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滿室淡淡的幽香中卻空無一人。 顧西臣愣怔了一瞬不及多想即刻轉身, 卻看見畫面端著個描金雕花托盤上面放著幾碟子小點心,正過來。 畫眠見他神色陰沉的站在門口嚇得心中一跳,趕忙行了禮道:“早間奴婢遵爺的話去調丫鬟過來, 但奶奶不讓,是以還是只有奴婢一個在此?!?/br> “誰問你這來!”顧西臣沉著臉喝道:“奶奶呢?” 畫眠忙道:“奶奶在屋里呢, 說是有些餓,奴婢便去拿了些香茶桂花餅和玫瑰糖糕來?!?/br> 顧西臣一聽心都有些涼了,一腳踢開那不長眼的丫鬟,一面大步往外頭一面喝道:“快去遣人將侯府上下所有的門守??!” 他身旁立時出現了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粗壯漢子,應了聲便飛身去了。 閉了門, 顧西臣這又帶著侍衛親自將這整個侯府都翻了一遍可如何也尋不到那人兒的蹤跡。 他腦中立時便是一空,頓了頓忙飛身掠回了清芷園內小廚房后的柴房,那柴房的門卻是大開著的,早前被他命人拘在此處的碧落竟也不見了。 這一看,看的顧西臣即驚且怒, 一時怔在了那。 他這般風風火火的闖過來,守在此時的婆子不知緣由一時沒反應過來,此刻見他站在那里一句話也沒有,陰沉沉的只覺瘆人,這才回過神小心上前行禮:“爺” 卻不見那位爺回身, 只聽他那似包著火的聲音傳來:“爺拘在這里的丫頭呢!” 那婆子忙回道:“前頭奶奶回來了,說要放了碧落丫頭,奴婢沒得爺的令雖不敢放,但也怕奶奶威嚴, 便……” 她話還未說完便被前頭那位爺轉身一腳踹到了地上,大步掠了出去。 果然是如自己想的,她竟真是走了,還是帶著她的丫頭一起走的! 顧西臣此刻不說惱怒只覺脊背陣陣發冷,她那般柔弱又是那樣的美,若是碰上不懷好意之人…… 他都不敢往下想,人不及吩咐馬不及騎,是拼盡了全部內息掠到城門口的。 聞說這大白日的要關城門,那守城的將領嚇得跪在地上:“萬萬使不得啊小侯爺,這可是京師重地,無緣無故的關閉城門,可是殺頭的……” 他這話還未說完,忽的脖子上一涼,是那小侯爺抽出腰間的軟劍割上了他的脖頸,血水流的的滿襟間聽他不耐煩的冷喝:“你若是現在便想死,爺就成全了你!” 深知這位小侯爺狂霸的性子,那將領再不敢多說什么,一疊聲吩咐將士將城門放下! 顧西臣這才松了手在那民眾驚呼陣陣中掠了下去,親自帶著侍衛一寸一寸的搜查,可他頂著多方壓力,不吃不喝的搜了整整三日,那人兒竟似消失了一般,未曾搜到她絲毫的蹤跡。 顧西臣越搜心越涼,自他發現她出府不過僅半日光景,京中闊大,侯府又居中心地段,距離城門就是騎馬少說也需少半個時辰,她一個婦道人家還帶著個丫頭,怎么可能就如此利索且悄無聲息的出了城門,別真是被那居心叵測的人拐了去! 若當真如此,這天大地大他該去哪里尋她?他不在她身旁,她吃了苦頭怎么辦!她被人欺負了怎么辦!她……她……她若是去了他該怎么辦! 想至此處,顧西臣只覺胸內一澀,嗓子一甜竟吐了血出來! 慶余剛得了消息回來,見自家爺竟急的吐了血,差點沒嚇出毛病來,趕忙上前扶他:“爺莫要心急,奴才剛打聽來了些消息,應是奶奶!” 只要是有關她的消息,此刻對于顧西臣來說便都是救贖,顧不得自己嘴角前襟都是血忙著問:“你打聽到什么了?快說來!” 慶余忙道:“方才奴才跟著侍衛們去巡查,描述了奶奶的外貌依然是無人見過,不過將走之時倒聽一人嘀咕,說是前幾日卻見過一左耳有紅痣的美貌婦人過來買馬車,她帶著個帷笠還是被陣疾風刮開他這才看到的,因著美貌所以記得尤為清晰,她身旁雖跟了個圓臉的丫頭,但還有個壯碩的漢子護在左右?!睉c余說著頓了下,看了看顧西臣小心道:“聽她管那壯碩的漢子喚做李大哥!” 午后的日頭雖下去了些,卻依然毒辣,空無一人的官道上漸漸駛來了一輛馬車,車夫是個面龐剛毅的壯碩漢子,因著炎熱,他勒著馬韁的粗厚大手上青筋直崩,剛毅的面上滿是汗水,須臾有個圓臉的清秀丫頭掀開青布帷幕探出來,拿著方潔白的手帕替他拭汗,見他慌忙著要躲便先笑道:“我家姑娘想你趕車累,讓我出來幫你擦汗的?!?/br> 她這一說,那漢子便頓了動作,憨憨一笑:“不妨事,不妨事,趕個車而已,女郎不必憂心我?!?/br> 碧落看的好笑,替他擦拭了汗水便又進了馬車,見里頭的人兒靠在也沒個布置的光禿禿的木頭車壁上垂著眸子,懨懨的模樣,連眼周的紅暈都暗淡了不少。 碧落忙拿過旁邊的蒲扇替她扇著,心疼:“這馬車確實簡陋了些,姑娘且忍忍,再過兩日咱們便該到了?!?/br> 曲玲瓏抬臉沖她虛弱的笑了笑,雖虛弱但那笑卻是極為開心的,如同那被風霜吹打后綻放的花兒:“這馬車雖簡陋,這天氣雖熱,可比起這天高地廣來算的了什么?便是再苛刻十倍百倍來的條件我也會甘之如飴!” 想起她這次能這么順利的逃出來,曲玲瓏覺得定是她阿娘泉下有知保佑了她。 曲玲瓏不是那種沒有任何準備,便會貿貿然行動的人。在粗使院時,她原本沒想著要走,只是想出門去看看碧落。 她從畫眠口中得知,自上次香囊一事被顧西臣發現,她便被拘在了清芷園廚房后的柴房里。 只是她這廂剛一出去卻正遇上個滿面焦急的婆子領著個瘦巴巴的丫頭匆匆而來。 這婆子是管采買的吳mama,九皇子忽然過來,廚房里沒得準備,好幾樣食材都不夠用,可這人手又不夠,她沒法子正要帶著丫頭親自出去,這才碰到曲玲瓏。 曲玲瓏尚還穿著粗婢穿的青色粗布衫和白灰散管褲,她往日里不怎么出門,雖眾人都知她得寵但見過她真顏的卻不多,是以這吳mama見著愣怔了瞬,暗贊一聲好可人,倒未曾往別處想,急忙忙的將她扯到身旁把自己手中的籃子往她手里一塞,吩咐了身旁那瘦巴巴丫頭一句:“帶著她去,快些辦完事快回來!”便走了。 曲玲瓏被他不由分說的一通吩咐,不及說什么人就走了,那丫頭也是個實心眼的,扯著她的胳膊就要走。 曲玲瓏心中忽動,反手拉過她柔聲道:“只咱們兩個去定也不夠,我在清芷園還有個相熟的好姐妹,她是侍奉在奶奶身旁的丫鬟,很是清閑,你在且在此等一等我,待我去喚了她來,咱們三個齊去,豈不是能更快辦好差事?” 那丫頭心眼子不多,聞言想了想也是,便道:“那你快點,耽誤了時辰吳mama可是會打人的!” 曲玲瓏忙點頭,轉身快步去了清芷園。 九皇子至,府中上下都忙做一團,清芷園因沒了主子,丫鬟都被調至了前院,連崔嬤嬤也不在,再加上曲玲瓏特意避開了人,是以并沒人發現她。 那守門的婆子是清芷園的人,自是認得她,也知顧西臣平日里對她的寵愛,眼瞅著這位爺將人譴走過了一夜竟又差崔嬤嬤去勸,哪還敢不聽她的話,是以這便很順利的將碧落帶了出來。 帶著碧落避開那婆子忙又趕去回了粗使院處,那瘦巴巴的丫頭果然還在等著,見他們過來便當頭往前走,一面催道:“快些快些!” 曲玲瓏應著帶著碧落跟著她七拐八拐的至那側門出示了出府腰牌,這竟出來了。 似那天上掉餡餅一般,曲玲瓏站在侯府外頭,望著天高地廣有那么一瞬間的虛幻,未曾想她這一時的沖動竟真的成功了。 碧落也跟做夢似的,伸手拉了拉她喃喃:“姑娘” 曲玲瓏被她拉的回神,尋了個由頭便甩開了那丫頭。時間緊迫,她們需馬上趕回青??h接過曲堂禮,這才算天高地闊了無了牽掛的好生過日子了。 只是還未走到那雇馬車的地方卻發覺了一件大事,出來的匆忙,她們身上都未曾帶銀錢,正著急忽然一人在旁邊驚喜喚道:“女……女郎?” 曲玲瓏聽的一愣,忙轉身望去,一個壯碩的漢子正怔怔的站在她們身后,竟是李仁守,過了這么久他身上的傷已經看不出來了。 李仁守上次被顧西臣自牢里放出來并沒有走,依然同以往一樣一邊做活一邊守在靖國侯府外。 他也不知怎么了,她似乎在他心里生了根如何也拔除不去,即便不能同她在一起,離她近一些也是好的。 或許是上天可憐他,他竟當真等到她帶著丫鬟逃了出來,這讓他如何不驚喜,忙為她買來了帷笠,雇了馬車即刻便離了京。 ☆、找來 第四十四章 京城距青??h相逾千里, 馬車需得七日的路程方至。但他們耽誤不起,日夜兼程下,終于在第四日的傍晚到了距離青??h不遠的驛站。 李仁守停了馬車, 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想伸手掀開青布帷幕, 只是還未觸及便停了下來,頓了頓到底沒掀,只在外頭輕聲喚道:“女郎?!?/br> 片刻,帷幕微動,從里頭探出個圓臉的清秀丫頭來, 連續四天日夜兼程,她往日里元氣滿滿的紅潤臉頰此刻也有些發白,像個霜打的茄子似得有氣無力道:“到了嗎李大哥?” 李仁守搖頭:“還未到,不過前頭便是了?!?/br> 碧落耷拉著腦袋:“那咱們快些去吧!” 李仁守粗眉微皺,沉聲道:“我尋思了下, 萬一那人反應過來,著人堵在了青??h,咱們此去不正是自投羅網?是以覺得還是謹慎些好?!?/br> 他這么一說讓碧落一個激靈,立時有了精神:“對啊,我怎么沒想到, 還是李大哥想的周到?!彼送忸^的驛站不解:“那咱們現在是?” 李仁守道:“連日趕路你們定也疲累不堪,我打算先讓你們先在此驛站歇歇腿腳,我一人回去探探情況,最好是帶著曲老爺過來這驛站匯合?!彼f著抬頭往里頭看了看, 因碧落只掀開了一角,那青布帷幕遮擋的很嚴實,只能看到里頭人兒的青布裙角,可只是這一角就讓他心中微顫,方才還流利的話到出口竟變的結結巴巴:“不知……不知……女,女郎覺得如何?” 他想的這些總怕被她當成是耍小聰明,一時心中忐忑。 數次得他相助,但都交涉不多,碧落當真不知他竟如此穩重周到,心中對他充滿了敬意,聞言笑道:“李大哥稍等,我家姑娘尚睡著,待我去喚喚她?!?/br> 她說著回身,里頭的人兒正閉目睡著,想來是熱到了,原本潤白如玉的嬌顏上此刻滿是潮紅。 碧落握著她纖白的手輕輕搖了搖:“姑娘醒醒……姑娘?姑娘?” 她喚了好幾聲,那人兒卻一直沒有絲毫反應,察覺不對,碧落嚇了一跳忙伸手去探她的額頭,竟是guntang的灼手,當即驚叫出聲。 李仁守聞聲哪還再顧得旁的,大手掀開青布帷幕,一見那人兒的模樣便知是中了暑熱,心中慌急一時也忘了男女大防,粗臂一伸便將她攔腰抱出了馬車,大步往驛站去。 見有人來,驛長忙迎出來,見這情況有些詫異,還未來的及講話,便見那壯碩的漢子,似藏寶貝一般,胳膊使力將他懷中人兒的臉壓進了自己胸口,他只來得及望見那婦人左耳的一點艷艷朱砂痣。 李仁守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是這般反應,她于他其實并無任何關系,但他就是不想讓旁的男人看到她的風姿。 將她嚴嚴實實的遮好,一面大步進了驛站的門,一面急道:“快些備來房間?!?/br> 見此,那驛長也知那婦人怕是病了,不敢耽擱,忙引他們上了二樓左手邊的一間客房里。 李仁守快步進去將她小心的放至床上,轉身對一直跟在旁邊急的團團轉的碧落道:“你快些幫女郎脫去外衣,松開褻衣的領口,拿扇子扇著些!” 碧落已經急的有些六神無主,聞言忙應下。 要脫衣服,他不便再待,李仁守望了望躺在床的人兒又囑咐了幾句,這才轉身出了客房將門帶上。 他那樣寶貝這婦人,那驛長也不是個沒眼色的,引他們過來時也沒進去就站在門口,此刻見李仁守出來忙問道:“夫人這是得了急癥?” 聞這驛長此稱呼,李仁守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喜悅滿足感,好似她真的便是他的夫人一般,也不糾正點頭道:“中了暑熱,敢問驛長這兒可有藿香葉子?” 驛長道:“有的,有的,因近來天熱,我這里備了許多,就是為防有人暑熱難熬!” 這小地方的人大都良善,聞有人中暑也不敢耽擱一面說一面帶他往樓下去拿那藿香葉子。 這暑熱算不得大病,一般人家也都是不看大夫,只摘兩片葉子嚼吧嚼吧咽了即可。李仁守怕回縣城找來大夫之時,曲玲瓏的暑熱再加重了,因此便想先喂她一些藿香葉子。 不想讓她像那些個粗人一般,他是借了那驛長的廚房,將藿香葉子熬制成湯,不顧自己滿頭滿臉的汗拿著那蒲扇扇至溫熱,這才急里巴慌的端著上了樓,敲開房門將藥遞給碧落:“女郎可還好?” “還未醒!”碧落急的眼都是濕濕的,接過湯藥匆匆道了句:“我趕緊去喂藥?!本娃D身回了去。 她急的忘了關門,李仁守伸手關門之時鬼使神差的往里頭看了一眼。 小地方的驛站沒得那么多講究,不大的房間里只有一方簡易的木桌和一張木板床,床上見個帳子也沒有,他這一眼望過去,簡直一覽無余。 她已經除了外衣,橫陳著一副玲瓏有致的身子,身上尚余的雪白褻衣也敞開了許多,露著精致的鎖骨及周圍那一片白膩膩的肌膚。 李仁守看的呆住,莫名的就想到方才她在他懷中那柔若無骨的觸感,以及那似乎還殘留在他身上的幽幽暗香,心中忽的有股奇異的瘙\癢燥熱之感直沖腦上,鼻端立時就是一濕,伸手抹上,竟是滿手的鮮紅。 如見穢物,李仁守一拳打到自己臉上,猛的關上了門倉皇著下了樓。 她尚在病著,他竟然敢偷窺褻瀆她! 碧落在屋里被“嘭”的一聲門響嚇得差點打翻手中的藥碗,皺眉回頭看了看,只當是那人手重也沒放在心上,回過臉繼續喂著床上的人兒。 通了風,散了熱,又服了解暑的藿香,不多時曲玲瓏終于悠悠轉醒,碧落看的大喜,一疊聲的喚她。 曲玲瓏望了望四周,蹙眉,尚有些虛弱道:“這是何地?” “驛站!” 她昏迷定是不知,碧落又忙將李仁守的計劃說了一遍。 曲玲瓏聽的連連點頭,自知時間寶貴,耽誤不得,撐著身子急道:“那你快些去讓李大哥回縣內看看!” 碧落應了聲,正待出去,卻忽聽外頭有沉重的腳步聲緩緩過來,便笑道:“說曹cao,曹cao到,這可不就又來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