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那幾個特地被派來的宮侍自然是面無表情地攔住了他:“洛貴侍,如今親王旨意已下,還請貴侍不要讓奴才們難做為好?!?/br> 說著,身后拿著藥湯的宮侍亦也緩步走上前來。 “請洛貴侍用了此藥?!?/br> “這是……親王親口下的旨意?”洛荷生顫抖著問道。 “是的,親王還吩咐說,洛貴侍往后安心在院子里休養即可,不必再前去服侍了?!?/br> 這一句話把洛荷生最后的一絲希望都擊潰了, “親王不想見我了?……”他低低笑了起來,笑出了眼淚,“親王不單單容不下這個孩子,甚至連我也不想見了?難道……”難道她就當真這么想娶君傲的嫡皇子,從此留在君傲嗎? 為什么,為什么要如此的狠心…… 湘翠見自己的主子傷心欲絕,亦也在一旁哭得淚眼婆娑,不堤防洛荷生突然朝一旁的柱子撞了過去,他慌忙尖叫一聲,卻根本沒來得及,一旁前來宣旨的宮侍們也慌了神,幾個離得近的急忙一把拉住洛荷生的衣袖,卻還是讓他一頭碰在了柱子上,鮮血淋漓。 頓時,人人都慌了神。 “快,快宣御醫!”洛貴侍畢竟如今還是親王的通房,又是洛家的公子,若當真出了什么事他們這些人也要吃不完兜著走,一時間整個院子的人都亂了手腳,忙不迭的去請御醫,也有手快的趕緊的將他扶到了床上,用熱巾捂著他的傷口。 而當錦瑟知道消息趕到的時候,御醫也剛皺著眉走出來交代道。 “所幸被攔得及時,力道小了不少,還算傷得不重,不過畢竟是有了身子的人,禁不住這樣情緒激動,往后可得注意著點?!?/br> 而那個貼身侍從湘翠則正哭著跪在幾個假親王派來的宮侍面前苦求道:“幾位哥哥,求求你們看在我家主子如今半死不活的份上,不要再逼他落胎了?!?/br> 那幾個宮侍見洛荷生氣性如此之大,也是膽怯了幾分,可是親王的諭令又不敢不尊,只是面有難色地道:“湘翠弟弟,不是我們不幫,實在是……這可是親王的旨意,我們……我們也是……” 錦瑟靜靜地盯著幾個前來宣旨的宮侍,皺眉道:“幾位是來給親王辦事的吧?!?/br> “是,奴才們本是拿了藥給貴侍服用卻不料……” “卻不料事情辦不好,還害得貴人受了重傷,是不是應該先自己去領板子?”她冷聲看著他們道,幾個宮侍一聽,立即低下頭不敢多言,雖然是親王的旨意,可以身份來說,他們身為奴才,的確不該強逼洛貴侍喝藥,而錦瑟所易容的王允兒也是高他們一個等級的一等宮侍,被這番訓斥了幾句后,幾個人都噤若寒戰,低著頭唯唯稱是。 湘翠見此,又對著錦瑟苦求道:“求求你,替我家主子和親王求個情,我家主子如今這身子,可不能喝藥啊……” 錦瑟心頭一動,她在聽說親王下了旨意的時候便急匆匆的趕來,原本這幾日她已經在宮里作了安排,預備讓素鳴葉出面保下落荷生和他的孩子,卻不料這個假親王動作更快,不過兩天罷了,便直接派了幾個宮中老公公以逼著洛荷生落胎,這陣仗和待遇,讓洛荷生簡直是比普通人家的通房小廝都不如,也難怪他會想不開。顯然假親王也是狗急跳墻了,她雖然假扮錦瑟,享盡了美人和溫柔鄉,卻還是擔心東窗事發,怎么會允許洛荷生生子。 可說到底,洛荷生的孩子也是她這個假親王的親身骨血啊,何況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如何狠得下這個心來,錦瑟一時間也是憤怒至極,幾乎想再也不用顧忌什么,恨不得立即說明正身,撕了那假親王的面皮下來。 深呼吸了幾口氣,如此一氣,她反而冷靜了不少。 “湘翠,你先進去服侍你家主子,若他醒了便讓他靜心休養,不必多想?!彼参康?。隨即目光瞅向眼前幾個忐忑不安的宮侍,淡淡地笑了笑:“幾位都是我大周宮中的老人了,想必也是知道宮里的規矩,若是讓當今鳳后知道,他的親外甥如今被逼著落胎甚至還受了傷,不知是會怪責親王呢,還是幾位哥哥呢?” 幾個宮侍一聽,卻是激靈靈打了個哆嗦,細想想自然什么都能明白,鳳后怎么會怪責同為主子的親王殿下,最后定然還是他們受死請罪,而錦瑟當然只是點到即止,她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幾人,可這一刻,“撲通撲通”地跪地聲不絕于耳,卻是幾個宮侍全部跪了下來,他們顫抖著,不停地顫抖著,若非被錦瑟一句話點醒,剛才還預備進去逼著洛荷生喝藥的他們哪怕死十次也是不夠啊。 “還請王宮侍救救我們幾個,我們……我們也是糊涂了?!?/br> 錦瑟沒有回答,她掃了眼周圍,只見洛荷生院里的侍從們此時都低頭斂目,恭敬無比的模樣。 “把藥留下吧,回去和親王如何復命,你們自然明白,畢竟洛貴侍想要何時喝藥,也不是你們幾個奴才可以決定的?!?/br> “是……是……”幾個宮侍再不敢多說兩句,只是將手中的藥碗托盤交到了錦瑟的手上,便躬身退下了。 錦瑟這才入了洛荷生的廂房內,湘翠急忙迎了上來,在見到錦瑟手里的藥碗時還是忍不住變了臉色:“王宮侍,這……” 錦瑟對他安撫地笑了笑:“不必擔心,他們走了,這碗藥你先拿去偷偷倒了?!?/br> 湘翠立即明白了過來,他幾乎要忍不住要哭出聲來,錦瑟慌忙攔住他:“別哭,你家主子還在昏睡中,要靜養,你這一哭豈不是要把他吵醒了?!?/br> 湘翠慌忙點頭,可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我家公子好歹也是堂堂的侯府嫡子,為什么,為什么要受這樣的委屈……” 錦瑟知道他這是為洛荷生鳴不平,可是站在她的角度,她說不出太多勸慰的話來,她也不能把真相去告訴一個小小的貼身侍從。 “湘翠,眼下最重要的是讓你主子好好保養身子?!卞\瑟溫和地安慰道,洛荷生的小侍倒是個心眼實誠一心為主子想的,和柳侍玉的綠意完全不同。 “嗯,嗯!”湘翠擦著眼淚慌忙點頭,臨走前又感激地說道:“你說的對,我這就去吩咐小廚房給主子燉些補品,今日多虧了王哥哥?!毖粤T對著她福了福。 錦瑟朝他笑笑,示意不礙事,而待他離開并帶上房門后,她的面色終于漸漸冷峻了起來。 輕輕擊掌,三個暗使瞬間出現在了室內,她們靜靜跪伏在地沒有出聲,只等著錦瑟示下。 “將洛貴侍偷偷地運送出宮,帶到皇太女素鳴葉處,同時告訴他本王的旨意,本王要洛貴侍父子都安然無恙?!?/br> “是!” “此外,這三日內,我要那個假親王病重到無暇再顧及洛貴侍的事情?!彼f著,面色有些沉冷,遂咬牙道,“如此狼心狗肺的東西,本王若非為了大周體面而不能揭穿她,否則便是讓她死一千次都不足惜?!闭f完這句后,便揮手示意讓三人退下。 待無人后,她隨手取過洛荷生房內書案上的筆墨,略一思忖,便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了八個字 “稍安勿躁,待我回周?!?/br> 這八個字龍飛鳳舞卻一看就是錦親王慣常的筆跡,就算是這個假親王也絕對仿冒不來的筆跡。錦瑟知道洛荷生就算醒來了也很有可能依舊會尋死覓活,所以她只能用這個法子讓他有一線希望。 她走到室內,看到蹙眉闔眼的洛荷生依舊人事不知,便將這紙輕輕地壓在了洛荷生的手下,低低嘆了口氣后便離開了。 片刻后,室內再無聲息,就好像從沒人來過一般,而躺在榻上的洛荷生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錦衣華服,朱釵盈翠。 后宮從來都是個是非之地,何況君傲的女帝風流成性這是連三歲孩子都知道的,作為一個沒有家世靠山亦也絕算不上是絕色的男子來說,要在這樣的一個地方生存下去,甚至還要生存得好真不是個容易的事情。但是林美人做到了。 在眾人的簇擁下,他輕移蓮步,雙手端在身前,袖子如水般垂下,雪白嬌嫩的手腕上各自帶著翡翠玉鐲,伴隨走動發出清脆的叩擊聲。伴著他走進正殿,滿室的宮人立即恭敬的施禮。 如今他再也不是區區一個小縣丞的兒子了,而是偌大的君傲后宮中,身份尊貴受盡寵愛的美人,即使……眼下的他也只是區區七品位分,可仍是貴人。若有朝一日誕下皇女,誰說還不能水漲船高,何況在君傲后宮,品級之類的東西比之女帝的寵愛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那出身原本比他還低賤的隨文君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王宮侍,辛苦你了。特地為本宮今日送來這貴國特制的點心?!北簧磉叺膶m侍攙扶著緩緩坐上了首座后,林美人好似方才看到已站在下首等待半日的玉錦瑟,即使是刻意的刁難,他的聲音卻依舊輕柔緩緩,還帶著幾分客氣,如同后宮任何一個主子贊賞奴婢時的語氣。 錦瑟道了聲不敢,隨即挺直了背脊,對于這個借著想要品嘗大周風味的名頭,一早就把她叫來倚蘭宮的林美人所打得什么主意,錦瑟當然心知肚明都很,只覺得好笑。 輕輕拿帕子擦拭了一下唇角,林美人看了眼身邊侍從遞送上來的精美點心,點頭道:“果然獨特,芳香四溢,看得出王宮侍是用了心了?!?/br> 錦瑟仍舊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她沒有說話,因為她在等著林美人出招。 “一直聽聞大周是個地靈人杰的地方,本宮也心向往之,不知王宮侍入宮后服侍親王等大周王爺多久了呢?”林美人神色依舊,眼中笑意淡淡,似乎很是親切地想和她談談家常。 “自幼入宮,經年有余?!卞\瑟回答的言簡意賅,甚至連眼睛都沒有抬一下,看在林美人的眼里卻是禮儀周全之中分明帶著幾分傲氣,他的眼皮跳了一跳,不動聲色地又掩了掩嘴角。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既然王宮侍自小入宮,又始終服侍錦親王,想必也沾了不少詩畫之氣吧,畢竟本宮早聽聞大周的宮人們可個個都非常人,聰明得很哪?!?/br> 原來如此,一直在思索著這林美人會如何“教訓”自己的玉錦瑟終于恍然大悟,隨即心里笑得想要抽筋。任誰都知道,一個自幼入宮的尋常宮侍干得只是伺候后宮侍君的差事罷了,能認識幾個字就算燒高香了,還詩畫之才?這不是存心故意借機羞辱人嗎?可偏偏這林美人這一次算是要踢到鐵板了,其他的事情錦瑟不敢說,但要做做詩,畫個畫,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雖然如此想著,可錦瑟面上卻是故意流露出些微為難的神色:“稟林美人,奴家資質淺薄,恐怕……” 林美人卻是毫不在意地打斷了她的話,呵呵笑道:“什么資質淺薄,本宮看王宮侍倒是個妙人,那日在御花園里就讓本宮印象深刻了……”他欲言又止,卻看到錦瑟的面上依舊只是平靜的,連眉眼都沒有抬一下,不由有些氣悶,轉而又道,“說來也巧,本宮這幾日得了陛下的賞賜,是隨貴君宮里的桂花玉雕,著實讓人愛不釋手,只想請人作詩一首獻給陛下,王宮侍平日伺候錦親王,必然也浸yin了不少才氣,就請王宮侍幫本宮這個忙如何?” 他說著,便有侍從將那盆玉雕而成,精美絕倫的桂花盆栽送了進來,只見這桂花盆栽被整塊以黃玉綠玉雕制而成,琳瓏剔透,更是栩栩如生,一見便知這玩物果是價值連城。其實錦瑟知道,東西美不美尚在其次的,關鍵是這是從隨文君的宮里搶來的,這才是最大的意義,而這一點,錦瑟很明顯地從林美人試圖掩飾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控制的一絲得意中看了出來。 “喲,弟弟這是在干嘛呢,這么美的桂花雕也舍得擺出來讓人看?還是快快收好了免得像隨貴君一樣又被陛下轉手贈給了下一個愛桂花的美人……” 林美人幾不可見地微微皺了皺眉,起身對著來人恭敬福身道:“臣妾見過梅昭侍?!?/br> “免了免了,何必這么客氣,我不過就是過來弟弟這里轉轉,想不到還有這么個眼福?!敝灰娨粋€身穿繭綢煙霞色蓮花的男子在眾人簇擁下款款行來,豐姿艷麗,雍容豐腴,一把團扇被他握在手中緩緩扇著,乍一望竟好似畫中人一般。 “臣妾不敢當?!绷置廊艘琅f還是那副作派,嬌嬌弱弱的,謹小慎微的摸樣,似乎沒有聽出來他先前話里面的奚落。 這昭侍之位原本算是宮中五品,僅高了林美人兩階而已,可這梅昭侍自身卻是出于當今女帝之父的子侄之輩,算是女帝的表弟,有一些自小青梅竹馬的情分,因入宮時日尚短這才僅僅被封了個昭侍之位,但卻是后宮人人都不敢得罪的角色,畢竟皇太父尚安在,也時常招梅昭侍前去侍奉和問話,可見親厚,女帝就算后宮美人眾多,她膩味了別人也絕對不敢冷落了這位,畢竟風流的女帝還算是個孝順的。 “起來吧?!蹦敲氛咽涛⑽阮^看了眼立即起身請安不敢稍有怠慢的林美人,矜持著慢慢搖著扇子坐上了他原本的一宮主位,朝著四周看了看,遂秀氣而輕輕的拿絹帕蓋了蓋鼻子:“什么味兒?”隨即一眼就看到了案前放置的精巧點心,“林美人可真是好興致,還在用著點心,想本宮的櫥子就沒這般手巧了,可做不出如此色香味俱全的好東西來?!闭f著又輕飄飄地斜眼睨了他一眼,看不出喜怒“所以說陛下就是疼愛美人啊……” 和欺壓毫無靠山的隨貴君不同,對于這樣一個有皇太父撐腰的梅昭侍,林美人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絲毫不敢不恭敬,只見他仍是低著頭徐徐回道:“稟昭侍,這是臣妾讓大周的王宮侍送來的點心,若是昭侍不嫌棄任憑享用?!?/br> “原來是大周的點心啊,怪不得呢……”梅昭侍的視線似乎此時才堪堪落到錦瑟的身上。 原本只是隨意的一瞥,卻讓他立即頓住了,眼前這區區大周的宮侍雖然僅僅只是站在下首處,卻姿態從容,氣度清高,隱隱有凌人之勢,不由讓他又多看了幾分。 微瞇起眼,他又道:“怎么,大周的宮侍也該是宮侍,見到本宮就忘記了尊卑有序,行跪拜之禮了嗎?”原本錦瑟身為大周的宮侍,她見到君傲的貴人們愛如何行禮人家都是沒什么資格挑刺的,正所謂不是你家的也輪不到你管,何況她也顧忌著暗中窺視的暗衛會把她的言行事無巨細地都匯報給安瀾,故此連見著君傲女帝的那次也不過是隨便擺了個花樣子,而眼下梅昭侍卻突然地要她上前按照正式的宮規來行禮,很顯然,他是在找茬。原因也很簡單,一個大周錦親王的宮侍,卻跑到君傲后宮林美人處送點心,再聯想林美人想把自己弟弟用來和錦親王做姻親的打算,梅昭侍自然是把易容后的玉錦瑟和林美人當成一家親了。 “昭侍恕罪,這大周宮侍是臣妾請來的,若有不敬之處還請昭侍勿怪?!绷置廊嘶琶η碛指A烁?,低頭時的臉上,雙眸中卻是精光閃過。 若能借昭侍之手給這不知好歹的大周宮侍一點教訓也好,倒是省了他的力氣也免得牽扯日后的是非。 林美人不求情還好,這姿態一出來更顯得他和錦瑟有什么淵源,錦瑟自然也很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終于有點苦惱了,她苦惱為什么女尊世界里面的后宮男人們也那么愛斗,而她又總要被一群爭寵的男人所拖累!情況還能更糟一些嗎? 梅昭侍輕輕笑了:“林美人這是做什么,又不是你宮里的人,本宮不過就是想立立規矩罷了,料想大周泱泱大國,出來的宮侍也不該是個不懂規矩的下人,你說對吧?!?/br> 最后兩句說的極其嚴厲,很有一派貴人的風范,錦瑟于是有點想笑,開始懷念起那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皇貴君和腹黑的莫如焉起來,你說你們家女帝比不上安瀾也就罷了,怎么連她后宮的男人們都這么幼稚,這些小手段,唉…… 思及此,錦瑟面不改色氣不喘地道:“梅昭君見諒,奴家未及向昭君行禮只因方才林美人正讓奴家為這桂花玉雕作詩,以敬獻給女帝陛下謝恩?!?/br> 三言兩語就把槍頭調轉了,梅昭侍果然鳳眼一轉,直直看向了林美人,似笑非笑:“哦?如此說來,倒是本宮孤陋寡聞了,林美人居然如此有心,還想著要借他人之手送陛下詩詞……” 林美人心中不由暗暗叫苦,未待他把借口說出來轉圜,就聽見梅昭侍在上首重重地放下茶盞冷聲道:“林美人如今身受皇寵,倒是反而愈發不將陛下放在眼里了,這既然要謝恩,自然該是自己動手作詩,學藝不精也就罷了,看得就是個心意,如今卻讓他人代筆,還是區區一個宮侍,若是做出來的詩詞四六不通,貽笑大方,你是預備辜負陛下賜你這玉雕盆栽的美意嗎?” 一番話繞來繞去的,讓林美人臉色愈加發白,錦瑟聽得直翻酸水,掰吧,瞎掰吧,后宮嘛,本來就是個看誰歪理多誰就能贏的地方。 她還在腹議中,就看到林美人忽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紅了眼圈戰戰發抖:“昭侍息怒,是臣妾思慮不周……”也難怪他害怕,畢竟很多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也許陛下不在意,可若是鄭重其事地傳到了皇太父的耳朵里,以女帝的孝順勁,保不準自己剛得圣寵就會被打入冷宮,他再顧不得自己單薄的身軀跪在地上,也忘記了要找錦瑟晦氣的初衷,只是磕著頭道:“還請昭侍恕罪,臣妾知錯了?!倍砗蟮囊黄北娙俗匀灰彩歉黄鸸蛳虑笄?,唯有那梅昭侍此時高高在上,神情冷漠地看著下方。 如此一來錦瑟又不樂意了,說是讓她來作詩的,她還沒做呢,怎么就被人判了死刑,認定她做出來的詩就一定會“貽笑大方”“四六不通”?她就算肚子里貨色再少,能有那不學無術,連床都不舍得下的女帝差嗎? 于是林美人和他身后的貼身侍從們雖然都跪下了,錦瑟卻還是一個人直直站著,這情景著實有些怪異,怪異到連梅昭侍身后的宮人們都忍不住微微挑了挑眉,這大周的宮侍是被嚇傻了還是故意挑釁?以為這是君傲的皇宮就不把自家的主子放在眼里?他豈不知自己只是區區一個宮人罷了,就算被有皇太父做靠山的梅昭侍拖出去杖斃了也絕無人會有個二話。 “昭侍明鑒,奴家雖不才,但難為林美人看得起,亦也想執筆作詩一首,方才不負林美人的一番期盼……” 什么?這下不要說其他人了,連林美人都要面色驚詫了,他還真想作詩?沒搞錯吧……也對,這么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周宮侍一定沒想到梅昭侍的背景,他大概以為自己有大周的宮侍身份做靠山,這梅昭侍就拿他無法了吧。 “哦?你果真會作詩?” “奴家跟著親王學過幾年……”錦瑟依舊看似恭敬地低著頭,卻是面無表情,然而看在其他人眼里卻更是囂張得讓人想要倒抽一口冷氣,這還沒完,她還繼續道,“素聞君傲后宮佳麗無數,想來諸位貴人胸中皆有才墨,故而能得女帝陛下垂青,如此奴家就忍不住當堂獻丑,亦請昭侍鑒賞?!?/br> “大膽!”又是一聲冷喝,“一個小小宮侍,口氣倒是很大,也罷,本宮就你到底有幾分本事,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若是做得不好……”他冷笑一聲,“本宮便處置你和林美人兩個以下犯上之罪……” 這梅昭侍看著神情兇狠,不過……錦瑟早就被安瀾的帝王之威給欺壓慣了,眼前男子的聲色厲茬在她的眼里就壓根不算什么了,何況她還沒傻到看不出他的眼里壓根沒殺氣。 殺她,殺她一個大周的宮侍有什么好處?不過為了給林美人難堪倒是真的,果然,眼前的林美人早就面色蒼白,被身邊的宮人扶著方才堪堪站穩,似乎是怕極了,可是錦瑟知道,若真要怕也沒怕到這種地步,這個樣子無非也是做給梅昭侍看的,滿足一下他原本就想欺辱自己的虛榮心,畢竟好漢不吃眼前虧,可見這梅昭侍后臺不小。 這后宮里的男人啊…一個個的心眼咋就那么多呢…幸好她不是重生在這個世界當男人啊……錦瑟莫名地就又有些傷春悲秋起來…… 然而看在外人眼里就又變成這小宮侍是努力滴絞盡腦汁在想作詩呢。 “露邑黃金蕊,風生碧玉枝。千株向搖落,此樹獨華滋?!钡瓤粗鴷r間差不多了,錦瑟盡量緩慢地一句一句將她腦子里記得的桂花詩詞隨便挑了兩句出來,她念完之后也不見任何喜色或者自得,仍舊只是靜靜地站著,接受其余眾人驚疑不定的眼神。 “這詩,是你自己做的?”靜默片刻,梅昭侍出聲問道,語氣尚算平淡。 “是?!?/br> “撒謊!”他厲聲道,“你一個小小的宮侍,怎么可能會作這樣的詩,定是剽竊了錦親王的吧?!?/br> 錦瑟有些無奈,剽竊是剽竊了,可她自己該怎么和眼前的這位存心要找事的主兒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