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沈蓉腦子宛如一團亂麻:“這事兒絕不簡單,也不能就這么不了了之啊?!?/br> 沈幕道:“誰也知道這事不簡單,關鍵是咱們家這境況,事情又過了這般久,就是有心查也無力查?!?/br> 她理了半天還是理不出個頭緒來,只得心力交瘁地擺擺手:“算了,先不說這個,我去看看爹吧?!?/br> 她頓了下又問道:“你們是怎么回來的?” 沈幕道:“你知道大錘吧?他竟然是燁王府外戚李家的嫡長子,李延之,就是他送我們回來的,不過爹不想和燁王府有牽扯,所以一進蜀中就帶人避到這里來了?!?/br> 沈蓉:“...” 丫的!人品沒有幾兩,馬甲倒是披了不少。 兩人說著說著就到了沈瑜住的地方,他臉色蠟黃靠在一方迎枕上,神色萎靡,氣色也不大好,掩嘴不住咳嗽著,沈蓉禁不住道:“爹?!?/br> 沈瑜抬頭一見,神色也有些激動:“小兔崽子,你還知道回來啊,你有本事別回來??!” 沈蓉:“...” 你聽聽這話說的,一下子把驚喜砍了一半,沈幕都無語了:“爹,您怎么能這么說呢?阿笑也不是故意想走失的?!彼f完才后知后覺地問道:“對了阿笑,方才見到你驚喜過頭了,你是怎么找到這里,又是怎么回來的?” 沈蓉猶豫了片刻才道:“我當時落水之后被沖到河岸上,被一位好心的夫人救下了,她救我之后又順路帶我回了蜀中,后來我為了謀生,在大戶人家里找了份廚娘的差事,也是今天才打聽到你們的下落?!?/br> 沈幕本想細問是哪戶人家,但是正巧此時沈瑜一陣咳嗽,他忙過去幫沈瑜拍背,一打岔就把這話頭給忘了。 她躊躇片刻,還是沒把燕綏的真實身份和她被迫留在燁王府的事說出來,沈瑜如今尚在病中,沈幕臉色也不大好的樣子,她真擔心兩人聽了這個消息承受不住,而且書信那事兒確實疑云密布,簡直如一張大網將沈家人密密地算計了進去,她現在對誰都不敢說實話,倒不是不信父兄倆,就怕他們不慎走漏了什么,引來殺身之禍。 沈瑜不悅道:“那也該趁早打聽才是,不知道家里父兄惦記你嗎?” 沈蓉對他的說話方式已經習以為常,放厚了臉皮,嬉皮笑臉地端起了藥碗:“知道您心里惦記我呢,我這不緊趕慢趕地趕過來了嗎,來來來,咱們先把藥一吃,然后再訓我?!?/br> 沈瑜給她這嬉皮笑臉的樣子又氣了一場,不過人卻精神了很多,還有力氣拍著床板罵人。 沈蓉見他這樣,一點都不奇怪他為什么能跟人吵起來還把自己氣了個半死,還是沈幕見沈瑜吼的累了,忙扶他躺下:“小妹和大伯大伯母也有幾年不見了,我先帶她去拜見大伯和大伯母,爹您先歇著吧?!?/br> 沈蓉出門之后揉了揉被吼的生疼的耳朵:“爹這脾氣,難怪要跟人吵起來?!?/br> 沈幕笑了笑:“爹一見你就精神了?!彼f完又道:“爹雖說脾氣不好,但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那族叔真是...” 他說完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講了一遍,這位沈家的族叔家境不錯,也算是尋常小官宦人家,本來不大樂意讓沈瑾沈瑜兩個犯官借住的,后來礙于情面才不得不答應下來,只是很沒有好臉色就是了,但是后來無意中聽說了沈家和‘李延之’有交情,登時激動的不行,變著法兒地躥騰沈瑜沈幕去和李家攀交情,還想把自家兒子閨女介紹給‘李延之’,沈瑜一惱就和他吵了起來,這才給氣病了的。 沈蓉聽完十分無語,沈幕也頗為郁悶,感慨道:“不是我背后道人長短,當初沈四叔還有他的幾個子侄到京城來咱們不都是好吃好喝的伺候著,盡心盡力地幫襯著,他兒子要考功名咱們幫著引見師長,他侄子要經商咱們幫著通路子,可如今...有些事,真的不一樣了?!?/br> 沈蓉想到這些日子在王府經歷的事,也不由得跟著點了點頭:“真的不一樣了?!?/br> 兄妹倆沒走一步就到了西邊的一處小院,就見一個威風堂堂的中年漢子正和一個文秀青年在院中練武,不過庭內逼仄,好些招數施展不開,青年沒多久就落了下風,被中年漢子一腳踹翻在地上,漢子連連搖頭:“你這身手怎么反倒退步了呢?!?/br> 青年不以為意地笑笑:“是爹您越發老當益壯了?!?/br> 沈蓉一看,正是自家大伯沈瑾和大堂兄沈蒙,她叫了幾聲正在過招的兩人沒聽見,只得大聲道:“大伯,堂兄!” 沈瑾這回終于聽到了,轉頭看過來,先是一怔,隨即驚喜道:“阿笑,你回來了!” 沈蓉正要跟他行禮,他匆匆走過來一把扶起:“不要多禮,你能回來就是好事,在外頭吃住可好?有沒有遇到什么事?” 沈瑾雖說是沈蓉大伯,但多年之前沈瑜外放,她親娘又早逝,一直不在京里,沈蓉當時又年紀小不敢跟他走,所以她小時候一直是大伯和大伯母照料的,比起總是對她橫鼻子豎眼睛的沈瑜,會給她買各樣好看的小衣服小鞋子,能讓自己趴在他身上騎大馬的沈瑾反而更像一個慈父。 雖說多年不見有些陌生,但沈蓉聽這一連串的問題瞬間又把熟悉感找回來了,不覺眼眶一熱:“大伯?!?/br> 沈瑾一派武人的豪邁作風,上下打量她幾眼,滿意點頭:“阿笑小時候就漂亮,如今越發出眾了?!庇謫柕溃骸拔以瓉斫棠愕墓Ψ蜻€練著嗎,有沒有落下?” 大伯母余氏此時也匆匆走了出來,先說了沈瑾一句:“哪有你這樣逮著人就問功夫好賴的?!?/br> 她一見著沈蓉也激動的不行,看著她話都說不大利索了,只知道伸手摸著她的鬢角,半晌才道:“好,好孩子,終于回來了,你這些日子在哪里???我們托人打聽了那么久都沒消息?!?/br> 沈蓉忙扶著她道:“伯母您慢著些,此事說來話長,咱們先進去再說?!?/br> 沈蓉平安歸來,一家人都都十分驚喜激動,少不了拉著她詢問這些日子過的如何,這些她都顧不上回答,先問沈瑾道:“大伯,您知道那封書信究竟是怎么回事嗎?” 沈瑾看了眼沈幕,知道他把這些事都說了,面色沉凝地道:“我不知道,我現在唯一知道的是,它在路上被人動了手腳,但如今實在是沒什么線索?!?/br> 沈蓉問道:“送信的幾個管事下人您問過了嗎?” 沈瑾道:“陳管事年紀大了,有些事都記不清了,我問了他也只說沒有什么異常,底下的幾個下人更是不知曉詳細?!?/br> 沈蓉繼續問道:“那封信我能瞧瞧嗎?” 沈瑜做事謹慎,那封書信他還保管著,沈幕轉身去取了來,不過經過那些天的顛簸,書信已經磨損了好幾處,有些字跡看不清了,她翻來覆去地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問沈瑾:“您確定這是您的字跡?” 沈瑾連連苦笑:“這字跡真的不能再真了,我險些以為是自己寫的?!?/br> 沈蓉想到燕綏的話,難道這書信真是沈瑾寫的?可也全然沒必要啊,一家子至親他為什么要害自己親弟和親侄子侄女?而且他如果存了歹心,自己又干嘛跑到蜀中來?這些日子為什么不趁機把書信毀了,銷毀證據? 她一頭霧水,想了想才道:“那人既然仿照大伯的字跡仿照的這般像,而且能將書信掉包,怕是家里人做的吧?”沈瑾點頭:“我也是這樣想?!?/br> 沈蓉肅了神色問道:“書信的事兒暫且不說,大伯您明知道燁王...為什么還要來蜀中呢?” 第44章 第 44章 這話的意思已經問的很明白了,沈瑾大伯明知道燁王府和自己不對付, 為什么還特地跑蜀中來?那設局之人是何目的暫且不論, 但他想必是知道他要來, 所以也將沈家二房引過來。 沈瑾面皮子忽然緊了緊,屋里的氣氛一時凝滯下來, 沈蓉屏息等著他的回答,就聽他半晌才道:“我是為了當年的一些舊事, 跟你們無關, 你們知道了沒準會有禍事?!?/br> 這話透著一股到此為止的意思,沈蓉本來還想追問, 沈瑾就起身不想多談, 她本來對自家大伯沒有任何懷疑的, 但見他這般回避,也難免生了幾分疑慮。 余氏見氣氛尷尬,忙出來轉了話頭道:“罷了,先不說這個了,反正依照咱們家這境況, 旁人也沒什么好圖謀的,倒是現在寄人籬下多有不便,咱們想法商議個生計出來?!?/br> 沈瑾這才道:“我和你爹把兩家的家底盤了盤,加起來攏共還有一千多兩銀子,蜀中這邊買一座三進宅子約是要三四百兩, 咱們先置下一處宅子搬出去, 省的住在別人家里看人眼色, 剩下的錢全部購置田地?!?/br> 沈蓉建議道:“不如留下一些銀錢租兩間鋪子做生意?這樣來錢倒還能快些,田地雖然穩妥,但來錢終歸太慢?!?/br> 沈瑾點頭道:“也可?!彼f完又道:“阿笑,聽你大哥說你在豪富人家當廚娘,這差事趕緊辭了吧,咱們家雖說如今敗落了,也斷沒有讓女兒去聽人使喚的道理?!?/br> 一提這個問題沈蓉就尷尬了,她就算想走,老王爺那邊也未必會放人,她還知道了燁王府的一樁隱秘呢,萬一老王爺對她的家人不利怎么辦? 她只得含糊道:“我這樁差事薪俸十分豐厚呢,算下來一年得有三百多兩銀子呢,而且主家也寬厚,我覺著再干上幾年也挺好?!?/br> 沈瑾狐疑道:“什么樣的人家能給廚下的人三百多兩薪俸?就算是豪富人家,這也有些太高了吧?!彼樕鋈灰蛔儯骸鞍⑿?,你別是被人哄著簽了賣身契給人做了妾室偏房吧?” 他這話一出,余氏的臉色立刻白了,下一刻就要暈厥過去的樣子,沈幕也如同遭了晴天霹靂,沈蓉看家里人給嚇成這樣,忙道:“沒有的事,我真是給人當廚子去了?!?/br> 她被迫說了實話:“我是去燁王府當差的,當初救我的夫人是李家夫人,我在路上無意中又救了她一回,正好燁王府在招廚娘,她就舉薦我去試試,沒想到真給聘上了?!?/br> 她頓了下又艱難道:“我...我和王府簽了幾年的活契,暫時脫身不得?!?/br> 沈瑾面色十分難看:“燁王府...” 他面色沉凝,大堂兄沈蒙忽在一邊說了句:“爹不用太過擔憂,都說多少年前的事了,再說堂妹只是您晚輩,燁王府也不至于特地刁難她。若您實在不放心,我記得您當初不是在燁王府當差的時候認識了個結拜兄弟嗎?不如讓阿笑去見見他,或許還能幫襯上一二?!?/br> 沈瑾嘆口氣道:“他這些年混的也不大如意?!辈贿^他還是取了塊殘損的玉佩遞給沈蓉:“你見見他也未嘗不可,王府里事多繁雜,有人幫襯總比獨自支撐的好?!?/br> 沈蓉不好拂卻他的好意,只得欠了欠身,伸手收下了:“多謝大伯?!?/br> 沈瑾看上去心情不大好,只點了點頭就不言語了,余氏覺著沈蓉這些日子過的著實委屈,想要張羅著給她做頓好的,沒想到那位沈族叔面上情做的倒還不錯,直接命人抬了一桌酒席過來,說是慶賀侄女沈蓉歸來,一家人吃飯的時候氣氛終于好些了。 沈蓉吃完飯還得去跟那位族叔道謝,沈四爺正在招待一位上司及其家里人,乍一見她不由得怔了怔,覺得這位侄女實在是生平僅見的貌美,玉膚晶瑩,雙眸湛然有神,乍一看極美,多看幾眼更有風采,他不覺贊了句:“當年去京城的時候侄女還小,那時已見不凡,如今侄女出落的越發靈秀了?!?/br> 就連那位上司也跟著笑贊道:“阿沈這便是你不厚道了,家里有這樣的侄女,竟還藏著掖著不愿讓她見人?”那位上司的公子倒是個斯文俊秀的相貌,往沈蓉這里小心瞧了幾眼,滿目盡是驚艷,看的自己臉都紅了。 沈蓉見來的不是時候,只得硬著頭皮謙和了幾句:“侄女沒想到四叔有客要待,侄女先告退了,等四叔和四嬸得空了我再來拜見?!?/br> 沈四爺覺著沈蓉這般人才相貌埋沒了實在可惜,等招待完客人,轉頭跟沈幕打聽起沈蓉的婚事來,沈幕瞧見這個族叔就很是不喜,客氣又冷漠地道:“小妹的婚事,自有我爹cao持,不勞四叔費心了?!?/br> 沈四爺深覺得沈家人沒救了,放著這般貌美的閨女不好好利用,難怪如今過的這般潦倒,若是沈蓉能攀附上權貴,何愁沈家不起復? ...... 燕綏送完沈蓉之后,沒有直接回王府里,而是讓車夫改道去了李家,李夫人見到燕綏當然很高興,半喜半嗔道:“難為你還記得我是你姨母,回來這么久了,也不說來瞧瞧我?!?/br> 燕綏拱手行了一禮:“姨母勿怪,我離開這幾個月出了不少事,如今初回蜀地事情太多,實在騰不出空來?!?/br> 李夫人聽了這話只有心疼的,忙拉著他坐下:“我知道你事情多,不過一提罷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就成?!?/br> 燕綏抬手把禮物奉上:“給姨母賠罪的?!?/br> 李夫人一看,竟然有兩件,她又嗔了一句:“你這么客氣做什么,離開蜀地這幾個月,倒是與我生分了?” 燕綏把兩方匣子打開,當中一個木匣放著的是一尊玉佛,另一樣是方帕子,繡了雍容大方的牡丹,雖不貴重,但卻很實在,樣子也異常精美:“這尊玉佛是我送的,另一方帕子可不是?!?/br> 這兩樣都頗合李夫人的心意,她聽完這話一怔,捻起帕子細看:“好精致的繡工,是誰做的?” 燕綏眼睛都沒眨一下:“姨母還記得上回你薦到我府上的廚娘嗎?她惦記著你上回搭救她的恩情,特意繡了方帕子想要送給你,我上回無意中瞧見了,正好她最近有事脫不開身,所以我就幫她帶來孝敬姨母了?!?/br> 這帕子...其實真不是沈蓉繡的,她倒是給李夫人準備了些適口的醬菜醬牛rou什么的,帕子這等精細活計是真沒功夫做,不過燕綏這般幫忙刷好感度肯定是有原因的。 李夫人聽完果然高興:“難為這孩子有心,這紋樣是我最喜歡的,我上回不過提了一句,沒想到她竟然記下了?!彼f完又問道:“這孩子當差當的怎么樣?沒出什么岔子吧,她廚藝是真的好,我看她也是嬌生慣養出來的姑娘,若是有個差錯,還望你擔待一二?!?/br> 燕綏刷起好感度來不遺余力,笑道;“她差事做的很好,為人也很勤懇本分,我吃了她的菜再吃別人的,總覺著不對胃口?!?/br> 李夫人更覺著找到了知音,輕輕一拍桌子:“可不是嗎,倘不是看她不欲寄人籬下,你那兄長又是個不著調的,我也舍不得放她走呢,她走之后好幾天,我吃自家府里廚子做的菜總覺著不適口,就是最近才緩過來?!?/br> 燕綏唇角揚的更高:“若是姨母想吃,過幾日姨母壽宴,我讓她來給姨母準備?” 李夫人笑著搖頭:“那倒不用這般麻煩人家?!?/br> 燕綏跟李夫人隨意閑聊著,看似不經意地查了幾句關于沈蓉的話題,話里話外都透著對她的滿意,李夫人本就挺喜歡沈蓉的,跟他說完更是笑意滿面,好感度蹭蹭蹭地往上漲。 燕綏見好感刷的差不多,再多說可能適得其反,于是邊盤算著怎么循序漸進地幫他家小甜棗刷好感,邊告辭回了王府里。 ...... 沈蓉當然沒想那么多,雖然這些日子事情又多又繁,但是她總算能和家人團聚,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她難得舒心躺在床上片刻就著,天蒙蒙亮的時候突然下起了一場秋雨,噼里啪啦拍打著窗戶紙,空氣清新濕潤。 ——不過沈蓉是被活活凍醒的,她裹著被子哆哆嗦嗦地在屋里走了一圈,才發現窗戶處破了個洞,她這間屋子是那位沈四爺臨時騰出來的,也就馬馬虎虎能住人,多精細就指望不上了。 沈蓉又翻箱倒柜找了一團抹布來準備堵破洞,沒想到剛推開窗子,一張長眉俊眼的好看臉龐就倒掛著出現在她眼前,那張臉眉眼一彎。 “阿笑,早啊?!?/br> 本來這屋子就比較陰森,再好看的臉猛然倒著出現也就沒了美感,沈蓉嚇得鬼叫了聲,一抬手把抹布糊了他一臉:“鬼??!” 燕綏:“...” 他費了半天的勁才把臉從氣味難聞的抹布中掙脫出來,又從屋檐上跳下,輕輕捂住沈蓉的嘴,幽幽道:“就算有鬼,用抹布也對付不了啊?!?/br> 沈蓉反應過來是他的聲音:“你有毒啊,放著門不走翻墻!”她說完又狐疑道:“你是怎么進來的?你過來干嘛?” 燕綏微笑,幫媳婦刷完好感度,又得跑媳婦這里來刷存在感,他容易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