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壯漢聽了寧長生的話猛地一驚,不過一想到她是從五處出來的人,緊繃的身子立馬放松了下來,不過他還是色厲內荏地道“你在胡說什么,我聽不懂?!?/br> 寧長生挑起一縷長發,渾不在意地道“千年樹妖,真身是榕樹,你聽明白了嗎?” “你你你……”壯漢沒想到眼前的少女一眼就識破他的真身,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是經過登記的合法公民,根正苗紅,你沒有權力抓我。而且我建國前就修成人身了?!?/br> 寧長生卻道“搶劫犯法你知道嗎?” 壯漢頓時心虛了很多,低聲道“我這不是沒搶成功嗎?!?/br> “犯罪未遂就不是犯罪?” 寧長生說著一把奪走壯漢手上的匕首,看了看泛著青藍幽光的刀身,眼底閃過一寸精光。還真別說,這榕樹到底是個千年修成的妖怪,實力不如何,長相也不怎樣,但身上的寶貝還有點意思。光是這有寒光流動的利刃,還有刀柄上古拙又不失繁復的紋樣,就知道不是凡品。 寧長生轉睛看向壯漢,突然舉起匕首刺向壯漢,當然指尖也暗中一抖,解開了他身上的禁錮。 不過壯漢對此并無察覺,只覺得一股嗜殺之氣朝自己涌來,電光火石間,他抬手擋了起來。寧長生倒沒想真劈對方的腦袋,刀尖快觸碰到榕樹妖臉上時,她微微一個偏移,斬下了他耳畔的亂發。深棕如亂草的頭發當即被刀鋒劃斷,所謂吹毛利刃,當是如此。 見狀,寧長生滿意地點了點頭,除開這把匕首帶著的一股即將消散的淺薄龍氣,它的外在表現還是挺不錯的,削銅斷鐵不成問題,可以用于防身。要是能找到合適的材料煉化,成為所謂的靈器,可以大大提高修士的實力。 當然,這只是一方面,寧長生更在意的是,這把匕首是從哪兒來的。匕首上可以忽略不計的龍氣絕不是隨便就能沾染上的,勢必經過長時間侵染,使龍氣融于刀身才能形成,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匕首上的龍氣逐漸消散,它才會轉變為尋常凡物。鼎盛時期,這匕首怕是無價之寶。 壯漢見寧長生解了自己的束縛,并沒有多少高興,反而一直盯著寧長生手上的匕首,道“你們公/職人員怎么搶別人東西呢?快還我?!?/br> 寧長生卻把匕首繞著指尖轉來轉去,神態說不出的懶散,道“是你先想打劫我的好吧,我就不能報復回來?” “你這是釣/魚執/法!”壯漢怒道,“一定是你故意拿著一堆靈草引誘我犯罪的,這樣就好打著報仇的口號搶劫我的寶貝了,你們人類真陰險?!?/br> 面對壯漢的指控,寧長生只覺得好笑,“我要想要你的東西,還需要‘釣魚’嗎?直接上手搶就是了?!?/br> “你怕五處的人發現!”壯漢忿忿不平地道。 寧長生卻搖頭“我就是臨時工,現在還是實習期,就算犯錯影響也不大,大不了不做了就是。倒是你……” 說到這里,寧長生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道“明知道我是五處的人,卻毅然上來搶劫,你這叫什么?” 壯漢一聽頓住了,一時間還真找不到借口反駁。想了半天才道“那你也不能搶我東西,知法犯法,五處知道了絕對不會放過你的?!?/br> 看到壯漢不停虛張聲勢,寧長生也不想逗他了,直接道“你這匕首打哪兒來的?說了,我或許可以放過你?!?/br> 壯漢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眼前這個人類的對手,又聽對方這么說,他遲疑了一下,瞅了瞅寧長生,小心地問道“你怎么保證?” 寧長生‘呵‘了一聲,道“不保證,你也拿我沒有辦法?!?/br> 壯漢的臉一下就垮了,對面說就是事實,他打也打不過,武器還被奪走,能怎么辦,認命咯。 “這東西我從有意識的時候就有了,一直埋在我的樹根下面?!豹q豫了一會兒,壯漢還是說了出來。 寧長生挑眉,心底有了個猜想,這榕樹看上去智商不太高,實力也不如何,不是什么天靈地寶,竟然能在千年時間就修出人身,想來是有一番造化。眼下看來,這造化和這身懷龍氣的東西密切相關呀。 “你原本扎根在何處?” 樹靈除非有外力的作用,否則是很難離開生長的地方,能讓他修煉成人的東西就在他根底下,寧長生說什么也想去看看。 壯漢猜到寧長生是對他原來的住處感興趣,不過想起自己的家,他也蔫蔫的,“早就被人占了,修成了高樓大廈,還在市中心,我也很氣啊,誰知道一覺醒來家都沒了。氣的我到處找人,最后去了你們五處的拆遷辦?!?/br> 寧長生‘呃’了一聲,問道“拆遷辦的人怎么說?” “說是會賠償我,地都已經征用了,沒辦法復原?!闭f到這里,壯漢火大地道“我那兒當年也是十里八鄉少有的福地,怎么賠。我不就是化成人身后睡了一覺嗎,誰知道醒來后一看什么都變了,早知道就不睡了?!?/br> 榕樹說到后面越想越慪,一個身高接近兩米的壯漢活生生氣出了金豆子,還抽泣了幾下,畫面十分辣眼睛。 寧長生便道“你們在演變,這個世界也要不斷進化,沒有絕對的永恒。變就變了,你要學會接受” 寧長生不覺得對方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家不在了嗎?她家沒了,親友也身死道消,獨身一人被丟進完陌生的環境,為了生存取樂觀眾,她說什么了嗎?她還不是照樣好好地活著。 壯漢看了一眼寧長生,抹了抹鼻涕眼淚,道“那不一樣嘛,明明是我的家,人類憑什么占我的地?!?/br> “憑實力?!?/br> 壯漢…… 說得好有道理,他一時接不下去。 “還有很多地方也不錯,離這里最近的臨邛山脈靈氣濃郁,你搬去那里更方便修行?!睂庨L生實事求是地道。 哭唧唧的壯漢撇了寧長生一眼,道“要回我自己的家不行嗎?” “你自己都知道答案,何必多此一舉問我?!痹趯庨L生看來,這棵榕樹精就是不甘心,偏偏實力還不行,也搶不回自己的家,除了認命還能怎么樣?“或者你埋頭修行個幾百上千年,說不定出來后還能搏一搏?!?/br> 榕樹低頭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過了會兒突然對寧長生道“如果我告訴你我的家在哪兒,你幫我要回那片地,可以嗎?” 寧長生掛著一臉假笑,“你想太多。就算那地下埋了寶貝,也是國家的東西,你覺得我拿了對自己有什么好處?” 壯漢沒有接話,直接一個轉身便開跑。等跑到了轉角的地方又停了下來,目光悠悠地看向寧長生,似乎在引誘著什么。 寧長生低頭笑了一聲,不過也順著對方的心意跟了上去。 兩道身影快速游走在都市的夜色下,倏忽間就在百米之外。c市面積不小,他們也是走了二十來分鐘來到了目的地。如今已是凌晨兩點了,街上的夜宵大排檔也開始陸續打烊,市中心的黃金地段更沒多少人煙。 寧長生看了看眼前二十多層高的辦公大廈,以及周圍亮堂的燈光,道“你家在這下面?” 壯漢點頭,“我醒來就變這樣了,先是嚇了好大一跳,后來遇到了其他同類,才大概了解了情況,最后找上了拆遷辦。但是我家位置太好了,拆遷辦沒辦法,只能給我提供新的住宿,要回這里卻沒可能?!?/br> “肯定,這里寸土寸金,他們就算想幫你贖回也沒這個錢?!边@都是商業綜合體了,賠不起,也沒必要。 壯漢也知道,不過還是想進去看看,“我以前在家里存了不少東西,想去找回來。你是五處的工作人員,他們說找你們就可以?!?/br> 末了還來了一句“我可以給你五星好評?!?/br> 寧長生“真是謝謝你了?!?/br> 不過她到底也好奇,拉著壯漢干脆一個縮地成寸,便從建筑外圍竄進了高樓,又沿著樓梯來到地下車庫。神識伸展往下一鉆,繞過混凝土,穿過生物殘骸形成的腐植層,來到厚重的表土底土層。要說植物的根系一般就只能蔓延到這些地帶,榕樹樹根下的東西大多是在這里。又因為已經有了人工干預,土層里沒見著什么東西,空空蕩蕩的。寧長生想,榕樹精可能要失望了。 可是就在她準備收回神識的時候,神識延伸出去的觸角有了回應,破碎巖石層里好像有東西,她當即蛾眉一揚,往下面繼續探測起來。 破碎的巖石是地力運動下的產物,排列著眾多大小不一的巖石塊,彼此間間隙很小,要藏住大的東西很難。寧長生只能在夾縫中不斷搜尋。功夫不負有心有,在一堆碎石層里,寧長生找到了她想找的東西。 不是什么寶貝,只是一具陳年尸骸,但特別之處在于這具尸骸的手臂散發著濃重的龍氣,是先前那把匕首遠不能及的。得虧他埋得深,不然早就被挖掘隊挖出來了。 榕樹也沒有干坐著,到了地下車庫,直接就把根部扎進土層,只可惜他的根不夠長,什么也沒看到。 “一定是被人拿走了!”榕樹欲哭無淚,他以為還能找回一些東西。 寧長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之前就沒回來看過嗎?” “我當時太慌張了,沒仔細看,后來忙著和拆遷辦扯皮,就沒來得及回來?!苯仆蒙星矣腥?,他大榕樹氣根這么多,纏繞起來也能形成無數的洞窟,他以前都是到處亂扒拉藏東西的,總以為還能有殘余,誰知道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原來樓上那么吵是因為你呀?!彼牧伺拈艠涞募绨?,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再說藏了這么多年,你的那些好寶貝早就腐爛變色了,不如找新的?!?/br> 榕樹嘆了一聲,這下真的沒其他想法了,只能看看能不能從拆遷辦那里多要些賠償。 倒是寧長生道“再往下還剩一具尸骨,你有什么印象嗎?” “尸骨?”榕樹精不解,“我不記得有什么尸骨呀,要是是在我覺醒前出現的,這會兒也早就化成泥了?!?/br> 寧長生卻搖頭“你那把匕首的真正主人應該是他才對?!?/br> 一個有龍骨融于體內的人類男性,就算不是修士也是特別的存在,卻死得極為孤單,沒有陪葬,連棺材都沒有一個,想來是意外在此處死亡的。這么多年還存在著,運氣也挺好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龍骨的原因。 榕樹精不大信,卻見寧長生右手對空一抓,隨后地底便開始輕微晃動了起來,沒多久,一具漆黑的人類尸骨乍然出現在他們面前。 榕樹精看了眼寧長生,又看了眼身前的尸骨,狠狠地咽了口口水,“這……” 由于年代久遠,尸骨上的衣物早就腐化了,露出了里面赤/裸/裸的骨頭。榕樹精見了,當即用頭頂的樹葉變出一身綠色的布料,批在了尸骨身上。 發現寧長生在看他,榕樹精訕訕一笑,道“尊重尸體?!?/br> 寧長生沒有搭理這個腦回路奇特的榕樹精,但是讓她就這么把一具尸骨帶回家,萬一被寧父寧母發現也不大好,就怕嚇著他們。她便開口對榕樹精道“你現在住哪兒?” 榕樹精指了指自己,“你想把他放我那兒?” 寧長生‘嗯’了聲,面上一副理應如此的表情,榕樹精想著對方的武力值,不敢拒絕,只能道“我帶你去吧?!?/br> 誰讓這具尸體和他的寶貝有關系呢,他怎么的也得看看情況吧。 榕樹精混得有點慘,大概是不想離家太遠,但又要避免碰到人,他就暫居在一處天橋底下。不遠處有條水系,不過因為各種原因河水變得又黑又臭。好在這里比較偏僻,還真沒什么人來,這年頭也不興乞丐了,城管直接抓人好嗎,有礙市容。這里就成為了榕樹精的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