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沈碧盈“啊”了一聲,停了一會兒她忽然又轉移了話題:“對了,你知道陶二丫與陳徹兩個人,是怎么成就的姻緣么?” 桑榆轉過身子來,看著她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唄。不過我也聽人說了,二丫與陳徹偶然見過,他們定親前就是認識的?!?/br> 沈碧盈道:“這個細節我倒是知道的,陳徹跟我說過,我給你講講?!?/br> “他們認識得挺早的,現在來講,是三年前了。那時候陶大牛剛定了親,有一次去鎮上給女方家里采買節禮,帶了二丫一起,結果就遇到了陳徹。那時候陳徹還在私塾里念書,與幾個同窗翹了學到集上玩,不小心撞到了陶大牛,這剛采買的禮品撒了一地。那陶大牛身子壯拳頭大脾氣急,就要揍人,被二丫攔住了。后來,陳徹就帶著他們去茶館里拿銀子,賠償他們?!?/br> “到了茶館,那賬房卻說了,要大老爺或者大少爺批示才能給銀子。陶大牛就急了,以為他們串通好了要耍賴,他一拳頭砸壞了一套官窯茶具,還摔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這下子茶館不愿意了,陶大牛他們該倒找錢了?!?/br> “后來兩方都不依了,越吵越兇,拉拉扯扯的都要送官了,把陶二丫給嚇哭了,就哭喊放了她哥哥,她認賠。這時候,陳老爺回來了,問明白了原因,就問陶二丫怎么賠,陶二丫說她會煮茶。就這么地,陶二丫集集都去煮茶,手藝越來越好,深受陳老爺和陳夫人喜愛,跟陳徹也越來越熟?!?/br> “有一次,恰逢鎮上李員外嫁女,那嫁妝從上馬道這頭排到那頭,是不斷趟兒,里頭有一張朱漆櫸木雕花拔步架子床,一下子就讓二丫看直了眼兒了。陳徹看她喜歡這個,就帶她去了木器行,二丫看中了木器行里最貴的一張大床,在那里流連不舍?!?/br> 說到這里,沈碧盈停了一下問:“不知道你見沒見著二丫的嫁妝,她陪嫁的那張雕花架子床,就是她當年在木器行相中的那個?!?/br> 桑榆回想了一下道:“嗯,我見過,你接著說?!?/br> 沈碧盈笑道:“這陳徹你想必也多少了解了,他心思不在念書上,屢次應試都不曾中得秀才,各個塾師批閱他的文章,不是曰‘離經叛道’就是曰‘不知所云’??傊?,后來陳老爺就絕了讓他讀書的心思。他這也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陳夫人相中了二丫,陳老爺也同意,那時候已是去年秋里了,陶二丫也十四了,馬上就及笄,陳老爺就遣了媒人前來說親?!?/br> 桑榆腦子嗡一下,立刻道:“什么?是去年秋里?不是今年春里嗎?” 沈碧盈道:“你著什么急啊,聽我跟你說。卻說那陶大牛的媳婦因祖母離世,婚期延后一年多,去年秋里才辦了事兒。那陣子陶家正忙,二丫定親過禮什么的,就都延后到了今年春里?!?/br> 桑榆慢慢消化了一陣兒,扭頭問沈碧盈道:“你怎么知道的這么詳細呢?誰跟你說的?陳徹?” 沈碧盈忽然裹著被子坐了起來,笑道:“桑榆,你終于問到重點了。事實上,陳徹說過一部分,更詳細的都是我專門查出來的?!?/br> 桑榆反而鎮靜下來了,她道:“你查二丫做什么?” 沈碧盈背對著燈光,臉龐都隱藏在了暗影里,人又端坐著,給桑榆一種壓迫力,桑榆也裹著被子,坐了起來,默默地看著她道:“沈jiejie,你這次來荷塘村,不僅僅是為了給溪和先生送信兒吧?” 沈碧盈道:“是的,只是送信的話,碧泉一人足夠了。我來是因為我好奇,我想知道陶二丫為什么會用你來威脅我相公?!?/br> 桑榆笑了起來道:“是嗎?那你此來有何收獲?如今你對我說這些,想必是已經心里有數了?” 沈碧盈也笑了:“我剛才給你講了一個故事,你不該給我講一個么?” 桑榆道:“很公平,行啊,那我就也講一個。不過我口才不好,故事也很簡單,就十個字: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br> 49 第四十八章:記憶恢復 且說沈碧盈與桑榆兩人,擁被而談,打著機鋒,彼此已是心中有數。桑榆一邊打量著沈碧盈的神情,一邊心思連轉。 這沈碧盈是個聰慧之極的人物,按說桑榆已脫離商家,遠避鄉下,成親生女,此生未必能再踏入陽關城,對商三少夫人的位置,殊無威脅。再者,聽小沈掌柜之言,桑榆與孫溪和比鄰而居之事,他事先并不知情。又想到沈碧盈方才說的那句“二丫威脅商三少”,桑榆似有所悟。 想到這里,桑榆放松下來,又躺了下去,再開口語氣已轉為平和:“我想,沈jiejie對我這個短故事應當是相當滿意的,是吧?” 沈碧盈也窩回被中,回道:“這故事好就好在簡短,只要它再無后續,那真可算是個圓滿結局?!?/br> 桑榆回道:“畫蛇添足,庸人自擾的事兒,我是避之不及,斷不會做的?!?/br> 沈碧盈看著桑榆道:“桑榆,其實咱倆之間算是一段孽緣,細論來真是牽扯不清,令人唏噓。好在你我都不蠢,如今也算各歸各位,沒有釀成什么慘事,已是萬幸??珊薜氖?,一些局外人卻自認為抓住了什么把柄,就要來謀算些好處,只可惜,我一向吃軟不吃硬?!?/br> 桑榆嘆道:“果然,你并非為我而來,是為了二丫?!?/br> 沈碧盈將枕頭往桑榆這頭兒挪了挪,忽然道:“桑榆,其實我有點對不住你。商沈兩家聯姻,牽扯許多東西,勢在必行。但當時,我可以選擇商家老二或者老三。你也知道,老三才是嫡子,不過這老二也甚得商老爺喜歡,結果我選的老三。當時你我并不相識,我也并不知道你的事,所以說真是造化弄人。聯姻剛商談的時候,你恰有了身孕,這夫人未進門先有庶子出生,是斷斷不行的,所以商傳祥把你藏到了商氏木器行,后來你的事傳到了老二耳朵里,商老夫人唯恐他報予商老爺,便先下手為強,派了管事錢三來去落你的胎。你遭遇的這些事情,雖然我全然不知情,乃是最近才查了出來,可追根究底,也是因我而起。好在,這錢三來貪財,讓你與七七逃了一命?!?/br> 桑榆搶話道:“那些事兒都過去了,就別再提了。你不是為了二丫來的么?既然她暗地里利用我做文章,我配合你掐滅她念想、斷了她后路就是?!?/br> 桑榆翻身過來,將被子往上拉了拉。沈碧盈見達到了目的,也不急在這一時多說什么。其實桑榆的心里諸事紛雜,過往的記憶盡數回來了。剛才沈碧盈說一句,她的腦海中就飛快地閃現出一個場景,隨著這一幕一幕的畫面,桑榆的心里居然在氣惱之外,還隱隱有種酸楚,或許是這具身體還殘留了些前任主人的意識。 她記起了與商三少之間的過往。并不是什么感天動地可歌可泣的感情,不過是一個俊俏丫頭富家少爺之間的故事。 桑榆九歲就被賣進了商府,一直伺候商三少,剛開始做些灑水掃地等外圍的粗活,干了好幾年,因為勤懇老實,人也本分安穩,被商三少的大丫頭紅墜看中,提拔了起來。那紅墜是商三少乳娘的侄女,到了嫁人的年紀,得了老夫人恩典放了去婚配,桑榆十四歲的時候,才真正近身伺候在商三少身邊。女孩過了十三四,就開始往少女轉變,個子拔高了,兩頰的嬰兒肥也消減了,姿容俏麗,亭亭玉立,花朵一般的清新鮮艷。 說起來她與商三少之間,并沒有什么感情可言,最終能有這層親近關系,倒是頗有些巧合意外,說起來不過是內宅中明爭暗斗的那些事兒。 當時與桑榆一起伺候商三少的還有一個丫頭,叫做紅巧,這紅巧一直被那出了府的大丫頭壓著一頭,本想這次熬到了她走,哪想臨了這兩年她竟提拔了桑榆進來。這紅巧動了歪心,竟想借著幾分顏色勾引商三少,倒不是指望能被收房,只看準了那管事大丫鬟的位置,想與桑榆爭個短長。 有一日那紅巧借著商三少沐浴之機,進了那浴房里,沒想到勾引不成,反被商三少轟了出來。那日本是桑榆伺候沐浴,因想起來少爺后晌要去騎馬,小丫頭卻備錯了便裝,便匆匆回房給換了過來。再回來時,發現原先遠遠守著的幾個丫頭小廝都不見了,一抬頭正好看到那紅巧,面上羞紅眼中含淚,正慌亂奪門而出,屋里商三少正大發雷霆,辱罵不休。 商三少罵了一陣兒,忽然想起是桑榆放人進來,當即怒喝道:“桑榆!滾進來!” 桑榆戰戰兢兢地進了浴房,剛掩上門,還沒想好怎么解釋,一瓢洗澡水就兜頭兜臉地澆了下來。奴性極大的桑榆,第一反應居然是向后伸直了胳膊,保護剛拿過來的騎裝不被淋濕。 商三少腰間圍著一條白色布幔,面色沉沉猶自怒火未熄,將那水瓢用力摜到地上,斥道:“你怎么看的門?為何放那賤人進來!早就看她不對勁,這兩日爭著搶著貼身服侍,你就看不出來?你是沒長眼還是沒長心!紅墜怎會薦你這么塊軟木頭到我跟前來!氣煞我也!” 見桑榆木然不動,只低著頭受著,商三少卻怒氣更甚,也想多了,接著道:“難不成你倒是個黑心鬼,早就看了出來,索性將計就計?惹怒了我好把那賤人排擠出去?” 桑榆這次不得不出聲辯解了:“少爺真的冤枉我!我不缺心也不缺眼,就是有點缺心眼!我沒那么些花花腸子,就是想安安分分當我的差??晌覜]看好門,少爺罰了就是,莫冤枉我……” 商三少拿眼細瞄她半晌,似乎是在辨別真偽,最后看她發上臉上都滴著水,胸前也一片濕,這才移開了眼睛,上前兩步劈手扯過騎裝,猶自氣道:“我不洗了!這就出門!”見桑榆還木頭似的不動,又道,“熱湯子莫糟蹋了……” 桑榆為難道:“等您騎獵回來,再熱的湯子都必得冷掉了……” 商三少長出一口氣,氣得不行:“你給我滾進去泡著,沒我允許不得出來!” 等商三少會友回來,桑榆已在浴桶里泡暈了。她哪敢在少爺用的浴桶里沐浴,因此只當做是懲罰,穿著衣裳就進去了,一開始極熱,后來極冷,再后來就暈了。而商三少早忘了這茬,回來后找不著桑榆伺候,才又想了起來,到浴房來找的時候,桑榆都泡蔫吧了…… 再后來,商三少叫錢三來打發了紅巧,也沒再提拔別人。桑榆依舊貼身伺候著,只是似乎更不討少爺喜歡。商三少總數落她:“石頭心,一個眼兒也沒有,傻子!”“比豬都蠢,你早晚得笨死!”“除了干活兒你還會什么!”那次桑榆想回答說會刺繡,但看商三少面色實在難看,就沒敢張嘴。 冬去春來,轉眼已是一年,商三少雖時時嫌棄她,卻一直由她貼身伺候,桑榆自認為這個少爺除了愛罵人外,對她也還算不錯,只要閉上耳朵不去聽,日子還是挺好的。四月春末,是桑榆十五歲的生辰,府里的姐妹們私下里給她道了喜送了些小禮物,桑榆挑了一個銀釵將頭發挽了發髻,整天都笑盈盈的。 夜里商三少發了脾氣,將值夜的紅袖罵走了,桑榆只得親去伺候。商三少見她挽了發髻,似乎是覺得新鮮,瞅了片刻,倒是熄了怒火,還賞了一套紅珊瑚珠的頭面,作為及笄賀禮。 那日算是桑榆的大日子,她破例穿了一身緋紅色的裙裝。商三少也極有興致,催她將頭面裝扮上了看看,等桑榆重梳了發髻穿戴上,商三少只說了一句:“紅彤彤的,像個新娘子?!鄙S苡行┖π?,連忙動手要卸下那耳墜子等物,商三少卻上前來握住了她手,先嘆了口氣又說了一句,“這么蠢笨原做不了大丫鬟,我卻偏得意這沒心機的,叫你氣得不少,卻還得為你打算?!?/br> 桑榆驚訝,也聽不出商三少的言下之意。商三少見她那眼神就知道她沒聽懂,只得把話說白了:“你孤身一人,無任何仰仗,只能先做通房。事緩則圓,將來再慢慢籌謀?!?/br> 桑榆瞠目結舌,通房的意思她當然懂。只是她還沒來及消化,就聽到商三少笑了幾聲,彎腰將她抱上了床。 一個懵懂少女,及笄之日,被無良少爺,三言兩語就定了終身,拐上了床。 只是此時的桑榆已非彼時的桑榆,從記憶中抽身出來,桑榆略一回想,就想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再想到商三少在集市上與她初次見面時的情形,桑榆確定了,那個缺心眼的前任,臨了臨了,還是被人設計了。 作者有話要說:* 前任桑榆與商少爺的過往,所有戀情的開始都是比較美好滴哈,雖然有點兒那啥啥…… * 前陣子不能保證更新,就也沒跟榜,編編給上了廣告位,站短上說日更嚇一跳,后來問問別人好像不是自己申榜上的就不用?,F在三次元的事情終于忙過了一個段落,回來了。不過覺得文案上掛的固定個更新時間挺好的,以后就還這樣。我寫完了就放存稿箱,20:0022:00期間發。另外,那兩個長評的加更,也會在近期補回來。(拖晚了耽誤了,承諾完還沒搞定,對不住大伙兒啦,在這里誠懇道歉,特別是給兩個長評的作者“小望”和“麻婆小黃瓜”親道歉,希望大伙兒原諒俺。) 50 第四十九章:掉魂兒了 。 桑榆的記憶回來了,心里卻有點亂。她覺得這個桑榆前世肯定是被人設計了,最后才落荒而逃,導致一縷芳魂蹤跡渺渺,要不是她穿越了過來,孩子估計也跟著完蛋了。要說,這也算是大仇了,那畢竟是七七的親媽,如果這記憶她一直沒有也就算了,如今千絲萬縷地又與過去聯系了起來,不知道是否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這閉著眼睛胡思亂想了大半宿,迷迷糊糊地一直似睡非睡,也不知道到了夜里什么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叫大門:“南山,南山啊,開門!”桑榆聽著是個男人的聲音,乍一聽也沒分辨出是誰來。但緊接著一個女聲就也招呼上了:“桑榆啊,桑榆!” 這是梨花嫂的聲兒,桑榆一下子翻身坐了起來,嘴里大聲答應著,飛快地穿著衣裳。那邊兒沈碧盈自然也跟著醒了,快速地穿戴起來。 桑榆幾乎與南山同時開了屋門,桑榆離大門近,先去開了門,南山也到了,他披著棉襖問道:“哥,嫂子,咋了?” 桑榆卻一直惦記著個事兒,立刻問道:“是不是香草夜里又驚了?” 季秋陽道:“干娘呢?起來沒?草兒看樣兒是嚇著了,夜里一直睡不安穩,連哭帶喘,一驚一乍的,看那樣兒,掉魂兒了?!?/br> 季南山一拍腦袋,懊惱地道:“準是讓我給嚇著了,快進來!” 梨花嫂道:“就不進去了,叫干娘去我家吧,家里就春樹看著她呢,我趕緊回去。等干娘起來,讓你哥領我那兒去?!?/br> 季婆子這時候也穿戴好走出來了,季秋陽連忙攙著她往家里走去。桑榆扭頭道:“南山,你看家,我跟去看看?!?/br> 季南山答應了一聲道:“我去把先生也喊起來,萬一不是掉魂兒了,是個病啊災兒的,也好趕緊醫治?!?/br> 桑榆“嗯”了一聲,緊追著季婆子去了。 兩家住得近,桑榆又著急,兩步道兒就到了。香草那屋里掌著燈,桑榆掀開門簾悄聲走了進去,只見人都聚在了那屋里,季秋陽、梨花嫂與春樹幾個在炕上坐著,季婆子站在炕邊上,幾個人的視線都落在小香草的身上。 這人來人往,開門說話的,再輕聲也有個動靜,但香草卻全然未醒,仍舊閉著眼睛。乍一看除了皺著眉頭小臉上似乎掛著薄汗外,好像也并不太嚴重。桑榆剛松了一口氣,就見小香草身子一陣類似痙攣的哆嗦,接著哼哼嘰嘰地呻吟了起來。 梨花嫂摁住她肩膀,小聲叫她名兒:“草兒啊,草兒!沒事兒,不怕啊,娘在這兒呢!” 這又碰她又叫她的,香草卻仍舊沒睜開眼睛,只是身子不哆嗦了,又變成了掛著薄汗皺著眉頭的小模樣兒。梨花嫂甚是擔心地抬頭看了一眼季婆子,道:“干娘,你看……” 季婆子點頭道:“嗯,是驚著了,摸摸她腦袋,是不是發熱?!?/br> 梨花嫂用手過去挨了一下,點了點頭。 季婆子道:“這孩子嚇著兩回,本來我當時聽桑榆一說,娃兒可能嚇著了,就摸過了她頭頂心兒,按說應該沒事兒了,還是有魂兒驚著了,沒回來。不過,別掛心,咱都知道因啥嚇著的,也知道地方,又這么近,好好收收就行?!?/br> 這時候溪和先生與季南山也隨后到了,溪和先生手上拎了一包藥草,遞給季秋陽道:“安神定驚的,等嬸兒忙完了,給煎了服下?!?/br> 桑榆本來吧,作為一個現代人,雖然也不是那種絕對的無神論者,但還是怕萬一是個病癥,耽誤了孩子,如今一看這邊是雙管齊下,也就放下了那顆懸著的心,好奇心又上來了,想看看是怎么收魂兒的,她還真不知道,季婆子還有這么一個本事。 季婆子從臥房出來,手里拿著一件香草白日里穿的小衣裳,放到灶臺那兒,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口里念念有詞,卻不甚清晰,還帶著一種怪異的調調兒。 上完了香,季婆子站了起來,將那小衣裳遞給了梨花嫂。她似是已經囑咐了梨花嫂該怎么做,梨花嫂拿著小衣裳進了屋,隨后季秋陽和春樹就被攆了出來,跟溪和先生與季南山一起等在了堂屋,倒是讓桑榆留在了屋子里。梨花嫂打開香草那屋的窗子,拎著小衣裳做出往回晃的樣子,嘴里喃喃地道:“季香草,草兒,回家了,來跟mama回家,草兒,回家了?!?/br> 季婆子坐在炕頭上用手一遍遍地摸著香草的后腦勺,梨花嫂連喊了三遍,然后回頭問道:“回來了么?” 季婆子小聲道:“回來了,草兒回來了?!闭f完看了桑榆一眼,桑榆看她那眼神意思,仿佛也讓她幫著應一聲,就連忙下意識地道:“回來了?!?/br> 季婆子示意梨花嫂關上了窗子,然后一臉輕松地將手從香草的后腦勺上收了回來。梨花嫂與桑榆同時湊了過去,只見小香草呼吸勻稱起來,明顯地喘氣輕松安穩了,正是平時睡覺的樣子。桑榆心里真是震撼莫名。 季婆子下了炕,沖梨花嫂道:“好了,沒事兒了。今兒夜里你就在這屋守著她睡吧,明兒一早就把溪和先生開的藥給煎了,讓孩子喝上兩劑,保準沒事兒了?!?/br> 梨花嫂似乎也放松了下來,對季婆子微笑道:“嗯,曉得了,謝謝干娘?!?/br> 季婆子道:“謝啥,都一家子。何況,這都是讓她那不懂事的三叔給嚇的,我回去還得說他!” 桑榆摁住梨花嫂,沒讓她再下炕,然后隨著季婆子出了屋,季南山焦急問道:“草兒沒事了吧,娘?” 季婆子點點頭,像是對著所有候著的人道:“嗯,沒事兒了,都別擔心了?!比缓笥謱厩镪柕?,“今兒讓梨花守著香草,你帶著春樹睡吧。明兒個一早,把溪和先生開的藥給煎了,喝兩劑就更穩妥了?!?/br> 季秋陽答應了一聲。季婆子又道:“這夜還深著,咱們都回吧?!奔厩镪栠B忙將眾人又送了出去,口里道:“驚擾大伙兒了?!?/br> 溪和先生回道:“無妨,孩子沒事兒就好,鄰里住著,且莫客套?!?/br> 桑榆回到家中小廳里的時候,發現小沈掌柜也在這頭,正陪著沈碧盈說話,見桑榆回來,連忙站起來問道:“桑榆,聽家姐講,好像是梨花嫂子家里幺女受了驚嚇,如今可好了?” 桑榆點頭道:“好了,好了。這大半夜的,把你倆都吵醒了?!?/br> 沈碧盈道:“我本也想追去看看,又見你們都走了,便留下來幫忙看會兒家,沒想到碧泉也在呢?!?/br> 沈碧泉撓撓頭道:“我本想跟著起來的,南山沒讓。他走了,我才穿衣起來。南山與阿嬸兒都回來了吧?你們睡吧,我也回屋了?!?/br> 等沈碧泉走了,桑榆問沈碧盈道:“夜里起來冷了沒?炕還熱乎不?用不用再加把柴火?” 沈碧盈道:“不用,你也快上來暖和暖和吧,還挺燙乎。有這火炕,就跟有個小地龍似的,過冬挺好?!闭f完看桑榆上了炕,又問道,“那孩兒沒事兒了吧?是不是給叫魂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