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那群大臣真的太多事了。 幼寧瞧了出來,享用美味時不忘偶爾飄去一眼, 半晌忍不住笑,將手勾在燕歸脖間,輕言軟語,“十三哥哥別氣啦, 如果不是你下的旨意, 他們也不會特意為我去獵鹿, 所以這還算是十三哥哥的功勞?!?/br> 燕歸依舊臭著臉,但幼寧哪兒看不出其實情緒已經被安撫了許多。 她內心暗笑,怎么自己有孕,感覺變幼稚的反而是十三哥哥呢? 太上皇聞風而來,順便帶了個跟屁蟲,小十八見著她便往這邊撲,“嫂嫂,嫂嫂——” 他懂事了,自然不會再喊jiejie。 可惜蹦跶的步伐被燕歸阻擋,衣領也被提起,他只能徒勞蹬腳,面對著向來崇敬的皇兄,他嬉皮笑臉,“皇兄,我來給皇嫂送禮物的,才不是來蹭吃?!?/br> 太上皇撫額,他的傻兒子哎,對方什么都還沒問,這自己都招了。 “送的什么?”燕歸沉聲問道,并未松手。 皇兄管得真嚴……小十八嘀咕了句,還是從寬大袖口慢吞吞掏出了個小東西,渾身雪白,小小的一團,被他捏在手心時還在微微發顫,眼睛都沒睜開。 是只小兔子,看樣子似乎都還沒斷奶。 幼寧心都化了,覺得男孩兒果然不同女孩,對待這種小萌物也毫不心軟,捏的方式根本提不上溫柔,她道:“別那樣捏著它,捧在手心?!?/br> 小十八依言換了個姿勢,rourou的包子臉揚起笑容,“皇嫂,這兔子現在還太小了,可以玩一玩,等再長大些有了rou,烤起來味道絕對比那鹿rou還好。我從旁人那兒聽了個養兔子的法子,聽說自小用香草喂食,日后rou都會天然帶著一股香味兒,再每天帶著它遛彎兒,rou質也會勁道十足……哎喲父皇你干嘛打我!” 太上皇當真哭笑不得,他這些兒子怎么一個個都沒學到自己的半成功夫,送姑娘家這么可愛的兔子居然說道要用來吃! 幼寧的笑容也愣在那兒,不知該作何反應。 燕歸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他本也以為十八送這只兔子是用來養,沒想到是這么個打算。 燕歸送過幼寧無數禮物,但從未送過活物。他知道幼寧有許多小姑娘有的習性,喜歡可愛的小動物,但如此他就更不會送,本就想霸占她所有注意的他,怎么可能親自將一個可能會分走她心思的東西送上。 “小十八送這個……是想讓我,養肥了吃?”幼寧有些不確定道。 “對啊?!毙∈死硭斎坏攸c頭,“嫂嫂沒吃過兔rou嗎?我和父皇這些年走遍各地,有些地方的兔rou做得尤其美味,我好不容易從一位大廚那兒磨了個獨門秘方,準備回宮后做給你和皇兄嘗嘗的?!?/br> 幼寧:“……” 她突然不知該感謝小十八的良苦用心還是控訴他居然要吃這么可愛的兔子,隨后也明白了小十八身高抽條,rou呼呼的身子卻未變的原因在哪兒。 小奶兔似是被十八的力道捏得不舒服,極其微弱地“唧唧”叫了兩聲,眼皮顫巍巍支開,露出清透紅寶石般的眼眸。 僅一瞬,又合上,再度“唧唧”兩聲。小十八提起它耳朵瞧了瞧,不確定道:“可能餓了,要喂奶?” 幼寧著實看不下去,抬手就要道:“把它拿……” 青嬤嬤及時俯首,“娘娘您忘了,您現在有孕在身,這些小東西最好別接觸。它們皮毛多,容易藏臟東西,影響到小皇子小公主可不好?!?/br> 如此一言,幼寧不得不有了顧慮,“它的母親呢?” “在我宮里呢?!毙∈艘琅f被提著衣領,笑容不減,“待會兒就叫人送回去喂奶,等真正斷了奶再給皇嫂你送來?!?/br> “好好養著吧?!庇讓幦彳浀乜粗哌髢上戮团吭谑耸中牟粍拥男⊥米?,叮囑了句,“不許養來吃?!?/br> 小十八眨眨眼,“不吃?那養它做什么?” 他的眼里沒有什么可愛的小動物,所有能動的在他眼里只有兩種,能吃和不能吃。 幼寧無奈含笑,“就當幫我養著,我很喜歡它?!?/br> 小十八勉為其難點頭,招手讓侍衛將小兔子抱回殿中,又去洗了把手,才被燕歸允許靠近。 他蹭在幼寧身旁,好奇地瞄著她還未有起伏的小腹,“這兒就是我的小侄子侄女啦?會長得像我嗎?” 幼寧彎了杏眸,“當然是像我和你皇兄啦,不過十八是皇叔,應該也會有點像?!?/br> “真的?”小十八雙眼都亮了起來,開始圍著幼寧轉圈,激動地搓手,半晌才鼓起勇氣小心翼翼碰了一下,“那、那……那這也有我的功勞了?” 燕歸:“……” 幼寧:“……” 這話著實容易引起誤會,若非十八是個才不到十歲的小屁孩,燕歸早將他揍一頓扔出去。 太上皇懶得管兩個蠢兒子那些事,在他看來自己真是英雄寂寞,一世風流,萬種引得美人傾心的技能,沒一個人繼承到。 趁著小十八賣蠢之際,他揮退御廚,自己親自上手烤鹿。 眾人早知太上皇政事不行,吃喝玩樂一流,鹿rou在他的烤制下也許不如御廚精美,但其味的確獨樹一幟、別有風味。 幼寧在默默圍觀燕歸教訓小十八,突然橫來一手,太上皇手持食盤遞來,眨眼道:“幼幼,嘗一嘗?!?/br> “父皇親自烤的?”幼寧順手接過嘗了口,瞬間露出梨渦,“還是像以前一樣味道好?!?/br> 小時候兩人瘋玩過一陣,她自然清楚太上皇的“多才多藝”。 “那當然?!碧匣黍湴恋刈谒砼?,兩人一起慢條斯理品嘗。 好半晌,身旁人都無言,幼寧余光一掃,了然道:“父皇是不是有什么事?” “咳?!碧匣什蛔匀粍恿藙?,又瞟了瞟似乎仍被小十八纏著的燕歸,“父皇確實……有點,小事?!?/br> “唔?”幼寧歪過頭好奇打量。 太上皇被這清透的目光瞧得越發不好意思,老臉羞紅,“就是,那個……當初你和十三在南城的時候吧……那個……” 他如此扭捏,倒叫幼寧生奇。太上皇臉皮原本多厚呀,做什么都不在乎他人目光,居然也會吞吞吐吐猶猶豫豫。 “我和十三哥哥在南城?”幼寧想了想,“那時候是父皇你代為批奏折,發生了什么事嗎?” 她柔聲道:“難道是遇到了什么難題,至今也未解決?” 少女溫柔的模樣讓太上皇輕松不少,他也不是那么遲疑的性子,當即快速低聲道:“當初我看了個折子,一氣之下……” 自邊亂平穩,燕歸又登基幾年后,京城就沒什么大事,每天折子上也就一些芝麻綠豆的事,所以太上皇批示起來基本不費什么功夫。 但其中一道折子讓他不淡定了。 十多年前,五十多的安遠侯娶了個年方二十二的繼室,繼室生得貌美如花、性情溫婉,當初因為守孝耽誤了婚期,不然也不至于這般年紀未嫁,給安遠侯當了個繼室。 可惜安遠侯沒福氣,只陪了嬌妻兩年,就撒手而去。他膝下無子,爵位由親弟繼承。 弟弟覬覦長嫂美貌,多次示好不得,是以因愛生恨,一年前給長嫂下套,誣陷其與侍衛私通,要將其沉塘。 哪知長嫂雖溫婉,但也不愚,早已私下得了小叔當初毒害寧遠侯和多年來sao擾自己的證據,并且這次的圈套也是她故意走進,不然這位繼寧遠侯哪兒能那么容易得逞。 繼室家人官雖不大,但極為護短,上折子一為請求奪去寧遠侯爵位,二為女兒求個能夠再嫁的旨意。 在家人看來,女兒畢竟才三十多,守寡半生實在太凄苦。何況女兒生得太過貌美,獨自一人也總少不得閑言碎語,所以想求一人護著她。 太上皇一看,這還得了。他也喜歡美人,可從沒用過這種下作的手段,毒害長兄,還誣陷美人私通,這豈能忍! 況且那位美人他見過,的確是個傾國傾城花容月貌的女子,怎么能受這種委屈! 太上皇性情中人,他本不理朝事,這次卻氣得親自去了安遠侯府把這位小叔臭罵和揍了一頓,然后一氣之下……一氣之下和美人睡在了一起。 幼寧本是邊聽邊點頭,聽到這兒時慢了半拍,點過頭后遲疑回想了下。 等等,一氣之下……把人給睡了?! 她杏眸瞪得圓滾滾,似乎不可置信。 第118章 太上皇自以為偷偷摸摸, 想讓幼寧暗中為自己拿個主意,哪知就算他貼著耳朵咬話也能被燕歸聽得一清二楚。 聞得太上皇解釋的話語,燕歸一聲冷笑。 哪里是太上皇說得那般見美人我見猶憐而情不自禁,分明就是被那位前安遠侯夫人下了套, 被人給睡了,隨后不得不為其撐腰負責。 也只有太上皇為了顧全美人名聲和面子,才將責任全包攬在自己身上罷了。實際上他年紀這般大了,縱然再欣賞美人, 也難以動這種心思, 更別說兩人相差近三十的年紀。 那位前安遠侯夫人也是位奇女子, 那么多法子不想, 直接把太上皇給睡了…… 當初鷹衛上報這消息時,燕歸都一度震驚了片刻,最終決定置之不理??倸w影響不了大事, 傳出去也不過又一樁太上皇的風流韻事罷了。 風吹葉搖,幼寧被簌簌聲帶回跑偏的思緒,“那……父皇想要怎么辦?” 太上皇為難,“我畢竟年紀大了, 此事也怪我一時沖動,著實……但畢竟不能誤她一生。幼寧你為皇后,不如替她相看一些合適人選,再讓十三為其賜婚?” 對這位美人, 太上皇頭疼得很。他廢了安遠侯, 又為其下了可改嫁的旨意, 這位似乎還不想嫁人了。說什么相夫教子無趣,倒不如一人樂得自在,偶爾和太上皇偷偷情也不錯。 聽聽聽聽,這是一個女子該說的話嗎?饒是開明如太上皇,都被她這言論驚呆了。 不過太上皇沒放在心上,只當她是一時被男子傷了心。所以想拜托幼寧為其尋個家世人品好的人,這樣總不會受委屈。 眼下幼寧不明其中曲折,還當太上皇睡過人就厭了,并且還要強行把綠帽子戴到自己臣子頭上,這讓她就很為難。 “父皇,我……我與前安遠侯夫人毫無干系,且她身份特殊,突然為其指婚,恐怕……唔……” 幼寧撥弄指邊杯蓋,猶豫該如何說??v然她于情難以苛責太上皇,也不代表能為太上皇做這種事。 誰不知太上皇習性,萬一為人指了婚,他又來興致,再來個春風一度,豈不是明晃晃打男方臉,那時可就是結親不成反為怨偶了。 思索再三,幼寧抬首:“父皇問過那位夫人意見嗎?” “???”太上皇呆。 “那位夫人……可有什么打算?是由家中安排,還是已有心儀之人,父皇都沒問過嗎?” “呃……”太上皇繼續愣住,心中琢磨,按照美人那種說法,她心儀之人不就是自己?可自己這把年紀了,著實沒興趣再納妃啊。 思及此,他心中簡直得意又煩惱。 幼寧露出無奈笑意,“父皇什么都沒問,就想直接為那位夫人做主嗎?這可不好,不然這樣吧,午后我傳她進宮一趟,親自問問她?!?/br> “哈?別……”太上皇反應過來后忙要阻止,可惜出聲太晚,幼寧已經派人去傳了花,見他滿臉不安還安撫道,“父皇別擔心,我不會將你的事說出的,只旁敲側擊問幾句?!?/br> 太上皇幾度踟躕,終究沒能將真相道出。 要讓他承認自己被美人下套給睡了,簡直比要他的命還難。 幼寧沒處理過這種事,她才十七,縱然皇后當了幾年,但所做最多也不過管管宮務,那些命婦尋常事并不敢麻煩她,別說賜婚這等旨意。 為此幼寧特意前去請教了番太后,倒沒直接說太上皇又禍害了人,只將這位前安遠侯夫人的情況大致道了遍,請教若要為其賜婚,該注意些什么。 心中有了些成算,幼寧才回鳳儀宮準備接見。 秋日午后不燥不涼,微風習習,前安遠侯夫人溫儀邁過宮殿大門,便覺格外舒適。只見殿中軒窗大敞,未燃熏香,內垂流蘇,四角擺置落地瓷瓶,其余擺設亦以清爽為主,不多,貴在精,很是大氣開朗。 她微微抬眸一瞥,就見少女著皇后常服于上首落座,腿間搭了塊薄毯,面容嬌妍,唇角含著淡淡笑意,令人如沐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