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蘇嚴施恩般瞅了他一眼,眼中滑過一道利光,“他是蘇家后人,當然要回到蘇家?!?/br> 蘇頁聞言,唇邊帶上一絲譏笑,轉而看向虞峰,溫聲說道:“我不會有事,你放心?!?/br> 沒等虞峰開口,蘇頁便轉向蘇嚴,一字一頓地說道:“倘若虞家村任何人有任何閃失,你們所求之事,必不能達成!” 蘇嚴面色不變,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小闌放心,我蘇家并非匪類,對待良民從不會喊打喊殺?!?/br> 蘇頁耷拉下眼皮,轉而看向于德,“這人害過我,你替我處理了,性命留下?!?/br> “依你?!?/br> 于德聞言,頓時癱倒在地。 蘇頁最后看了虞家村的眾人一眼,視線回到虞峰身上,低聲說道:“等我回來?!?/br> 虞峰緊緊拉住他的手,臉上帶著驚慌之色。 蘇嚴使了個眼色,護衛們上前將二人拉開。 “小闌,上馬車?!?/br> 虞峰想要阻止,卻被管事攔住。 他湊到虞峰耳邊,輕聲說道:“我家少爺是回去成親的,還望小哥好自為知?!?/br> 虞峰頓時呆立在原地。 蘇頁閉了閉眼,遮住眼中的濕意,步伐沉重地登上馬車,毫不客氣地占據了最舒適的位置。 蘇嚴扯開嘴角,十分大方地默認了他此時的“小任性”。 “回府?!碧K嚴一聲令下。 隨從高聲唱喏,“主子回府,都把精神打起來!” 車輪滾動,緩緩向前。 馬車外,傳來虞峰撕心裂肺的呼喊,“小——頁——子——” 蘇頁的淚水洶涌而出。 第30章 【蘇頁回侯府了】 永安侯的封地在直隸郡, 緊挨京城。 從萬年縣過去,乘坐馬車只有兩日路程,若騎著快馬, 一日之內便能跑個來回。 起初蘇嚴還擔心蘇頁會趁機逃跑, 特意派了守衛日夜看著他。 沒成想, 蘇頁不僅不跑, 反而該吃吃、該睡睡,一點異動都沒有。 蘇嚴原本還打著叔侄親近的名號想要套套他的話,然而, 蘇頁始終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 蘇嚴雖然氣悶, 卻也無可奈何。 實際上, 蘇頁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 他怕虞峰會一時沖動,不顧他的勸阻跟上來。 幸好,兩天下來, 他留心看著, 并沒發現那人的身影。 蘇頁慶幸的同時, 又有些說不上來的失落。 第三日清晨,馬車駛進城門, 拐上向西的大道, 蘇嚴大大地松了口氣。 蘇頁一眼便認出這不是去永安侯府的方向。 “除了侯府,我哪兒了不去?!碧K頁挑開車簾, 作勢要往下跳。 蘇嚴面色一變, 連忙拉住他, 明明心里慪得要死,還是維持著表面的客套,“小闌,自從你離開之后,你叔祖父擔心得夜不能寐,一早便吩咐了,接你回來之后到家廟去一趟?!?/br> 蘇頁哼笑一聲,毫不客氣地說道:“是擔心我還是擔心蘇家的爵位?家廟?是不是覺得關得我不夠,還想再來一回?” 蘇嚴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沉聲斥道:“放肆!看看你說的,像什么話!” 蘇頁雖然沒再頂撞,卻也毫不示弱。 蘇嚴握了握拳,只得率先緩和下態度,說道:“行,既然小闌想回侯府,那便先回侯府罷!” 車夫應了一聲,嘴里吆喝著調轉了方向。 —— 永安侯府,已經和蘇夜闌記憶中的樣子大為不同。 原本處處簡潔的將門之氣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假山曲水,紅墻綠瓦,以及處處橫生的枝杈。 蘇頁隔著車簾瞅了一眼,唇邊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怪不得他們如此急切地想要把蘇夜闌許人,分明就是想要鳩占鵲巢! 蘇嚴雖正襟危坐,看似垂著眼休憩,實際時刻都在關注著他。 瞥見他此時的表情,蘇嚴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如果不是知道他耳后那顆半紅的胎痣,他興許真會以為眼前這個人是假冒的。 蘇嚴讓人將馬車停在側門,恢復了先前溫和的樣子,“從前的竹笙院還給你留著,小闌記得路吧?叔父得早點去回你叔祖,便不陪你進去了?!?/br> “叔父說的哪里話?回我自己家,還用外人陪嗎?” 這話說得毫不留情,蘇嚴的笑臉再也維持不住。 蘇頁也不管他,徑自下了馬車,也不管側門正門,抬腳就進。 此時他身上依舊是那套粗布襖,一看就是鄉下打扮,不知蘇嚴是忘了還是故意,接連兩日都沒讓他換身衣服。 門口的仆從當著蘇嚴的面便開始嘀嘀咕咕,而蘇嚴竟連半句斥責都沒有。 蘇頁冷笑一聲——上梁不正下梁歪,就作吧,早晚會自食惡果。 從側門進來,繞過影壁,穿過回廊,蘇頁循著過往的記憶朝后宅走去。 滿院子的仆從竟沒有一個熟悉的面孔,一個個的看上去十分忙碌,蘇頁穿梭其中,雖然沒人攔他,卻也沒人上來給他見禮引路,只由著他一個人在院子里走。 這個下馬威,蘇頁給滿分。 此情此景,若真是從前的蘇夜闌在此,估計會氣到吐血,然而,換作是他,就另當別論了。 他甚至還能保持微笑。 興許是考慮到蘇夜闌還要在府中出門子,竹笙院倒是沒有大動,只是屋里屋外的仆從全都換了,博古架上名貴擺件也少了許多。 蘇頁看著熟悉的一切,眼眶微微發酸。 雖然只是穿越,然而那些記憶深深地根植在他的腦子里,就像自己親自經歷過一遍似的,想要完全置身事外,卻是不能的。 自從蘇頁踏進院子,仆從們便一下子退了個干凈,他來了小半個時辰,竟連個端茶倒水的都沒有。 蘇頁眼中閃過譏諷之色,絕對、絕對不能讓他們制??! 他抓起架上一只細頸白瓷瓶,“嘩”的一聲扔到地上,厲聲喝道:“人呢?都死哪兒去了!” 脆響過后,院內依舊靜悄悄。 蘇頁心里冷笑,面上卻表現出怒不可遏的模樣,大聲嚷道:“不出來是吧?那我就接著砸,等我把這滿屋子的家什砸玩了,我看受罰的是我還是你們!” 話間剛落,又是“嘩啦”一聲,白玉璧璽碎成一塊塊。 蘇頁就手抄起青銅酒器,毫不猶豫地扔向庭中的陶甕。 旁邊忽地撲過來一個人影,好巧不巧地被酒器砸中,盡管疼得呲牙咧嘴,那人還是跪到地上,痛心疾首地勸道:“爺,停手罷,這些可都是好東西呀!” 這人一帶頭,一個個仆從接二連三地從樹干后、回廊里沖出來,撲通撲通跪了一地,雖然嘴里紛紛喊著“爺息怒”,眼中卻滿是怨懟之態,沒有絲毫誠意。 蘇頁冷笑,“息怒?平白無故地我為何發怒?” 說著,他手上不停,只挑著最好的東西一通砸。 為首之人看著滿屋狼藉,終于硬氣不得,連滾帶爬地跪到蘇頁跟前,哭喊道:“爺誒,求您停手罷,給奴才們留條活路!” “活路?若是今天渴不死我,我再考慮給你活路!” 那人一聽,瞬間福如心至,給身后的小仆遞了個眼色,小仆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便抱著一壺guntang的熱茶回來。 盡管如此,管事還是嫌他慢踹了他兩腳——就是這么一小會兒的工夫,蘇頁又扯碎了兩幅絹畫。 直到面前擺上了熱茶,蘇頁才徹底消停下來。 管事抄著手站在他跟前,語氣中滿是埋怨,“爺,您以后若是渴了,直接吩咐小子們燒水便好,可別再糟蹋這些好東西了,您受得,奴才們可受不得呀!” 蘇頁安安靜靜地聽他說完,平靜無波的臉上頓時帶上了笑。 管事一愣,也跟著笑了起來。 然而,下一秒,他眼前一花,還沒反應過來,便被蘇頁一腳踹到地上,身下的碎片扎得他嗷嗷直叫。 “我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想怎么做,不想怎么做,還輪不到你教!” 蘇頁一只腳踩在他的肩上,手肘搭在膝蓋處,居高臨下地說道:“你以為你是那人的心腹,我便治不了你嗎?咱們不妨試試,是你的口信快,還是我的刀快!” 說著,便從架上取下一把彎刀,直直地抵在管事喉間。 管事嚇得舉起雙手,抖如篩糠,“別、別,奴才該死,奴才說錯話了,爺饒命、饒命……” 蘇頁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話,刀尖往下壓了半寸。 管事嚇得啊啊大叫,閉著眼喊道:“奴才從今往后一定盡心盡心伺候主子!主子開恩!” 蘇頁臉上露出滿意的笑,這才將彎刀拿開。 他喝夠了茶水,又整整吃了兩盤點心,然后便將人悉數趕出院子。 管事臨走之前,還披頭散發地指著屋內狼藉,戰戰兢兢地問道:“主子,這、這……” 蘇頁厭煩地擺擺手,“不用管,睡醒了再說!”十足一個惡霸形象。 “是、是!”管事這才帶著人火燒屁股似的跑出門去。 等到人都走干凈了,蘇頁才關上房門,長長地舒了口氣。 逞強斗狠還真特么累人! 那管事看上去一副嚇破膽的樣子,出了院門便拉下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