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于是,她露出會意的笑容:“是,奴才明白了?!?/br> 可憐的錦親王,等到她上了鑾駕以后,看到幾個如花似玉的公子對著她盈盈下跪時,還不知還會怎樣發傻呢??上窃诔鍪雇局?,想逃也沒處去吧。 安瀾想到這里,不由地又有些好笑了,這個不成器的家伙,也不知母皇是怎么生出來的這么一個活寶。 此時,她周身的袍服帝冠大致都已經佩戴完畢,抬腿便朝殿外走去,只留下床上呆呆地看著她的秀男華卿,剩下的宮侍們方才上前福道:“恭喜華公子,奴才們恭送公子回殿?!?/br> 原來新入宮的秀男們尚無品級,只能統一稱為公子。華卿侍寢了一整夜,心頭尚正喜滋滋的,知道這封賞的品級稍后一來,自己便也可以有了自己的宮室,待到了三四品時,更可以升為一宮主位,便也忍著周身的酸痛,任憑著這些宮侍們勉強將自己打扮停當,乘上了皇攆回了秀男所居的院落。 方入院下了轎,便見入宮時分派伺候自己的小侍琴兒迎了上來,那張小臉上說不出是歡喜還是驚訝,只連聲道:“主子,琴兒見主子去了一夜不回,還以為公子觸怒了陛下……”說到這里,也覺得言語不妥,慌忙又道,“如今主子侍寢了一夜回來定是疲累了吧,琴兒早已布好了床鋪,稍后便預備湯水讓主子沐浴?!?/br> 華卿打賞了送他回來的一眾侍從,聽眾人又賀了一回喜,便注意到周邊的同住的一些秀男的院落門窗不時有人探出頭來,一個個地都似乎在認真打量他,那眼神里說不出是羨慕,嫉妒還是若有所思。便是不用抬頭去看,也可感覺到一些指指點點和偶爾的竊竊私語傳來。 他知道自己如今身份不同以往,秀男只要一朝得了女帝的恩寵,往后自然是飛黃騰達了,再不必與這群一同進宮的秀男們同起同坐了。 此時,這新來的少年尚還不知道大周女帝冷情的一面,只翻來覆去地想著昨夜的顛鸞倒鳳和女帝早起時的一句夸贊,美得整個人不知云里霧里。 等著送回華卿的宮侍們一走,一些逮著風向,自恃平日里和華卿感情不錯的幾個秀男們便嘰嘰喳喳地圍了上來,將正預備回自己廂房的華卿圍了個嚴嚴實實。 “華公子,可真是大喜啊,日后……別忘記了弟弟們?!?/br> “是啊是啊,這一夜侍寢,該是多大的恩寵啊,華卿弟弟日后若是成了貴人,還望提攜我們一二?!?/br> 更有人借機含羞帶怯地問道:“華公子,女帝長得是何模樣?可威嚴?” 華卿還來不及一一回答,便聽見又有一記冷哼聲帶著不屑傳來:“哼,不過這等微末姿色,倒是一朝得志,占了鳳頭了?!?/br> 眾人聽了這話,紛紛望去,只見此時一旁的廂房簾子一挑,走出一個美貌少年。亦是十五六歲的樣子,神態嬌美,雪白的皮膚,漂亮精致的五官,一雙杏眼如同一汪春水一般,實是一等一的美人。 便是他的身份,亦不是華卿可比的,他名叫洛荷生,乃是堂堂京都候府的嫡公子,父親是先帝的十九皇子,舅舅又是如今大周的鳳后,說一句出生顯赫亦不為過。 此時,明知道他話里夾槍帶棒,華卿卻也不敢辯駁什么,只能咬著下唇蒼白著臉,琴兒扶著他想要入內。豈料洛荷生嗤嗤一笑,他身后的兩個小侍連同幾個與他交好的同樣被選為秀男的京都公子們便上前攔住了想要避開的華卿。 周圍的秀男們大多存著看好戲的心態,便是有兩個往日里和華卿交好的,此時也只能捏著帕子猶疑地看著他們,卻不敢吱聲,洛荷生如此身份,被封為貴人是遲早的事情。他們雖亦也有不少是貴族公子,卻豈是能與他這般身份的人比擬的,一時間整個秀男院鴉雀無聲,只余這洛荷生一群人的嘲笑聲。 “瞧瞧,果然是小魚小蝦見不得大場面,人生在世,貴在自知。別以為偶然得了幾分便宜便能翻身?!?/br> “是啊,就這小家小戶的模樣兒,也不知走了什么大運了,想來這福也就快到了頭了?!?/br> “聽說華公子母親不過是個從六品副都統罷了,這京都隨便哪個官兒出來可不都壓死她了,區區從六品,想必那看北城門的官兒還不止呢?!?/br> “更可笑的是,華公子還不是正房所出的呢,聽說不過是一個小小侍君的庶出公子,嘖嘖,也不知道塞了多少錢給了禮部,這才入了宮,中了選呢?!?/br> “我看長得也不如何嘛,比起洛公子可真是差得遠了?!?/br> 此時這一群尖酸刻薄的小公子們,你一句我一句,偏又堵著他不給回去休息,華卿亦也慢慢地氣紅了臉,他心中委屈,卻不敢大聲回嘴,只低低不服氣地辯道:“便是你洛公子如何如何美貌,皇上卻還不是選中了我小小華卿初承恩典?!?/br> 這句話登時氣得洛荷生臉色一白,他捂著胸口倒退幾步,冷聲道:“你不過是伺候女帝一場,便得意非凡了?就是日后封了你做貴人又如何?我舅舅的一句話便可打你入了冷宮?!?/br> 華卿此時不怒反笑,他硬撐著口氣,聲音依舊低低,卻并不柔弱?!拔抑缆骞由砑也环?,只是這宮里早就藏龍臥虎,便是那日入景陽宮時遇到的美侍姿色亦不在你堂堂洛荷生之下(其實是錦瑟假扮),如他那般姿色尚且不過是小小宮侍,你洛荷生莫非還真以為只憑自己的三分美色便能輕易地飛上枝頭做鳳凰了?” 此言一出,果然不少人揪然變色,那小宮侍的姿容不少人是親見了的,自然知道這華卿并未夸大其詞,雖礙于身份看的并不如何仔細真切,卻無法忽視那周身的幽雅之氣,簡直是清新如百合盛開。 他們都是經過重重甄選的秀男們,容貌自不必說了,放在自家出來的城里附近哪個不是方圓百里出了名的美人,誰料甫一入宮,便見了如此人物,自然個個都是印象深刻。 華卿見眾人都有了片刻的沉默,自己亦覺得周身酸疼,便又福了福:“各位哥哥弟弟,請恕華卿實在無力相陪了?!比绱?,才借機脫了身,任琴兒扶著自己入了房內。 一坐上床邊,那淚珠終于忍不住地撲朔撲朔地掉了下來,琴兒關上門,回頭便看到他這般傷心,慌得只能低聲勸慰道:“主子不必傷心,如今大好的日子還在后頭呢,等冊封的旨意一下來,主子便馬上可以搬離此處,往后再不必與他們一處了,也可清靜不少?!?/br> 華卿點點頭,垂眸道:“我不過是一時亂了心神,方才屋外不好落淚,倒教他們看了笑話去,如今進了屋,一時間忍不住?!?/br> 那小侍琴兒又道:“公子且先休息片刻,一會琴兒準備了湯水,公子好好泡泡,待去除了周身的疲乏,再躺在床上睡上一覺,養好了身子,等著陛下下一次的召幸才是?!?/br> 聽他如此說,華卿忍不住面色一紅:“你這琴兒,還有這功夫耍貧嘴。還不快去準備……” 琴兒見他破涕為笑,這才放心地去了。 錦瑟出使君傲一天前……… 大周宮中。 從朝堂通往御書房的林蔭道上,樹林高大濃密,樹枝與樹影交錯,幽靜異常。 以皇帝的角度來說,安瀾可說是個絕對盡心盡責的,她每日十之八九的時間除了用在向父妃請安,和自家姐妹們打諢解悶,就基本上都是善精竭慮在了國事上,平時人不是在御書房,便是內閣堂,最后剩下的那些后宮消遣,也同樣只是為了履行一個大周皇帝的職責,畢竟后宮也是一個小小的朝堂,每個公子的背后都是錯綜復雜的世家。一碗水端平不僅僅是體現在朝堂大臣上,如何擺平這些后宮男人之間的天平往往也是一門學問。比如此次選秀,已出了鳳后的洛家非要又塞上來一個嫡公子洛荷生……而那些盤根錯節的世家們就更別提了…… 也因此,時常覺得頭痛的安瀾最近開始有意地寵幸一些背景較為寒微的公子們,華卿自然便也是其中之一。 此時,在安瀾和安福有意只帶著幾個人想隨心散會步的時候,樹林中卻并不平靜,只見一個資深嬤嬤打扮的女子嗖的一聲鉆入了深處,打了個手勢,不一會,便有另幾道身影也閃了進去。 隨著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后,路過的安瀾就這樣狀似無意地聽到了一陣低語。 “這華公子不過是個秀男,怎能如此沖撞堂堂的洛家嫡公子,他是不是忘記了自個兒的身份?” “是啊,陛下仁德,憐惜了他一夜,豈料他卻如此不知好歹?!?/br> “我看這種公子,若是有朝一日封了什么侍郎侍君,后宮怕是要永無寧日了?!?/br> “唉,可憐堂堂洛家公子,這樣的美人,陛下卻無機會得見啊?!?/br> 這聲音雖小,卻清清朗朗地傳到了安瀾和安福的耳中。 不出人所料的,安瀾果然腳步一停,她朝安福淡淡掃了一眼,后者會意,厲聲道:“什么人在此喧嘩?驚擾圣駕?拖出來?!?/br> 左右的侍從不敢怠慢,立即入林子,把兩個宮侍模樣的成年男子拖了出來。 大周的宮侍基本上都是男子,除了一些上了年紀的資深教養嬤嬤,再者就是如安福這般深受安瀾寵幸的大內總管是女子,而成年的男子一般也都是些有資歷的老宮人,在宮中浸yin數年。 “敢在后宮私自評論主子們,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安福冷聲道。 兩人跪伏在地,渾身戰戰發抖,面色蒼白連連叩頭:“奴才們再不敢了,皇上饒命,安總管恕罪啊?!?/br> 安福只看了一眼安瀾。 女帝卻只是伸出手,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她揉搓著額心,淡淡道:“安福!” “是?!?/br> “把這兩個人拖出去杖斃了!” 什么?一時之間,兩個宮侍大驚失色!他們不敢置信地張大嘴,相互看了一眼后。其中一個率先反應過來,痛哭流涕地喊道:“陛下陛下,奴才們再不敢了啊,奴才們只是看不過去今日華公子受了寵幸后便恃寵而驕,在秀男院里沖撞了鳳后大人母家的公子,這才……奴才們往后可再不敢了啊?!?/br> 安瀾不想聽他們多說,只冷冷地又道:“拖下去?!?/br> “陛下陛下……” 她看也不看這兩人一眼,只依舊提步朝前走著:“鳳后的是非,亦輪不到你等輕薄之口評論!” “陛下,陛下,奴才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br> 求饒聲,哭喊聲漸漸遠去,直到再也聽不清切了,安瀾卻腳步一轉,向著鳳后的宮中走去。 她走得很慢,那無比沉靜的步伐,于優雅中,透著十足的張力。 而當她的身影出現在鳳后宮門前時,那鳳后竟然早已迎在門口,一件高領的白色衣裳。那領褶用淡金色的絲線,繡出鳳凰的雙翼,襯得他整個人無比高雅。一眾鳳后宮中的宮侍陪著他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陣仗不由讓安瀾微微冷笑:“鳳后的消息可還真是靈通啊?!?/br> 那鳳后只低著頭,教人看不清神情,他的聲音不緊不慢,唯有恭敬:“臣管教后宮不力,讓陛下煩憂,臣有罪?!痹诖笾?,一國鳳后不同于其他貴君貴人,他執掌整個后宮鳳印,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足可自稱為“臣”。 安瀾長袖飄飄,漫不經心地走近他的身后,那冷淡的聲音輕輕飄飄:“鳳后何罪之有,站起來回話?!?/br> 此時,這跪伏在地的鳳后才終于緩緩起身,與這宮中爭奇斗艷的美人們不同,他的相貌若論起來只算清麗,卻如云破月來,似一尊美玉,他站起身來時,那雍容姿態就如同一枝玉雕的柳樹,溫文儒雅,絲毫不似整個大周執掌后宮家法第一人,更無法令人想象得到他治下冷厲而嚴苛的手段。 安瀾的目光始終直直盯著那垂眸不語的鳳后洛清揚,那淡淡的眸光中,透著女帝獨有的疏冷與無情。 “鳳后既然早已洞若觀火,想必也該對今日之事胸有成竹了吧?!彼f著,慢慢一笑。這一笑,有點沉冷 洛清揚的表情卻是十分沉靜:“臣不敢擅專?!?/br> 安瀾冷笑一聲:“雖說是你洛家的侄子,朕卻不能罔顧家法,就此責出宮去另行婚配,而那華卿,既然沖撞了你們洛家的公子,便也貶入司役房為奴吧?!?/br> 她的聲音有點淡,有點冷,透著一種從骨子里發出的無情。 一言吐出,那洛清揚微怔了怔,卻不敢有違,只沉穩地為自家的侄子求情道:“皇上,荷生已被晉選為秀男,若因錯就此責出宮去只怕日后反而再難以嫁入貴女府中,懇請皇上網開一面……”言罷復又跪下重重地叩了一個頭。 安瀾一邊步上臺階,一邊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既如此,安福,便將他分派給錦親王,隨其一同出使君傲隨侍。至于那華卿,兩人既然同罪,朕亦不可厚此薄彼,便讓他隨洛荷生一起?!?/br> 安福恭敬領命道:“是?!彪S即朝著身旁另一個內侍低語了兩句。 此時,安瀾經過洛清揚身邊,又以只有他一人聽到的聲音說道:“如此,鳳后可滿意了?” 她每說一個字,洛清揚的心跳,便加快一分,一時間,額頭冷汗涔涔。 這一瞬間,他清楚地明白,女帝在警告自己,他的所思所想,甚至所做的每一個小伎倆她都看在眼里。 這洛荷生是自己的美貌嫡親侄子,他雖卻于洛家親族的情面不得不讓其入了宮,卻絕不會心甘情愿讓自己的侄子分寵。而想必女帝,也絕不愿洛家的權勢再度因此坐大,從而難以安撫其他世家。 因此,女帝利用了一個小小棋子輕易地把他剔除了出去。 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安插兩個人在林中挑撥一下,明里以華卿的事做誘導,實則讓女帝亦對洛荷生起反感之心,卻不料,自己的這些微末伎倆她早已看在眼里,故而這才不給那兩個宮奴一絲辯解的機會便拖出去杖斃,以絕后患。想來昨夜故意在帝王寢室寵幸一個小小的秀男整夜,讓其享有和鳳后一般的地位,也是為了故意激他出手嗎? 一時間,這洛清揚心頭轉過無數的念頭,直到安瀾聲音微揚,淡淡地對一旁的安福說道:“今夜朕留宿鳳后的宮中?!毖粤T,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瞬間,洛清揚的心緒真可以說是大起大落了一回。 雖然不是第一次明白,但對安瀾的帝王之術更戒懼與敬畏了幾分。 而可憐的玉錦瑟,此時卻并不知道,因著安瀾與鳳后之間的風起云涌和大周后宮的風云變幻,又使得她自己的這趟出使再度多了不少她生平最怕的麻煩事來。 ……這就又是后話了。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安瀾的旨意下來時,華卿哭了整整一夜,他生平第一次嘗到了絕望的滋味,有一種這幾年的努力都白費了的感覺。然而他卻絕不敢有輕生的念頭,否則便會算是抗旨,整個華家都將可能葬送在他的一念之差中。 洛荷生的臉色亦也很不好,被左右的小侍扶著方才站穩了腳步,他面色蒼白地看了眼一旁同樣面無血色的華卿,一時間,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心思去譏諷他了。本可以在宮中占據一宮主位,封賜貴君的堂堂洛家嫡公子,如今卻落到這般下場,成為區區一個親王的小侍。想必,那些原本恭恭敬敬的秀男們,背地里也是止不住的幸災樂禍吧。 當兩人一同坐上錦親王的鑾駕時,都只為自己未卜的前途而心潮起伏,誰也沒有心思再拌嘴半句。 錦親王的鑾駕是以八匹一色高的白馬名駒所載,內里雖極為寬敞,卻并不裝飾的如何富麗堂皇,車內鋪著厚實名貴的絨毯,置有小幾和茶點,一旁放置著一具琴與不少的書卷,想來都是為了親王準備的。 車壁上除了鑲嵌了幾顆碩大的夜明珠彰顯皇族貴氣外,還繪制有幾副極清雅的水墨畫,再有的,便是幾盆名貴的君子蘭,素凈的青花瓷盆盛著,上面郁郁蔥蔥墨綠的蘭草。光是看著便喜歡不盡,十幾條長枝上面跳躍著五六朵花瓣到花萼均無一絲雜色的似是碧玉雕就的長葉,清雅中透出一絲雍容。 然而,這看似布置簡單的車廂內,卻是件件名品,且不說那些水墨畫卷皆是由清香的極品金絲墨繪制,門簾和布幔上掛飾的皆是極品的翡翠與珍珠,就是這幾盆裝飾用的花草了了,梅瓣素心,亦是極品,即便全是拿碧玉雕出葉子花朵,也不及它的名貴。而正因這些花草,使得整個車駕內帶著一種若有若無的幽香,侵入鼻端,未等體會,便倏忽消失。 華卿上車時,一雙大眼仍是紅紅腫腫的,雖略施了脂粉卻完全掩蓋不住。一旁的洛荷生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卻在自己步上鑾駕后看到這般的景致而小小地詫異了一下。身為侯府嫡公子,從小到大,自然是習慣了錦衣玉食,吃穿用度亦是常人難及,這錦親王的車駕內看似清雅簡至,實則內有玄機,以洛荷生的眼力怎會看不出。雖親王爵本就大周極尊貴的名位,然而驟然看到,還是教洛荷生心頭微微一動,面上他卻并沒有流露半分。 華卿待步上車駕后便坐在了偏僻的角落只怔怔地低著頭不發一語,洛荷生與另兩個公子們細細端詳了一番車駕內的擺設布置,卻并無人置一詞。這車駕極是寬敞,雖然此時放置了不少物什和坐了四個公子,但絲毫不顯拘謹。出城的路上,眾人都靜靜地聽著外面人山人海,如地動山搖一般的呼喊聲,喧囂聲,卻礙著貴族世家的教養而絕不敢掀開車簾子窺視。 華卿始終恍惚地注視眼前不知名的一處,完全沒有注意到身旁幾人審視的目光。的確,他本已是侍寢過的秀男,說起來算是破了身的,卻不料峰回路轉,居然就這樣被賜給錦親王。實難不教人猜測這其中的倪端,也因此,那另兩個公子始終以略帶著幾分同情的目光掠過他的周身,亦也明白他此時哀戚的神色從何而來。尋常人家雖也不乏互贈美人的風趣事,可那些都是出生低賤的暖床小廝,他華卿如今已不是完璧,女帝輕飄飄地將他轉了手,雖說下一個主子錦親王亦是尊貴至極的人物,可以他這般的姿色和身子卻無論如何也再難以得寵了吧,將來的前途可見一斑。 許久,隨著這隊伍徐徐地出了城后,車外終于安靜了不少。少頃,一陣風起,顯然是有人忽然掀了簾子進來。只聽見一聲宛如清泉的女聲對著外面的侍從們:“等什么,還不速速駕車離開?” 公子們知道,這必然是傳聞中的錦親王了,四個公子們慌忙地伏下身去,以額頭點地,不敢造次。既然已被賜給了錦親王為小侍,自然只有放下原本的嬌貴之氣,一切依著應有的規矩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