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你入職以來，工作一直完成得無懈可擊。但佳茵也提醒我，你現在處于一個特殊時期。我考慮了一下，許可，你還是做一下交接，適當放個假，更利于你和孩子的健康?！?/br>
    “好的，謝謝?！?/br>
    放下手機，我倦怠地向后靠到沙發上，合上了眼睛。

    盧湛算是厚道人，應該不會玩先架空我再讓我知難而退這種套路，但他同時也是生意人，以不低的薪水請我過去，當然希望我創造足夠的價值?？墒俏覒言胁徽f，還搭上婚姻出了問題，再怎么拼命，也會影響到工作。他不能不有所準備。

    我并不怪他，但有深深的挫敗感。

    離預產期還有近四個月時間，這段時間如何安排工作，等法定產假結束后如何兼顧孩子與工作，我的職業生涯經得起多長時間的斷檔，我是否必須最終放棄我的工作，都是我不得不考慮的問題……我突然覺得不對，睜開眼睛，發現孫亞歐正站在幾步開外看著我。

    “怎么了？”

    “沒什么?！?/br>
    我打算站起來回房間，但他走過來，輕輕按住我的肩：“我們談談?！?/br>
    是的，我們也該談談了。

    只是，談什么呢？

    “聽說你們公司上市在即，如果你覺得這時候與懷孕妻子離婚會造成不好影響，也大可放心。提出離婚的人是我，去民政局辦理協議離婚很簡單，根本無須知會外人，不會有損你的名聲?！?/br>
    亞歐淡淡地說：“你這提議真慷慨大度，不過我不是法人代表，只是職業經理人，而且持股有限，就算鬧出丑聞名聲受損，也不至于影響公司上市。再說名聲這個東西，我看得并不重要?！?/br>
    “那我就不明白你為什么要搬回來了?！?/br>
    “我只是不打算離婚。照顧一心一意要當母親的妻子，不是丈夫應盡的職責嗎？”

    “如果你沒有談話的誠意，我們就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了。我現在要cao心的事情很多，想盡可能保持心境平和，請你體諒?！?/br>
    “好吧，簡單地講，我不想離婚，至少目前不想。至于這個孩子，”他瞥一眼我的腹部，“你想留下，我尊重你的決定，也愿意承擔相應責任?！?/br>
    我琢磨一下：“也就是說，我們保持夫妻的名分，繼續一起生活？”

    “你理解得沒錯?！?/br>
    “為什么？”

    “你以前沒有這么多問題?！?/br>
    “因為以前的一切是我甘愿接受的，沒必要問長問短?，F在我必須為孩子著想，需要一個合理而安全的環境?！?/br>
    “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父母雙全對于孩子都是最為合理和安全的?！?/br>
    “那么俞詠文……”

    “我說服她回美國，她已經答應，訂好了后天的機票?！?/br>
    他說得輕描淡寫，她走得云淡風輕，穿梭之間，卻已經將我的生活沖擊得百孔千瘡，只余一個婚姻名分，攤在我面前，問我要不要繼續接受，而且篤定我不會拒絕。我甚至提不起憤怒情緒，只是說：“亞歐，我說過，我不再愛你了?！?/br>
    “我聽得很清楚?！?/br>
    他并不在意，從開始就是這樣，我又何必固執，畢竟我現在并不想要一場激烈的動蕩。

    “搬回來的話，請你住進客房。我請了一位鐘點工李姐料理晚餐，你如果回來吃飯，請頭天提前在冰箱記事貼上提醒她一聲。沒其他事，我想去休息了?！?/br>
    就這樣，孫亞歐搬了回來。

    _3

    三天后，我回公司約見盧湛。他見面就說：“你看起來精神不錯?！?/br>
    那是自然。一旦橫下心來拋開雜念，不再患得患失，反而容易放松，睡眠足夠后皮膚有了光彩，出門之前化了淡妝，穿略寬松的真絲襯衫配外套，幾乎看不出身形走樣，進公司時前臺已經掩飾不住驚訝，想必看到的與她想象的失婚懷孕婦人相差太遠。

    我莞爾：“休息確實是必要的。盧總，我與萬泰的王總確定了培訓方案，請你過目?！?/br>
    他有幾分意外：“王總那邊不是一直在提出新的要求嗎？”

    “我把他的要求歸納之后，有針對性地調整確定了一套方案，昨天送去與他交流，做了一些局部修改，他表示接受，并希望盡快啟動?！?/br>
    “許可，我給你放了假，但你明明還是在工作?！?/br>
    “盧總，我很感激你的好意。公司內部人事管理這一部分，我會盡快與同事做好交接，但我希望能和人事部門商量出一個相對彈性的工作安排，繼續跟進前期的客戶，需要休息的時候一定會告假?！?/br>
    “佳茵昨晚也跟我談到你，我實在還是有幾分擔心?！?/br>
    “我這個年齡，不會為一份工作付出健康和孩子的代價，一定會量力而行。希望盧總同意我的想法?！?/br>
    說服盧湛并不難，難的是之前的鋪墊。

    這三天里，我不可能一直躺著休息。我不僅與客戶溝通，拿出讓他們接受的方案，昨天晚上還打電話給李佳茵。這樣與人談心，當然違背我的本意?？墒侨嗽诮?，妥協幾乎是必然的。

    我主動打電話過去，不必開口訴苦，便已經得到了李佳茵大量的同情和無數條建議。她連珠炮般問了我許多問題，我只能盡可能回答。當我提到想要繼續工作時，她表示不解：“以你老公的收入，你根本不需要擔心不工作沒錢養寶寶。是不是他已經轉移了財產？”

    “我們還未談到財產這個問題?！?/br>
    “那他有沒有請求你原諒，重新開始？”

    送上門去，就由不得你半吞半吐了，我如實說：“他倒是說了不想離婚?！?/br>
    “哼，他要想求得原諒，就必須徹底懺悔，許可，你千萬別心軟，男人犯錯誤的成本過低，很快就會重蹈覆轍?！?/br>
    她說得倒也不無道理，只不過她不了解孫亞歐，他實在不是那種會認錯的男人。我試圖將對話帶到我希望的方向：“我請教了婦科專家，她說我的身體和胎兒都沒什么問題。佳茵，我知道你和盧總是關心我，不過，我手頭的工作有很多都有連續性，如非必要，中途易手會給客戶帶來不好的體驗?！?/br>
    “唉，女人從懷孕到生孩子，幾年下來，確實什么都耽擱了。結婚之前，我也有無數計劃，現在可好，被孩子困住，算是已經徹底放棄再出去工作的打算，但在懷孕之初，我就堅決要求盧湛把在上海的一套房子轉到我的名下，等孩子生下來后，我又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