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最重要的是,青嬤嬤似乎還從未提點過自己要去尋陛下這種話。 幼寧隨口應了青嬤嬤的話,另外讓杏兒去查查究竟發生了何事。 杏兒很快便回,面上也帶著一股不高興的意味,“怪不得青嬤嬤要訓人呢,主子您猜那幾個宮女做了什么?嬤嬤吩咐她們去尋石喜,讓石喜給陛下送您囑咐的那塊墨。她們倒好,沒先稟告石喜不說,自己直接進去求見了陛下,再瞧瞧她們穿的衣裳,大冬天的,穿的可是春日的宮裝,還點了胭脂描了眉呢?!?/br> 她倒豆子般將滿腹不滿一并倒出,回頭才想起對此事最不開心的應該是自家主子,一個激靈,立刻小心抬首望去。 幼寧卻是笑盈盈模樣,“然后呢?” “然后……然后她們就被陛下罰了一年俸祿,趕了出去,正好被青嬤嬤逮住,又訓了一頓?!?/br> “那不就是了?!庇讓帗稳此?,“還有什么可氣的呢?” “可、那、那可是……”杏兒結結巴巴想說什么,不知要如何表明意思。 “砰——”殿門被大力推開,一個熟悉的聲音中氣十足道,“可是什么可是,一個巴掌拍不響,小幼寧,父皇和你說,肯定是十三這小子自己不老實招蜂引蝶,不然那時候怎么沒人勾引你父皇我呢?” 青嬤嬤杏兒:……您還需要勾引嗎? 第101章 前任周帝現任太上皇在新年第一日趕回皇城, 在外游歷一年多,他容貌蒼老許多,須發皆白,不過倒白得很有風度, 任誰遠遠看來也是個風度不凡的老年美男子。 老年美男子作勢要幾步上前抱住幼寧,被青嬤嬤眼疾手快一個行禮擋住,他揉了揉鼻,瞪眼道:“難道我還會吃了我的兒媳不成?” 青嬤嬤嘴角微抽, 您是不會吃人, 但您比吃人更可怕。 太上皇也就做做模樣, 轉頭坐在了旁側, 自顧倒了杯熱茶飲下,“小幼寧,你可不知父皇這一路趕得多辛苦, 可惜還是沒在昨日歸京。哎,要不是十八那小子沒個定性,一路碰著什么想吃想玩兒的都要湊過去看看,我們早就到了?!?/br> 趁著小兒子不在, 太上皇毫不心虛地把鍋都甩了出去。語罷他從懷中掏出一條類似耳墜的長條,只下面還綴了個圓形的東西。 “這是什么?”幼寧接過,把玩了下,“父皇送我的禮物嗎?” 太上皇頷首, “這是在南河那邊商賈手中買來的, 不過圖個新鮮, 可用來計時?!?/br> 他一揚眉,建議道:“下次十三和哪個宮女或者什么女子站在一塊兒,你就用這個計時,只要超過了一刻鐘,絕對有問題?!?/br> 幼寧:………… 太上皇見她不信,還循循善誘,“你別不信父皇,父皇是過來人,最了解這些男人的心思。天底下沒有一個男子不貪鮮的,不過小幼寧你放心,父皇是站在你這邊的,若是十三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盡管來找父皇,父皇就幫你教……教……” 望見來人,太上皇的話兒硬是拐了個彎,“就幫你說教說教他,十三孝順懂事又知禮,定聽得進去的?!?/br> 青嬤嬤杏兒:…… 燕歸頓住的步伐繼續,緩緩入內,“父皇,許久不見,兒子甚是思念?!?/br> 聲音平淡而從容,聽不出一絲不高興,太上皇卻總覺得里面包含著一股殺氣,他坐得極穩的身子不由悄然移動了下。 燕歸耳利,抬眸道:“怎么伺候的?太上皇座上撒了東西都不知?” 伺候的宮人一愣,反應不及,當真要去換座,太上皇忙擺手,“不必不必,方才茶喝得急了,有些被燙著。如今心口不舒服,我去尋太醫看看?!?/br> 話還在說著就風一陣往外溜,青嬤嬤的話都沒來得及說。 太醫院今兒個……沒人輪職啊。 燕歸望著太上皇風風火火離去的背影,好一會兒無言,嚇得殿內伺候的宮人都不敢鬧出動靜。 許久,他輕笑出聲,眼中竟帶了一絲促狹,可見方才明顯是在捉弄太上皇。 幼寧倒是看了出來,此時亦眨眼笑,“十三哥哥變壞了,明知道父皇怕你?!?/br> 燕歸含笑垂眸,往小妻子口中投喂了一塊點心。他沒什么好動氣的,那點話兒而已,清者自清他并不怕,只不過不滿太上皇一回來就挑撥自己與幼寧的感情而已。 一點小教訓,只希望這位六十多年紀還活潑得過分的太上皇能知趣些。 “說來怎么不見小十八?”幼寧有點兒想念以前那個纏著自己不放的肥團兒。 小十八如今應該七歲多了吧……憶起從鷹衛那兒傳回來的消息,幼寧就想撫額。父皇帶著人出去玩兒,當真是葷素不忌什么地方都敢去,高山大河,密林小鄉,書院詩會,青樓賭場……幾乎一個都沒放過。 不知小十八被帶成了什么模樣。 說到十八,燕歸又是一笑,“他們帶了一堆東西,父皇一人快馬加鞭趕回的京城,他還和幾個侍衛在馬車上,如今到了臨縣?!?/br> 幼寧:……父皇那么大年紀了還能騎這么長時間的馬,也是很厲害的。 太上皇的確累了,他為了作勢真去了躺太醫院,里面空空如也。不過因存放了大量珍貴藥物,太醫院即便無人也燒了地龍,正好困意襲來,太上皇瞇著眼坐了會兒,不出半刻就呲溜滾到地面打起了呼嚕。 因陳總管也沒及時跟回,他身邊無人伺候,竟到了晚膳的時辰才有宮人發現他居然睡在了太醫院的地面上。 親人回歸總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幼寧十分興奮地想要親自下廚。此話一出,靜靜寫字的燕歸手微抖,徳的最后一點成了一捺,這是他從不會出現的失誤。 他默然將紙卷起扔到一旁,不動聲色道:“一人做一桌膳食太費心力,父皇定也不愿見你為他勞累,讓御膳房多做些,你添一道點心就可?!?/br> “這樣嗎?”幼寧想了想,“的確,父皇回京的第一頓,可不能讓他等太久?!?/br> 無聲伺候的杏兒等人齊齊松了口氣,主子點心其實做得很好,可能因為她自己喜愛,所以特意下過功夫鉆研。不過在具體的菜肴上……當真是不忍直視,第一次做菜時要不是陛下手快,將整盤菜迅速吃進了口,沒讓娘娘沾著半點,不然此刻娘娘應該很了解自己的廚藝水平了。 那次陛下吃了娘娘親手做的一盤菜,事后整整三日臉色都是黑的,石喜還得對娘娘解釋說是朝堂上遇到煩心事。 這手藝當真是……堪比□□了。 太上皇回宮,于情于理太后與各位太妃都得見一面迎駕??紤]到這些,幼寧干脆舉了個小宮宴,請太后與各位太妃共飲。 不過雖是各宮都遣人去請了,柳太妃的到來還是讓幼寧有些意外。 對于九公主,幼寧曾經有過厭惡,不過人死如燈滅,如今她對此人一點兒感覺也沒。無論旁人言她偽善或假模假樣,她對柳太妃都有同情,畢竟柳太妃是真心疼愛女兒。 設身處地去想,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打擊誰都受不了。 柳太妃衣著端莊面容干凈,只是臉色略有憔悴,身形微顯消瘦,幼寧轉眸吩咐幾句,她的座上便單獨多了一碗藥湯。 柳太妃似乎發現這點,抬首對上位微微一笑,舉杯示意。 幼寧與她對視一瞬即淡淡掠過視線,沒有多作停留,青嬤嬤傾身道:“主子還是不要待柳太妃太過特殊才好?!?/br> 幼寧頷首,“方才是我疏忽,還有幾位年紀大的太妃,也一并送上?!?/br> 太上皇在,哪場宴會都不可能冷清。他才從各地游覽歸來,正是滿腹話語想談,這些太妃們沒能跟著他出去,一直待在宮中也無趣得很,是以大部分都聽得津津有味。 燕歸則全程平淡以對,很少出聲,直到幼寧夾了一塊魚,忽然感覺一陣惡心涌上喉間,不由難受得側向一旁。 “怎么了?”燕歸立刻輕拍她背部,命人馬上查幼寧面前的碗筷膳食。 幼寧皺著眉頭捂唇,不適的感覺陣陣出現,熟悉的舉動讓在場太妃們面面相覷。 柳太妃先聲出口,置筷猶豫道:“皇后娘娘……莫不是有了?” 第102章 不孝有三, 無后為大。尋常人尚且如此,對于帝王更甚,燕歸登基至今快兩年,及冠四年, 以他的年紀與身份,的確該有子嗣了。 即便不明真假,石喜臉上都露出一閃而逝的喜色。出乎眾人所料,上首陛下先是一愣, 隨即臉色并不見好, 只是又道了聲傳太醫。 見狀本欲道幾句吉利話的諸位太妃登時歇了心思, 都是一個個人精, 觀望幾眼后不敢再言。 幼寧著實被這腥味沖得厲害,干著惡心了半晌,喝了口清水后就蔫蔫半伏在燕歸臂中。她不能開口, 只要一張口那股感覺就會沖上,是以只用眼神與燕歸對視了小會兒。 兩人四月前才圓房,幾個月以來親昵的確不少,亦每晚都睡在一塊兒, 但真正做到底的次數用兩手就可以數出。 燕歸堅持己見,即便偶爾受不住幼寧生澀的誘惑,最后也會硬生生忍住不在體|內釋放,所以有孕的可能性真的微乎其微。 更關鍵是, 彼此都知道幼寧十多日前才來過月事, 而這之后兩人并未親熱過, 如何可能有孕? 太醫被允了假,太醫院如今無人,即便宣最近的太醫進宮也至少需小半個時辰,氛圍一時不由僵住。 好在太上皇為調節氣氛的個中好手,打哈哈道:“今夜難道不是我的接風洗塵宴?各位愛妃都呆愣著做什么?皇后若真有孕是好事,想錯了也沒什么,興許只是今夜的菜不合胃口,兩個小輩間的事隨他們去,來來愛妃們,我們繼續?!?/br> 太上皇開口,加之陛下明顯面色不善,其余人不敢觸霉頭,無論真心假意,都扯出笑臉隨其舉杯共飲。 不過心中不免都嘀咕一聲,皇后有有孕的可能是好事,怎么陛下的臉色反倒像誰欠了他銀子似的。 帝后二人在上首靜了片刻,柳太妃輕柔道:“娘娘既然不適,不如先回寢宮歇著?反正太上皇有我們陪著,也無需陛下與娘娘cao勞?!?/br> 太后不贊同道:“皇后還是留在這兒吧,事因尚未清楚,不管有孕或胃口不好,哀家和這些個太妃們總多些經驗。再說,若是有其他內因,人都在這兒,到時也好分辨一二?!?/br> 太后曾掌管宮務多年,此話不無道理,若真的有事,自然是當場查更清楚。不過柳太妃的話也無過錯,畢竟她話里話外都是為帝后著想。 幼寧思索片刻,決定留在宴會。只是一點不適與反胃,并非大病大痛,她也不覺得有回寢宮休息的必要。 向太后柳太妃二人回過話,幼寧俱是微微蒼白著臉色含笑道謝。 接下來的觥籌交錯顯然都籠在一片不自然的氛圍下,可能有事的是皇后,太后最后的話還意有所指,道出有人暗害的可能,這下誰還有心思好好用膳玩樂。 數九寒天,太醫被侍衛飛馬掠進宮時胡子都染了寒霜。他正在府中沐浴,無端端就被突然踹門帶走,只能馬虎披了件外袍,如今都凍得打哆嗦。 幼寧實在不習慣太醫搭在腕間顫巍巍的手,輕聲道:“先給姜太醫上杯熱茶暖暖?!?/br> 她溫言軟語,“侍衛有些急切了,姜太醫莫怕。我方才用膳時身體有些不適,陛下擔憂我,所以今夜這個日子召你來,打攪了姜太醫與家人團聚,當真抱歉?!?/br> 皇后如此道歉,太醫受寵若驚,忙擺手道“娘娘客氣”。他飲了杯熱茶,待手腳微暖后定下心,穩穩地搭上了脈。 堂下瞬間安靜,目光齊刷刷聚集而來。姜太醫不動如山,凝眉思索許久,緩緩道:“回陛下娘娘,娘娘脈象來往流利,圓滑,如珠滾玉盤之狀。觀娘娘五官面色如常,理應無病,所以這滑脈……應是主妊娠之狀?!?/br> 太上皇聽這文縐縐慢吞吞的話簡直要急死,直接道:“說人話!” 太醫愣了愣,繼續慢吞吞道:“皇后娘娘好像是……有孕了?!?/br> 幼寧僵住,燕歸倒是全程的不悅,此時也只是更冷了點,極輕道:“姜太醫?!?/br> 姜太醫一個激靈,下意識道了聲“在!”。 事實上姜太醫有點兒懵,作為多年太醫,他早已養成了無論好消息壞消息都要賣個關頭慢吞吞說出結果。剛才這個在他想來應該是絕對的好消息了,沒想到居然沒有一個人露出高興的神色。 這……這似乎有點不大對吧? “姜太醫匆匆而來,想必心緒還未平靜,恐怕有所偏差,不如再診一遍?” 姜太醫有心想道自己幾十年的杏林生涯,難道這點脈象還會看錯嗎?但在陛下陰測測的目光中,他還是委屈地閉了嘴,認認真真再把了遍。 這次的結果他便說得不那么篤定,吞吞吐吐道:“臣……臣把出的依舊是滑脈,不過!不過臣并非主看婦人一科,所以……也許……有點差錯也不一定?!?/br> 在燕歸的目光中,他硬是對自己的醫術表示了自我懷疑,簡直委屈得姜太醫想哭。 燕歸顯然依舊不大滿意,不過也只能于此,他頷首,“那便明日請另幾位太醫再看?!?/br> 就這樣?所有人都是一個不可置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