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你們不走就不走,管我屁事,錦瑟很想朝這群睜眼說瞎話的姐妹們來點狠話,只是自己剛從男人堆里脫身,如今就又陷在女人堆里,話都說不全半句,便又被人推搡拉扯的衣冠又亂了。 又聽見一陣震天的嚎哭傳來,只見老鴇和幾個花魁迎將了上來,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親王啊,您來了不到片刻就走,這傳出去,往后醉鄉樓可怎么做生意啊,讓奴家們以后還有什么臉面見各位王爺啊?!?/br> 錦瑟抽動了兩下嘴角,這理由也太牽強了吧,你們就盡管扯淡吧。 “親王啊,您可千萬不能就這么走啊,不然奴家們今日就哭死在這里?!鳖D時一片殷殷的哭聲傳來,好好一處花樓愣是變得像靈堂似的。 我靠,這下錦瑟是真正的傻了眼了,她只是要走而已,怎么弄的像是去上法場一樣。 她被吵得暈頭轉向的,轉眸無意識地朝四處轉了一圈,終于看到了角落處始終靜靜佇立,不發一言,沉靜如泰山一般的宋丞。 一身正紅,顯然是王府正君裝束,再兼在她這個另世人眼里頗為陽剛俊美的外貌,瞧那寬闊的肩,充滿力度的腰,筆直修長的腿,配上光潤亮澤的麥色皮膚,和諧完美的令人驚訝,錦瑟料不到女尊世界里也會遇到這般人物,不由眼前一亮,隨即一嘆??上Я藒~~ 她這一抬眸,又是一怔忡,自然對上了宋丞,四目相對,后者不卑不亢地朝她行了個王府正君參見親王的禮儀,這番榮辱不驚,淡定自如,又引得錦瑟一陣驚艷,不由自主地便向他走去,回了一禮遂開口問道:“正君不必多禮,卻不知是我哪位姐妹府上的?怎會來到此地?!?/br> 宋丞淡淡地掃了一眼清絮,語調波瀾不驚地道:“回親王,卑妾是十王爺府上的?!?/br> 這“卑妾”兩字一出,錦瑟忍不住周身抖了抖,聽到一個陽剛俊男說這兩個字,實在難受,好在他舉止語調都頗為中正平和,這番理所當然的姿態比起其他美人那副柔媚的模樣已是讓她好受多了。 其實宋丞亦是個自尊且有幾分傲氣的男子,即使世人不容他的外貌,他卻是絕不會自輕自賤,只因錦瑟堂堂一界親王之尊,居然關切的主動對他開口相詢,又見他一個王府男子身處青樓卻絲毫沒有不屑,一時心有感之,知道她有心解圍,故而才會自稱卑妾,若是對著他人,他只會自稱“宋某”。 果然,錦瑟三言兩語便知道了他的來意,頓時美目微沉,朝著清絮望去。 “是這樣嗎?清絮?!?/br> 這種冷靜威儀與儒雅雍容的氣度,與方才立時判若兩人,眾人不由心頭又是一凜,對她立時又生出了幾分敬意來。微啟朱唇,只聽得她清澈的聲音像清泉般淌過耳邊:“清絮,正君如今親自來請,這份涵養實非常人,你若體諒他一片苦心,便回了吧?!?/br> 這算是個臺階,打圓場了,既保存了清絮的王爺體面,也給了宋正君一個很好的臺階。 清絮還在猶豫,錦瑟又緩緩道:“清絮,宋正君對你算是情深意重了,你這般日夜流連青樓,在外風流成性,他卻還是放下正君的體面親來接你,你一番胡鬧,他也始終恭恭敬敬,靜候你回家,算是給足了你的面子,這番氣度實屬難得,你是不是也該珍惜一下自家這般夫君?” 此時宋丞說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只覺得袖中指尖都在輕輕顫抖,他雖在世人面前總是擺出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被清絮畏之如虎,這錦親王卻一眼就看出他的苦心,了解他心頭的苦楚,一時頗有知己之感,奈何卻不能在面上流露半分,只能苦苦壓抑。 清絮說不過錦瑟,想了想也終于覺得有些理虧,嘴角蠕動了幾下,再抬頭看了眼自家的夫君,無意間似是看到一抹苦澀,心頭一時不忍,終于幾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錦瑟聞言大喜,覺得自己大功告成,終于可以回家交差了。卻不知四下里此時一片安靜,別說青樓里的男子了,便是那宋丞身后的小侍聽了她的話,背地里也早已激動地淚水漣漣,恨不能直接跪在她的面前磕頭。 錦瑟并不知道自己此番言行被有心人看在眼里,日后會掀起多少風波。 她拱手朝各位王爺道:“各位,如此我便與清絮一同告退了。見諒?!?/br> 她說的冠冕堂皇,可各位王爺們哪里會讓她的如意算盤得逞,清絮走了有什么打緊,玉錦瑟來了更好,找樂子更方便。這可不正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嘛。 于是一時間所有玉家的惡劣分子都是嘻嘻哈哈上前,親熱道:“你和清絮走什么走,她自是回自家的王府,難道你也隨她去十王府不成?人家自有正君照顧呢,不必擔心?!?/br> 這番故意曲解明顯就是要把錦瑟的借口堵回肚子里去。 錦瑟苦笑一聲:“那你們想我怎么樣?” 錦瑟這種親王的威嚴和氣勢,遇到正事上倒是可以鎮住場面,畢竟活了兩世了,心理年齡自然不弱。 不過就是性子太和善了,對著和自己極為親密的自家姐妹在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上就萬萬擺不出如子雁或是安瀾那般的姿態來,也因此,她總是被吃得死死的。 而眾人顯然也頗為也了解她的個性,眼睛驟然都是一亮。那宋丞緊隨著清絮的身后也走出了大廳,只是在路過錦瑟身邊時,又朝她微微一福,這顯然是感謝她方才出手相助,錦瑟亦朝他淡淡一笑,看著他快步走出廳堂,心中忽然想到那宮中的皇貴君,不由意會地一笑。這兩兄弟,可真是一個地方出來的人物呢。 那老鴇閱人無數,對玉錦瑟方才的言行也頗有幾分關注,雖是開風月場所的老板,卻也肅然起敬。于是不再刻意諂媚或者讓手下的少年們擺出□□的姿態看她笑話,而是恭恭敬敬地,甚至眼帶幾分愛意地對著她敬酒道:“親王若是不嫌棄奴家身份低賤,還請飲了此杯,奴家今日得見親王風采,實是心慕……” 這老鴇年輕時也算是一個風流人物,如今年歲大了,卻還是風韻猶存,自有一番風流,錦瑟見他此時并不帶分毫刻意的妖嬈,便也自在了幾分,“請”了一聲后,不見絲毫猶豫便爽利地舉杯飲之。 這份面子給的不小,老鴇頓時笑得眼睛都快找不到地方了,身后的少年們也與有榮焉,顯然錦瑟雖是親王之尊,卻并沒有半分看輕他們這些風月場所的妓子,而那老鴇精明的眼睛現在也看出來了,玉錦瑟的確不是個風流好色的女子,而不是如某些衛道士般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假作正經,于是他便沒讓身邊任何少年上前伺候,自己更退開幾步,只是雙眸晶亮地對著錦瑟道:“見親王如此人物,奴家們也不敢唐突了,相請不如偶遇,還請親王今日在鄙處稍坐片刻,賞了幾只舞曲喝了幾杯酒再走,就算是奴家們的一片心意了?!?/br> 這話說得誠懇,話里的意思自然也很簡單,錦瑟只要不是那些涂脂抹粉的少年上來纏著她,便也自在,只是聽曲看舞,又不是龍潭虎xue,也算是給拳拳相邀的各姐妹一份面子,怎會不應,于是微微頷首。只是她卻不知道,這一聲應下后,身旁的一些人便開始擠眉弄眼起來,顯然另有盤算。 老鴇拍拍手,那些處子少年們重又步入場內,盈盈拜下,隨即聞聲起舞。 眾位王爺依然逍遙自在地受著身邊美人們的伺候,唯有錦瑟身后,只有兩個女侍為她斟酒布菜,而她姿態優雅,面色平和純凈,如不染塵世般的高潔,竟是顯得光華奪目。也因此,她與他人不同的待遇反而讓人覺得此情此景沒有絲毫不襯,只是誘的人移不開眼去。 這回再出來的少年們雖仍是身段玲瓏卻不再是如先前的衣不蔽體了,顯然眾人有心取悅錦瑟,知道她不是普通人,也不愿用媚俗的舞姿輕賤了她。 只聽古琴和瑟聲相合,少年們輕舒繡臂,長袖一揮,原地翩翩。那舞姿時而輕柔,時而激烈,曼妙的扭動著。而在這靡靡樂聲中,更有幾人清唱道:“青青河畔草,郁郁園中柳。盈盈樓上女,皎皎當窗牖。娥娥紅粉妝,纖纖出素手。昔為娼家女,今為蕩子夫。蕩子行不歸,空床難獨守?!?/br> 這是錦瑟年少時一時游戲所背的詩,從宮中流傳出來后竟成為了大街小巷,秦樓楚館的唱詞。 此時此地少年們唱出此曲,顯然也有討好之意,只是錦瑟當時實在年幼,又是剛到異世,不知道入鄉隨俗,且因為尊重原世的詩作,便沒把詞句里面的“女”字改動,也因此,她的好女色之名泰半也由此而來。 不過這些少年的嗓音雖然清麗婉約,卻是把曲調里面的哀怨寂寞之清表現得淋漓盡致,只是錦瑟此時此地聽到此曲,還是禁不住怔了一下。 此時臺上的少年們不少人美目漣漣地望著臺下發呆的錦瑟,那灼熱地迫視終于引得她回過神來,慌忙低頭飲酒,生怕哪個自作多情的以為她看上了自己。 低頭思忖間,只覺右邊的雨淮忽然手臂一勾,迅速無比地摟住了自己的脖子,曖昧地說道:“怎么,你又害羞了,當日在宮里還有膽子扮男裝整我們的時候怎么不知道害羞,如今到了這里竟變成鋸嘴葫蘆了?” 錦瑟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害羞了?” 這時滿桌子的人都仿佛心有靈犀一般的齊聲道:“我們可兩只眼睛都看到了?!?/br> 氣得錦瑟簡直說不出話來,然后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你既然不害羞,那待會我找兩個美人來坐你旁邊勸酒,你要是不愿意也可,只要待會一口氣肯喝下三壇子酒去,我們就放你回家?!?/br> 錦瑟面色鐵青,她顯然也有點怒了:“少來,你們這分明是想灌醉了我然后害我清白不保,我可不上當,剛才我不過一時不慎,三姐身邊那兩個色狼就差點就地把我給扒了,若是真讓你們得逞,回去后被我家素衣知道了可不得了?!?/br> 安靜,無比的安靜! 片刻之后,就聽見一陣轟笑聲震天響起!一室之內,全部人都笑得前仰后覆的,連老鴇也是噴出一口酒來,差點嗆住了!而這些人中,笑得最起勁的,卻正是那兩個站在景硫身側調戲過錦瑟的雙生美少年,只見他們一邊笑,一邊還在桌子上大力的拍打,一邊拍打,一邊更用力地大笑! 錦瑟一張玉面頓時黑成了一團,你們有必要嘲笑得這么明目張膽嗎?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所有人幾乎都忘記了自己最初是為什么把錦瑟騙了過來。 只知道,有玉錦瑟的地方,果然大家都不會無聊,這懼男成性的錦親王第一次逛妓院青樓的傳聞想必等第二天傳遍大街小巷的時候也會成為空前轟動的新聞吧。只不過若是事后被人知道,這位一整夜留在青樓的大周最炙手可熱的親王居然只是喝了兩杯酒然后看了幾支舞便全身而退的話,恐怕以后醉鄉樓會成為最大的笑話吧。 事實上,在老鴇乃至一票心懷不軌的青樓男子們甚至少年們這樣想著的時候,玉錦瑟也不是坐以待斃之徒,她也在考慮著什么時候可以客氣的告辭離開了。 但是才剛兩只舞曲過去,錦瑟酒又喝得不多,玉家王爺們自然都不太滿意。 開始有人一個個地站起來和她敬酒,甚至還有人提議行酒令,錦瑟微微皺眉,正想拒絕。 就看到身旁的雨淮一臉“真摯”地說道:“我說錦瑟啊,今日眾家姐妹難得聚在一起,你連這點面子都不肯給嗎?” “你明天不上朝?” “集體請假不就得了?”只要事后把個中精彩部分和安瀾繪聲繪色的匯報一下,女帝哪里會生氣。 錦瑟不是傻瓜,清亮的眸光只是四下一掃,眾人的這些小心思都已經收進眼底。 她忽然哈哈朗聲一笑,隨即轉頭朝著身旁一同起哄的雨淮看去??吹媚莻€專注,那個“深情款款”,連大周朝這位向來冷靜的尚書也是渾身一個哆嗦。 “我說雨淮,平時我們也算是老友吧,如今姐妹有難,你居然落井下石?”她問得很輕很輕,但是那微瞇起的眼睛顯然在不斷閃爍,透露著十分的不滿。 “幫你什么?”雨淮還在裝傻,她亦也低聲笑道,“你該知道,今日你想全身而退恐怕是很難的了,不如還是乖乖就范從了大家吧……”說到最后還舉杯和她眨眨眼,“這溫柔鄉里的滋味也該讓你嘗嘗了,省得整日里被你的小夫君弄得死去活來,丟我們女兒家的臉面?!?/br> “行!”錦瑟爽快地答道,后者忍不住一愣,“既然今日你鐵了心不肯幫我解圍,那我也只有不客氣了,既然是好姐妹,要死也得一起死對吧?!闭f著錦瑟自信滿滿地瞅著她冷哼一聲。 雨淮見她表情詭異,心下微微一緊,心中剛有不妙的預感,下一刻,玉錦瑟驀地張開了雙臂,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狠狠地抱了個滿懷。 而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聽見玉錦瑟大聲道:“淮,你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嗎?你心理最喜歡的人居然是我?我實在是太高興了!” 兩人方才竊竊私語了半晌,誰也沒注意她們說了什么,如今玉錦瑟這么一發作,在場所有人都立即被炸了個頭暈眼花。雨淮則完全沒想到的全身僵住,估計她做夢都想不到玉錦瑟居然會如此敗壞她的名聲。 “雖說女女相戀不容于世,可是如果對象是你,我玉錦瑟愿意接受這一切,反正我的好女色之名早已經傳遍天下,再多加一條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委屈了你啊,雨淮?!?/br> 所有人的嘴角都抽搐了起來,而雨淮驀地也明白了過來,再看看錦瑟眼角光芒閃爍,顯然她樂得眼淚都出來了,只是雨淮不愧是大周國的尚書,眸子一轉便計上心頭,干脆將計就計,她馬上也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情地回抱住了錦瑟,大聲道:“錦瑟啊,為什么你不是男兒身啊,不然我定要和女帝求親,把你娶回家做正夫去,嫁給我吧,錦瑟?!?/br> 這下眾人不僅僅是嘴角抽搐了,連帶都有倒地不起的趨勢了。 于是風中凌亂的人又輪到錦瑟了,她萬萬沒有料到雨淮只是恍惚了那么片刻就反映了過來,而且還直接把她的角色定為被壓的。 就見有人捂著臉道:“我是不是喝多了,剛才我聽到了什么?天哪,我一定是喝多了?!?/br> 而錦瑟還在發呆,顯然她尚未從那句“嫁給我吧”當中恢復過來,畢竟這是生平第一次聽到有一個女人對她說這句話,想相信一下都難,頓時出口的聲音都顫抖了:“你說的是真的嗎?” 只見雨淮還在“脈脈含情”地看著她:“當然是真的,怎么,你不信嗎?上回夜里我不就告訴你了嗎?” 夜……夜里,眾人這時候又無言了,感覺任何語言這時候都是蒼白的。 被她這么一挑釁,錦瑟又冷靜下來了,遂故意裝出含羞帶嗔地拋個媚眼道:“既如此,那你現在親我一下,我就相信是真的?!?/br> 這下回擊實在太厲害了,雨淮的臉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渾身汗毛林立。 錦瑟說著還故意把臉蛋湊過去,指著自己臉上某處,不懷好意地說道:“你親啊,你倒是親親看?恩?別說的這么好聽!”她知道女尊國的大女人們可不像自己原來世界的女人,換到二十一世紀,你讓一個正常的男人去親另一個男人的臉蛋,他能不暴走嗎? 于是她得意洋洋地看著雨淮,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 隨著這一來一往的,這回大家總算看出來了,這兩個大周國可算是最位高權重的女人如今絕對是在惡整對方,不僅僅如此,她們甚至還卯上了,而事實上在青樓里逢場作戲慣了的老鴇和青樓男子們也早就看出來了,只是一個個都憋著大氣不敢狂笑。 此時這位堂堂的狀元女,大周史上平日里在朝堂上最會呼風喚雨的尚書終于憋不住了,隨著玉錦瑟靠得越來越近的邪惡笑臉,她最終還是忍不住地大喊一聲,直接跳起身來,退開三步顫抖地指著她道:“玉錦瑟,你,你,今天……今天算你狠!” 說著一揮袖子直接朝外逃走,步出門檻的時候還給差點給絆了個踉蹌,而室內錦瑟看她落荒而逃也哈哈大笑起來,遂一揮衣袖優雅地站起身來,只見她雙眸如星,嫣然一笑,落落大方道:“各位,既然尚書大人心系國事而告退了,在下自然也不能久留。就此告辭了?!?/br> 眾人都知道她在睜眼說瞎話,剛才那雨淮分明就是被她故意耍了一番嚇跑的,可是瞧她此時站在室內如明珠映樹,清風拂面,那種舉世少有的風流雅致,如此令人心折,竟一時再也說不出來什么,最重要的是,誰也不想做下一個雨淮,于是也只能由著她離開。 此時樓上廂房內始終未露面的一個男子,正拿著杯盞微微晃動,他容貌俊美之極,猶如玉樹瓊花般,他坐在那里已是許久,自是從玉錦瑟露面之始便一直藏于暗處觀察她,想必任誰也不會想到,諾大的青樓中,居然還會在角落里有這樣一個非青樓的男子,而他不是旁人,正是西塘皇子寒朝羽。 “有趣,有趣!玉錦瑟,我果然還是看不透你,我從不知世上竟有這樣的女人,比所有的女子都冶艷俊美,卻比男子還要溫柔,時而高貴優雅,又時而如此邪惡,真正教人意想不到?!贝藭r他喃喃自語,將酒杯放下,竟是展顏一笑,“蓮兒,你說是不是?” 他背后站著一個少年,那少年似是水做的白嫩肌膚,一雙水潤的桃花眼,唇亦如花瓣般精致,可惜的是,他的左臉頰與脖頸處有幾道狹長的傷疤,以至于這道傷疤完全破壞了他的美貌。 寒朝羽見他始終沉默不語,嘆了口氣:“蓮兒,當初在江南,你若是知道是這么一個女子要救你,可還會愿意跟著你家主夫離開?” 少年目光盈盈閃動,卻仍沒有回答。原來他正是當日錦瑟在揚州遇到蘇瑜和林瀟然的當日所曾救下的劉家被趕出家門的一侍少年,想當日,他在錦瑟相救之下,卻還是聽信劉家主夫的片面之詞,跟著他回了家,沒幾日,便被虐得落了胎,更重新被攆出了家門?;叵氘斈?,當他仍未被害破相時,亦是被妻主疼愛過一段時日,直至那劉主夫進了門,便故意找人劃傷了他的臉,三番兩次將他趕出家門,流落街頭,最終連腹中孩兒都未能保住,若非眼前的主人相救,想必早已橫尸荒野。 想至此,心頭一酸,卻不再流淚,也許哀莫大于心死,一度以為世上哪個女兒不薄幸不重色,要嘆也只能嘆自己的命不好。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當日他曾也以為該是男扮女裝,為自己強出頭的哪家公子,居然是大周的親王玉錦瑟?更沒有想到,她看似靦腆,卻依然不減皇族威嚴,甚至心心念念自家的夫君,即使再其他女人家眼里如此行事未免過于男男腔,她卻明顯泰然自若,還一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模樣。教人委實不得不羨慕她娶進門的夫君們。 寒朝羽抬眼看了眼蓮兒,淡淡笑道:“想必這世上還沒人知道,這醉鄉樓如今已在我寒朝羽名下。若我要你替我做件事,你可愿意?” 那少年起身走到寒朝羽的面前直直跪下,毫不猶豫地道:“蓮兒的命是公子給的,公子只要不嫌棄蓮兒資質淺陋,蓮兒愿意為公子赴湯蹈火?!?/br> 寒朝羽扶起他:“赴湯蹈火倒是不必,你跟著我這一年來,也是學了不少,想必早已明白男兒家活在這個世上實屬不易。如今我即將返回西塘,而君傲國的皇長女素鳴葉也即將至大周京城面圣締約,這玉錦瑟是大周的親王,她對我的計劃來說至關重要。我需要有個人進入親王府,為我就近埋下伏筆?!?/br> 說到這,蓮兒依舊靜靜聆聽,面色未變,而寒朝羽也對他的乖巧很是滿意。遂又道:“你雖容貌盡毀,對其他女兒家來說自然毫無吸引力,可是她玉錦瑟不同,她最是個憐香惜玉之人,并不風流好色,你若是美人她或許會有戒心,然而你容貌盡毀,何況她又曾在揚州對你施過援手,想必不會防你。你只需找到合適時機見到她,更讓她以為你如今無依無靠,她必然會帶你回親王府安置照顧,屆時你該做什么,我自會派人吩咐給你?!?/br> 少年點點頭,依舊沉默不語。 寒朝羽再度望了眼錦瑟離去的方向,唇線輕抿,含著絲縷淺笑,似那縹緲輕風恍若無痕。 錦瑟不知道自己整日里被一票人在算計,反而帶著劫后余生的快感一路坐著王府的車駕順利地回了府,一進門,又開始朝素衣的庭院跑去,巴巴地看著門口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的院子,踮起腳尖看了兩眼,這才嘆口氣轉身離開。 見她這副樣子,小青簡直是恨鐵不成鋼啊,偏偏是自家的親王,該說的早就說了無數遍了。 只得皮笑rou不笑地提醒道:“親王,如今早都是后半夜了,便是側君也早就歇下了,還看什么看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