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阮芷娘也勸程禮道:“我們快回去為公公送終吧?!?/br> “好?!背潭Y他抹了一把臉,站起身來,又和以往一樣了,那些傷感都暫時被壓在了心里。 一行人快速回到程府的時候,程府門上已經掛上了白布, 門口圍了一群對著程府指指點點的人。 “這速度真快?!背潭Y諷刺的一笑。 難道三少爺也反應過來了是程夫人下的手?李玉兒小心的看了程禮一眼,只能看到程禮滿面譏諷, 眼中露出苦澀。 “夫君……”阮芷娘有些不安的拉著程禮的手臂。 程禮拍了拍阮芷娘的手道:“放心, 我還有你, 不會沖動的?!?/br> 聽了程禮的話,李玉兒頓時松了一口氣,她真怕程禮氣憤過頭了, 不顧一切和程夫人硬拼。 “孝服、孝布呢?”李玉兒看著滿身孝服的門房,站出來問道。家里有喪事,如果沒有閉門謝客,門房都是要準備有孝布的,用來分給沒有準備就上門的客人。 門房看著程禮、阮芷娘和后面一溜兒衙役都停了下來,忙點頭哈腰的小心陪不是:“玉兒姑娘,老爺走的匆忙,府里沒準備這些,我這一身都是自己幾年前,自己家的呢?!?/br> 這嶄新的樣子,可不像是幾年前的。李玉兒看著他這身孝服就知道他在撒謊,想給他們西院添麻煩,這是誰授意的可想而知。 “真真是混賬!你的意思是我還要出去做幾身孝服?”程禮上前逼問道。 程禮此時徹底冷靜下來了,知道這又是一個陷阱。本來他父親去的急,一時沒有換上孝服也情有可原,但要是滿府的仆役都換上了,他作為兒子身上沒帶孝,那就是一個大不孝,不要說名聲毀了,可能功名都保不了! 門房察汗道:“夫人已經吩咐針線房的人連忙趕制了?!?/br> 等針線房的孝服,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李玉兒詢問鄒大娘道:“去年大少爺的喪禮后,應該還有一批喪服在庫房里吧?” “哪里還有!當時穿在身上的,都在送葬的時候燒在墳前了。另外一套也早處理了,誰會把孝服留著??!”鄒大娘也是急的跺腳,說道最后,她把懷疑地目光轉向門房:“你說,你這身孝服是留了幾年的?” 門房訕訕道:“小人家窮?!?/br> “不用解釋了?!崩钣駜亨托σ宦?,轉頭就帶著人往門房待的那個小耳房里闖:“我們自己找!” 連忙阻止道:“這里面都是我的東西,你不能亂翻??!” 李玉兒沒說話,用眼神請求衙役幫忙阻攔,不管怎樣她是一定要找到孝服孝布的。程家宗族的人都在程老爺的房間,程禮和她們真的沒換孝服闖進去,絕對會被抓住小辮子。 看著李玉兒的動作,阮政清也示意小廝上前,鄒大娘也唾了一口那個被押在一旁的門房,跟著李玉兒一起在里面翻找。 “找到了!我就說,這里不可能沒有?!崩钣駜河昧Φ耐铣鲆粋€裝滿白布的箱子。阮政清的小廝看到后,立馬過來幫忙。 翻找了滿是白色的箱子,李玉兒有些失望:“只有麻繩和孝布,沒有孝服?!?/br> “說孝服在哪里?”鄒大娘走上前,踢了門房一腳。 門房求饒道:“小人這里是真的沒有,針線房里的人只送了孝布和麻繩過來?!?/br> “里面已經翻完了,確實沒有?!崩钣駜赫酒鹕淼?,門房臨時休息的房間只有這么大,里面所有箱子柜子都被翻完了,有什么東西都是一目了然。 “算了?!比钴颇镒呱锨?,拿起孝布和麻繩分給程禮和阮政清:“事急從權,有孝布和麻繩也不算太失禮?!?/br> 阮芷娘說著又取下了頭上釵簪,交給翠蒿道:“先把這些拿回西院吧?!?/br> 幸好他們今天都穿的很素凈,不然外面的衣服也必須換。 “小姐,要不我再去布莊扯一些麻布回來?!编u大娘問道,雖然事急從權,但沒穿麻布衣還是容易被人詬病。 阮芷娘點頭同意,轉頭看見李玉兒又道:“玉兒,你也去,你們把麻布買好了做好了衣裳再過來?!?/br> 雖然覺得阮芷娘很有可能是支開她,但李玉兒也沒有反駁的份兒。光是鄒大娘和李玉兒兩個人,阮芷娘不放心,請求一個衙役跟著去。阮政清也派了小廝跟著去。 阮芷娘把兩個擔心的人支走了,就和程禮快速的往正房趕。 “玉兒,沒看出來啊,你平時這么軟和,剛才居然這么強硬?!编u大娘在跟李玉兒說了一串擔憂阮芷娘姐弟的話后,又驚奇的說起了李玉兒剛才的行為。 剛才關鍵時刻,當然要強硬些。這話李玉兒沒有說出來,她只道:“不是少爺和奶奶都在旁邊嗎,有她們撐腰,膽氣足?!?/br> “我看這不是有沒有人撐腰的問題,是你的膽子大?!编u大娘打量了一下李玉兒,肯定的判斷道。 她這是什么意思?李玉兒腳步停了一瞬,又笑道:“我的膽子可不大,乞巧節那天我發現自己連蜘蛛都害怕?!?/br> “不用反駁,去年小姐再正院被那個老虞婆攻擊的時候,你能一個人反抗她和一屋子的丫環打手,我都沒有想到?!编u大娘看李玉兒的眼神有些感激又有些欣賞:“所以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感激你對小姐的情誼?!?/br> 沒想到平時不茍言笑的鄒大娘居然會說這個話,李玉兒也就沒再跟她打馬虎眼:“不說照顧侍候奶奶的職責,就是奶奶對玉兒的恩情,也值得玉兒全心回報?!?/br> 李玉兒能夠感覺的出來,阮芷娘從開始沒有把她當成一個地位低下的仆役,后來在相處走,她對她越來越親近,是當成meimei一樣照顧的。李玉兒心里也把阮芷娘當jiejie和老師一樣敬重,雖然這話不能說出口。 很快,李玉兒就和鄒大娘在布莊里買夠了足夠的麻布,回到西院李玉兒她們就找出剪刀針線,準備開始行動。 對于這個時代的平民女性來說,裁衣是必備技能,但從小進入程府的李玉兒和翠蒿還真的不會。好在孝服形式簡單,李玉兒幫著鄒大娘打了一會兒下手之后,就學會了剪裁縫制。 “翠蒿姐,你會剪裁了嗎?如果會,就你來剪,我和鄒大娘里縫?!崩钣駜河X得分工合作,每人做一件事,速度快些。 翠蒿有些猶豫:“應該會了,但可能剪不好?!?/br> “那就先做我們的練手,奶奶和少爺的先由鄒大娘做?!崩钣駜毫ⅠR就下了決定。幸好現在西院的丫環散的差不到了,不然光做丫環的衣裳就要做好久。 西院在火急火燎的做孝服,那邊程禮和阮芷娘早已趕到了正院。 等程禮和阮芷娘的哭聲稍停,程惠就立馬抓住機會道:“三弟、三弟妹,你們這么晚來,我就不說了,但父親喪了,你們怎么能穿成這樣?” 雖然程禮身上也帶了孝布,但規制不對,也可以當著可以攻擊的把柄。 “我還正要說呢,你們程府好歹也是通州的大戶,接過這么沒規矩,連府里少爺的孝服都沒有準備?!边@是一直低調站在后面角落的阮政清開口了。 程夫人豁然轉過身下逐客令:“阮舉人,老爺剛去,現在是親族哭喪,就不招待你了。你要吊唁,等喪禮時再來?!?/br> 昨天她還會顧忌阮政清和曹大人的身份不敢失禮,但現在程老爺死了,驅逐他一個聯姻的外人合情合理,說出去誰也挑不出錯,曹大人也拿她沒法。 “好,我們先離開?!比钫蹇粗且蝗θΦ淖o院婆子,對比了一下兩邊的戰力,決定不硬碰,但還是問道:“但你們不會還用孝服的事故意刁難姐夫吧?” 程惠知道這件事拿不住程禮了,但她也不想賠禮,只轉頭看著周家媳婦罵道:“不是早叫你把喪服準備好嗎?!害的我誤會了三弟和三弟妹?!?/br> 程夫人聽了眉頭一皺,周家媳婦畢竟是她信重之人,代表了她的臉面,被女兒這個小輩這么罵,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也沒有駁了程惠的面子。 “是奴婢的不是,已經交代了針線房趕做孝服,沒想到她們還沒做好?!敝芗蚁眿D看程夫人沒有表示連忙站出來頂了這個黑鍋。 程夫人這才施施然道:“這也是你辦事不利,你和針線房的都罰半個月月例!” “夫人,西院的丫環過來送孝服了?!边@時一個丫環進來稟報道。 ☆、第122章 分家 程老爺走的突然, 后事也辦的緊迫, 但因為去年程府就辦過兩場喪事, 仆役們對流程都很熟悉, 一切都是有條不紊。 程老爺死了, 蔭蔽程府的大樹算是倒了, 連街上的叫花子都知道程府要敗落了, 因為沒有足夠分量能支撐門戶的繼承人。 程老爺的喪禮雖然辦的匆忙, 來吊唁的客人可不少, 他畢竟是朝廷下旨嘉獎過的員外郎,通州府的所有官員都到場了。官員到了,與程府有往來的鄉紳士族也沒有不來的道理, 一時間倒顯得程府十分繁榮。 等程老爺入土為安, 所有客人都散了之后,程夫人終于提出了分家。 終于來了,接到傳話之后,李玉兒就跟著程禮和阮芷娘到了正房大廳。至于阮政清和何師爺,他們是客人, 在偏廳休息。 大廳里的白布還沒有取下,但已經打掃的十分干凈, 上首放了一排黃花梨椅子, 肯定不是給程禮和阮芷娘準備的。 李玉兒打量了一下四周, 再沒有別的椅子了,便開口低聲詢問鄒大娘道:“難道少爺和少奶奶就一直站著?” “在家族長輩面前,如果沒有賜坐小輩只有站著的分?!编u大娘皺著眉頭道。 這分家也不知道要分多久, 先不說站著累不累的問題。只要想著程禮和阮芷娘都站著,而程夫人還高人一等的坐著,李玉兒就心里不爽。 這時又一個瘦弱的少年帶著一個怯弱的丫環走了進來,他看到程禮先到有些意外,連忙上前來行禮。 程禮從懂事起,就一直在書房里專研經義以備科舉。程義又從小被姨娘拘在院子里,輕易不肯放出去。因此兩兄弟雖然都是庶子,但關系一直不親近,程禮有心關心這個血脈上的弟弟,也一時早不到話,只能關心一下他的身體學習。 程義有些受寵若驚,喏喏的回答了,又小心翼翼的溫和程禮幾句,程禮回答了之后,兩人徹底陷入無話。 “三哥,要是分家了,我們住在哪里???”在等待的時間里,程義終究是抵不過對未來的擔憂,問了出來。 關于這個問題,程禮已經和管家商量過幾次了:“四弟你還沒有成年,當然還是住在府里。三哥我已經加冠有功名了,自然要搬出去?!?/br> “我不用走??!”程義神色一喜,轉而又有些擔憂:“就是我一個人住在府里了嗎? 程義明顯是養成了一個膽小懦弱的性子,怕面對未知環境,不敢離開程府;又懼怕程夫人,活的心驚膽戰。程禮想要幫他,也無能為力了。因為程義還沒成年,程夫人不會擔棄養庶子的名聲,一定會把程義留在府里,哪怕只是當成小貓小狗一樣的養著。 “你放心,分家以后,你會比現在過的更好的?!背潭Y勸道,這句話倒不是亂說,因為管家已經告訴他程孝不會有后嗣了,所以為了程府的產業以后不落在他手上,程夫人會優待程義的,當然也會掌控程義。 程義聽了這話打了個寒顫,只是勉強的對程禮笑了一下。 “喲,三弟、四弟,你們在說什么呢?”程孝走進來陰陽怪氣的問道。 程禮搖頭道:“沒什么,就是在回憶父親?!?/br> “怎么?靠山倒了,知道好日子到頭了?”程孝譏笑道。 本以為說出父親,他就不敢找茬,沒想到他對父親沒有絲毫敬意,甚至連面子上功夫都不做了。程禮眉頭緊皺,但也不想在這個時候發生沖突,便不接他的話茬。 程孝走上前還要欺辱程禮,突然看見程義低垂的目光,似乎焦距在他的腿間,驟然發火推了程義一把:“小賤種,你的眼睛往哪里放的!看我不挖了你的眼睛?!?/br> 被推了一個趔趄的程義嚇得大哭了起來,一邊往程禮后面躲,一邊喊道:“我在發呆,沒有看你!” 程禮擋在程義的身前道:“是你自己走到四弟眼光下的,還反應這么大,不會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吧?” 程禮說著把程孝打量了一遍,眼光似乎是不經意的瞟到了程孝的下面。 程孝被程禮的目光驚得后退了一步,他此時才想起管家知道他的身體狀況,程禮肯定也知道了,頓時羞憤惱怒一起涌了上來,用兇狠的眼神威脅程禮:“賤種,你要敢說出來,我就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要忘記,你和我是一個種!”程孝卻沒有被激怒,慢悠悠道:“我現在不想說,但你要是繼續逼我,就別怪我傳的滿通州府都知道?!?/br> “你!你……”程孝漲紅著臉憤怒的指著程禮,但終究不敢上前找茬,心里想著等程禮被趕出程家后,各種折騰折磨他的辦法。 程禮看著程孝甩袖要走,又不緊不慢道:“你以后最好時時祈禱我和四弟平安,不然你的私密就不知道會被那個地痞流氓說出去?!?/br> “你威脅我?!”程孝轉過頭惡狠狠的盯著程禮。 程禮搖頭道:“這怎么是威脅呢?我要威脅你,就直接在宗族親長面前說出來,到時候你即使是嫡子也討不了好?!?/br> 確實宗族要是知道程孝不能繁衍后嗣,肯定要逼他馬上過繼,借由嗣子掌控程府的產業,到時候就麻煩重重,肯定會打斷他娘的布置。他現在需要的是時間,只要時間足夠肯定能找到大夫治好他的。程孝想著就忍了氣,不再找程禮的麻煩。 “他也有夾著尾巴的時候,看他以后還敢不敢這么趾高氣揚!”鄒大娘暢快道。 李玉兒看著程孝的神色卻有些擔心:“大娘,還是算了,以后不要輕易說這事兒。我看他行事越來越瘋狂,真怕以后沒個顧忌?!?/br> “確實如此,這事只能當底牌用?!比钴颇镆颤c頭附和。 這邊正說著,一身素衣的大少奶奶也過來了。兩邊見禮后不久,程夫人帶著宗族的親長也來了。 在丫環的服侍下,程夫人和宗族的族長分別坐在上首的左右兩邊,其他長輩也坐在上首。 “好了其他無關的人都出去吧?!钡瘸谭蛉俗?,丫環們斟好茶后,竹香才站出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