小孩子們的欺負，對黃毛老生來說也從一開始的抓狂，變成了現在習以為常的麻木，黃毛老生已經記不起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認命了，或許是幾天前，幾個星期前，還是幾個月前，記不清了……

    他只是等待著，等待著那些孩子來繼續家常便飯的欺負，有時會換換花樣，但疼痛卻是唯一不變的。

    疼痛，疼痛，痛得久了也就麻木了。

    黃毛老生只是想知道，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自己什么時候才能結束這樣的命運。

    沒有人知道，所以他也就想一想，然后繼續機械地看著那些孩子又一次打翻了她的書，推翻她的桌子，然后拿著課本題冊在她的身上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