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是啊?!毙觾簬陀讓幣吓?,快語連珠,“主子也知道賀二姑娘這般年紀了,尋常人家像她那般大的姑娘早已成親有子……這次賀府似乎鐵了心,說是賀二姑娘不滿意他們為她說親的人選,就讓她親自去看?!?/br> 杏兒止不住笑,“聽說一日要見兩三位青年才俊呢,賀二姑娘忙得書都看不上一眼?!?/br> 光是想到賀二生無可戀的模樣,幼寧就撲哧出聲,輕輕搖頭,“賀府也確實沒法子了?!?/br> “可不是……”杏兒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亭附近的拱門處出現了一個不該在此地此時出現的陌生青年。 青年穿過拱門的瞬間,一眼望見于亭中閑坐的少女,著藕粉長裙,蜜合色披肩,靜若處子,柔美動人。 “怎么了?”發覺杏兒的沉默,幼寧疑惑回眸,姣美側臉與白皙到不可思議的肌膚映入青年眼簾,他眼中不可自抑地閃過驚艷。 “也不知佳人是何身份……”青年輕言自語。 身旁小廝抱著警醒主子的態度,十分盡職地提醒,“公子眼睛看仔細了,那不是姑娘,佳人已為人婦?!?/br> 青年:………… 揉了揉眼睛再看好幾眼,青年才確定對方真的已嫁為人婦,不由忿忿用折扇敲了小廝腦袋,“就你多嘴!” 如果不知,他還可以多幻想一會兒。如今知道佳人已有所屬,他腦中所想的諸多與佳人見面的第一句話都沒了用處。 不過……美倒是真的美。青年不自覺擺起折扇輕輕搖擺,嘆氣道:“恨不相逢未嫁時……” 小廝偷偷翻了個白眼,公子就愛作這風流模樣,大冷天的搖扇子,公子不嫌冷自己還覺得丟人……最近賀府的婢女看自己的眼神總是怪怪的,說不定就是覺得他跟的主子腦子有問題。 小廝再度提醒,“賀公子提醒過,公子切莫過拱門。過了這道墻就是另一位大人的府邸,只不過兩府沒有把這門鎖上而已,公子再不離開,被佳人發現,對您可就沒好臉色了?!?/br> 青年“噢”一聲,繼續搖擺折扇依依不舍望了許久,艱難地挪動了一步退到門內,卻低首道:“能不能打聽到這位姑……這位佳人是何方人氏?夫家哪位?” “可能就是這位欽差容大人吧?!毙P慢吞吞道,“這里就是那位容大人的府邸,出現在此處的女子,自然就是其家眷了。聽說容公子親人都在京城,這位的身份應該就是……” 他未言明,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青年仔細想了想,俯首道:“你覺得你家公子與容大人相比,勝算如何?” 小廝睜大了眼,似乎覺得主子這個比較很有勇氣,還是不得不道:“公子比的是外貌……還是氣質,還是詩詞歌賦,或經史子義……” “都比?!?/br> 小廝長長哦一聲,用同情的目光瞧去,“公子,我覺得這些還是不要比了吧,反正有一樣您肯定勝過容大人?!?/br> “什么?” 小廝拍了拍臉,無比真誠道:“您的臉皮啊?!?/br> 青年:………… 如果這小廝不是爹娘花了大價錢請來保護自己幫自己,而且還未簽賣身契,青年覺得自己肯定早就忍受不了此人每天對自己的無情奚落,跳起來就要爆打他的狗頭。 “主子?!毙觾旱褪滋嵝?,“拱門外的那兩人已經朝這邊張望許久了,奴婢讓人去把他們遣走?!?/br> 幼寧不感興趣地掠過視線,微微頷首,“有禮些,那位應是賀府的客人?!?/br> “是,奴婢知道,奴婢親自去?!?/br> 青年見杏兒朝自己走來,激動得杏兒還有近一丈遠就掏出懷中字條,念念有詞,“吳某身高七尺,二十有五,上無高堂下無小兒,家有余田三畝,閑屋一間,若、若有意……” 杏兒從沒見過這么別致的自我介紹方式,一時竟愣在那兒,手中被塞進字條。 青年羞澀道:“姑娘來意吳某已明了,可直接讓令主到此地來尋吳某,吳某定恭候大駕?!?/br> 杏兒:??? 她起初還當是看錯了,可能這位就是個登徒子。但字條中的兩行小字一入眼,杏兒神色立刻斂住,望了又望,確定自己沒看錯才收入袖中。 這位……是如何一眼看出主子中了毒?而且…… 杏兒知道自己藏不住心思,干脆向幼寧告了會兒假,跑去前廳,將字條交給明太醫。 “芙蓉如面柳如眉?”明太醫一字一詞頓道,眉頭皺起,這難道是那毒的名字?也太奇怪了些,誰會給一個□□取這種名字…… 不過說到藥效,倒是與這句詩很吻合。 “那人還說了什么?”明太醫急急道,“怎不攔住他?那是何人?快著人去尋??!” 杏兒慌張點頭,結結巴巴道:“那……那這上面說的都是真的了?娘娘中的,就是他說的這種毒?” “暫時無法確定?!泵魈t習慣說話留三分,“不過上書的一些癥狀的確符合,你再去將此事稟告陛下,此人既然能入賀府,必定有些身份,陛下與世子很快就能查到?!?/br> 才否定了從藥本身去入手,沒想到轉眼就來了機會,怎不叫明太醫喜出望外。 正如他所言,燕歸一得到消息就馬上派人去了賀府詢問,迅速得知了此人身份。 此人并不姓吳,他只讓旁人喚自己游公子,具體名字為何并不知曉。不過有一點很明確,他從第一日來南城,結交賀府公子目的就很明確,他說自己想要見一見容世子,領略一番其傲人風采。 第109章 游笑笑, 不知何方人氏,父母不詳,正四方游歷,一年前游至南城, 暫居至今。 值得矚目的是,他有手堪稱出神入化的好醫術。此人不重財不重色,真正能夠讓他出手的人很少,所以清楚這點的人寥寥無幾。 游笑笑重文若武, 出門在外都由身邊的小廝保護, 不過小廝也僅知道個名字——阿六。 半個時辰內, 那位青年的身份已呈在燕歸面前, 有用的信息甚少,但最關鍵的一點已映入眼簾。 “看起頗為神秘?!比菰弃Q端詳手中宣紙,將它置于書案, “陛下如何看?” “自然是請來?!毖鄽w看向容云鶴,“到時還要麻煩兄長出面?!?/br> 容云鶴一怔,也不知是為這聲兄長還是話中內容,許久點頭含笑, 算是默認了。 這位陛下還真是變了不少,以前的他可沒有這般“能屈能伸”。 幼寧尚不知有過一面之緣的陌生青年可能會是救自己一命的人,她回院時望見多年前自己與兄長親手種下的一顆桃樹。如今為冬春交替之際,面前依舊是枯木覆雪, 她想起當初埋在樹根下的幾壇女兒紅。 本是說出嫁之時將女兒紅取出, 可當初在京城, 此事便不了了之,也不知那幾壇酒現今還在不在。 “主子在想那幾壇酒嗎?”杏兒彎眉,“聽說世子回南城時就挖了一壇出來,現在里面該還有兩壇呢?!?/br> 幼寧眨眨眼,隨后以拳捶掌,果斷道:“剩下的都挖出來吧,今晚喝?!?/br> “今晚?”杏兒猶豫了下,“主子您不能喝酒啊,明太醫說了,您每頓都得喝那碗藥?!?/br> “給陛下和哥哥喝~”幼寧散了會兒心,心情頗好,擺擺手往前廳去,“今晚就不喝藥了,不需再談?!?/br> 杏兒無言,主子中毒后她還真不敢違背半句,生怕惹得主子生氣。那藥用于助眠,明太醫擔心主子清醒太久情緒起伏太大,所以開了此方,按理而言,一兩次不喝的確沒什么…… 猶豫之下,杏兒將此事報給燕歸與容云鶴,二人都是微怔后露出笑意。 “那便隨她去?!?/br> “就順幼幼的意?!?/br> 竟是出乎意料得統一。 “陛下?!比菰弃Q靜了片刻,“用膳前手談一局?” “可?!?/br> 木制棋盤涼玉棋,黑白錯落,界線分明。兩人棋力相當,加之各有所思,對弈起來十分緩慢。 “陛下似乎變了許多?!比菰弃Q慢條斯理落下一子,悠悠道,“是因為幼幼嗎?” “人總會變?!毖鄽w面不改色,“兄長亦如是?!?/br> 容云鶴輕笑,“我若不變,恐怕此刻陛下無法入我府門,更妨談安然坐在此處?!?/br> 二人心中都有個極為重要的人,偏偏那人又相同,正是此人令他們相識相熟,亦是此人令他們似敵似友。 容云鶴曾想過,若沒有幼寧在其中,他會如何看待這位陛下。思索良久,他發現自己居然有些欣賞甚至是贊同他的處事作風,往深處言,其他人覺得這位陛下的一些可怕之處,譬如對他人近乎冷漠的一視同仁,和某些堪稱殘忍的態度。 但沒有如果,燕歸奪走了他最心愛的meimei,容云鶴便無法與他一直相安無事。 容云鶴不覺得自己對meimei幼寧存在什么不可見人的情感,這世上總有人側重不同,家室、名、利、財、親、友、愛……他只是恰好尤為鐘愛這個唯一的meimei。 燕歸某種程度與容云鶴想法一致,他的改變說來亦是因為幼寧。 幼寧來南城前,兩人還在爭吵中,或者說幼寧單方面的冷戰,因為燕歸不想或者說懼怕擁有一個兩人的孩子,偏偏幼寧是如此渴望新生命的到來。 燕歸本打定主意,會慢慢勸導幼寧,潛移默化改變她的想法,可突如其來的毒打亂了一切計劃。 不管什么孩子,毒若沒解,幼寧便要沒了。 這時燕歸才恍然意識到,之前所想的若自己即將不幸于世也絕不留幼寧獨活的想法是如何愚蠢,他分明忍受不了她受一絲苦,又怎會在知道自己注定死亡時還要折磨她。 既然想通這點,剩下的也迎刃而解。 他完全沒有必要僅因為心中的小小不滿就與容云鶴鬧出不快,從而讓幼寧為難。 反正幼寧現在是他的,誰也搶不走,不是嗎?如此而言,就算喊對方一聲兄長又如何?能讓幼寧放心才最重要。 瞥見燕歸唇角的老神在在、淡定從容,容云鶴似乎懂了什么,又緩緩落下一子,抬眸道:“陛下輸了?!?/br> “哦?”燕歸似驚訝瞧了眼棋局,頷首道,“是我輸了,兄長棋力有所精進,我不及?!?/br> “十三哥哥輸了?”清越的聲音自門前傳來,兩人同時抬頭看去,皆對少女露出微笑。 燕歸先起身,將人帶入懷中,“嗯,兄長太厲害了?!?/br> “哥哥當然厲害啦?!庇讓幪筋^瞧了眼,不想讓燕歸傷心,皺皺鼻子又道,“不過十三哥哥也不用失落,你每日忙于國事,已經很久沒下棋了?!?/br> 容云鶴彈彈衣袖起身,睨了眼對望的兩人,似乎悵然若失道:“女大不中留,古人誠不欺我?!?/br> 幼寧:“……” 被看個正著,幼寧微紅了臉,不知該如何辯解,急了會兒干脆一頭扎進燕歸胸膛,悶在里面不出聲。 “幼幼臉皮薄?!毖鄽w一本正經地摸頭,“兄長別取笑她了?!?/br> 容云鶴失笑,萬萬沒想到自己也有經歷這么一幕的一天,他搖頭出門,“算了,我喝酒去,之前那壇女兒紅正好還不夠,陛下覺得如何?” “自當奉陪?!?/br> 為了不讓幼寧多生愁思,兩人心照不宣地將對她所中之毒的擔憂隱下,平日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陪她談話。這也是為何幼寧明明早已察覺自己中了毒,現在還能露出笑顏的原因。 因為兩個最重要的人給了她信心。 幼寧酒量不好,也不能飲酒,便只飲點蜜水吃些小菜,偶爾歪過頭聽這兩人談天胡地。 她從不知,原來兄長和十三哥哥一起喝酒的模樣,竟也和那些喝多了喜歡扯閑話的人一般。叫她看著好笑,又莫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