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石壁，顧希撐著身下柔軟的獸皮長毯坐起，沉默地環顧四周。

    他不再被楊逍禁錮于那個空間之中，而是來到了另一個陌生的地方。

    之前……發現了什么？

    頭部隱隱作痛，被壓抑著的記憶也一一浮現。

    與影子的對話，突如其來的痛苦， 腦海中莫名多出的銀發男子的回憶， 以及……

    西奈爾。

    “顧希?！?/br>
    山洞邊出現了一個身影，黑發魔族逆著光， 看不清表情。

    他大步往顧希這邊走來， 高大的身影覆壓而下，顧希被他緊緊抱住。

    “顧?！?/br>
    西奈爾低嘆一聲， 嗓音沉沉壓抑，隱隱含著一分戾氣。

    腰間的雙臂如硬鐵一般， 顧希側首，任由西奈爾埋首在他脖頸處，深深地嗅聞他的氣息。

    他感覺到西奈爾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西奈爾?！?/br>
    顧希輕輕將手放在西奈爾后腦， 無聲地嘆了口氣，“我沒有事?！?/br>
    西奈爾一言不發，箍在他腰間的手臂的力道加大，他吻上了顧希的唇。

    這個吻輕柔而小心，甚至帶著些許試探的意味。

    顧希覺得自己被一只努力搖尾巴討好他的大型犬濕漉漉地舔了一口。

    然而很快的，在發現顧希并未推開他，仍然縱容著他后，魔族就暴露了本性，開始得寸進尺起來。

    手臂攬住顧希的腰不讓他退卻半步，西奈爾的舌侵入得更深，疾風驟雨般掠奪著他的氣息與意識，直到吻得大賢者喘息紊亂，才意猶未盡地放開了他。

    還未等顧希說什么，魔族便垂下眉眼，變成少年形態撲了顧希滿懷。

    “顧希，抱歉?！?/br>
    “……”

    顧希微微蹙眉，“你的力量不夠了？”

    他能感受到西奈爾這次的形態和以往有著明顯的不同，似乎還……更小只了一點。

    “不夠了，”

    西奈爾道，“所以顧希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br>
    “……”

    顧希沒有說話。

    明顯感受到大賢者沉下來的氣壓，魔族眼簾低垂，握住了顧希一只手。

    “我知道神女背后有舊神的影子，所以才想在顧希知道之前解決掉一切?！?/br>
    他道，“但是她所借助的力量，比我想象得更強?！?/br>
    他們意圖困住他，卻沒想到他比他們想象得又更加強大，早已掙開了桎梏，把自己的人重新搶了回來。

    顧希道：“為什么不告訴我？”

    西奈爾道：“不想讓顧希擔心太多，但是……”但是他依然讓自己的人陷入了險境。

    西奈爾深色的眼眸暗暗沉沉，閃爍著冰冷至極的殺意：“我應該早點殺了他?！?/br>
    顧希無言，摸了摸西奈爾的頭。

    楊逍是奈兒，奈兒也是神女。這是所有人，包括他和西奈爾，都不曾料到的。

    那塊蘊含著黑暗力量的寶石讓一個整體產生了分裂，也讓早就被控制的諾桑子民異變成了詭異的怪物。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影子回憶中對他舉劍的銀發女子。

    “楊逍，是那個人的名字?！?/br>
    他道，“他就是我在另一個世界曾經交往過的人?！?/br>
    楊逍怎么來到這個世界的他并不清楚，但他來到這里的時間似乎和顧希的時間相差無幾。

    西奈爾冷冷一笑：“我知道?！?/br>
    他再次纏上顧希的腰，傾身將顧希微微后壓：“他不會再有機會出現在顧希面前了?！?/br>
    “那么，你和舊神之間——”

    顧希淡淡地道，“又有怎樣的聯系?！?/br>
    西奈爾抬頭。

    黑色長發繚繞在指間，顧希的手拂上西奈爾后腦，平靜地和他對視，湛藍色的眼眸無波無瀾。

    “蓋亞背后還有一個人，他是真正的神嗎？”

    “……不，這個世界沒有神?！?/br>
    西奈爾定定地望著顧希，“從來就沒有?！?/br>
    顧希道：“你知道多少?！?/br>
    “……”

    “那我換個問題，”

    顧希收回自己的手，“你不會背叛我?！?/br>
    “顧希是我唯一的神?！?/br>
    西奈爾捧起顧希的手親吻他的指尖，虔誠而專注地望著他。

    “我是顧希的?！?/br>
    顧希沉默片刻，移開了視線。

    “等到你可以說出來的時候，再告訴我?！?/br>
    西奈爾勾了勾唇，貼著他的胸口，貪戀地汲取這個人的體溫：“好?！?/br>
    這個話題暫且揭過，顧希的目光在山洞外游走一圈，道：“我們現在是在過去的時間？”

    “是，要找到和我們時間的連接點?！?/br>
    西奈爾道，“我會去找到，顧希在這里休息就行了——顧希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

    顧希剛想搖頭，就見西奈爾的眼中浮起一絲期待。

    他默了幾秒，頷首。

    西奈爾就從山洞外端來一碗飄著熱氣的魚湯，湯是漂亮的乳白色，撒了青翠的蔬菜，散發著陣陣香氣。

    顧希微怔了一下，道：“這是你做的？”

    黑發少年眼底有光芒閃爍：“我給顧希做的?！?/br>
    顧?？粗峭霚?，實在很難想象未來的魔王親自捉魚為他洗手作羹湯的模樣。

    想到這里大賢者的眼底微微柔和，接過那碗湯喝了一口。

    “……”

    沒有一點味道，如同白水，仔細品味，甚至還有一絲絲腥氣。

    “怎么樣？”

    西奈爾還在期待地看著他，似乎想從他這里得到夸獎。

    顧希道：“味道很好?！?/br>
    至少聞起來味道的確不錯。

    西奈爾眨眼：“是嗎？”

    “嗯?！?/br>
    顧希原以為說完這句話后西奈爾會開心地表示讓他多喝一點，然后他再把湯一口氣喝完掩飾過去，誰知西奈爾根本不走尋常路，而是湊過來按住顧希的手，就著他的碗喝了一口。

    顧希：“……”

    西奈爾：“……”

    山洞里的氣氛詭異的沉寂了一下。

    “……我并不打算騙你，但也不想辜負你的心意?！?/br>
    小孩子的神情以rou眼可見的速度低落下來，顧希無奈地率先打破沉默。

    “西奈爾，我很高興你為我做的這些?！?/br>
    西奈爾道：“顧希就像是在哄小孩子?！?/br>
    “這個樣子的你，的確像個小孩子?！?/br>
    形態的不同似乎也會影響到心性，成年形態的西奈爾更加成熟，而少年形態的他無論從哪里看都更幼稚一點。

    比如現在，僅僅因為顧希的一句話，小孩子就撲到他身上，把臉埋進他懷里一聲不吭了。

    顧希只好接住他，隔了一會才道：“我想出去看看?！?/br>
    西奈爾沒有回應。

    顧希這才發現，小孩子已經睡著了。

    “……”

    他輕輕托住西奈爾的后背，將他放到石榻上，又為他蓋上長毯。

    雖然西奈爾沒有說過，但他那晚的戰斗必定不輕松，他可能被困在了某處，所以才有一段時間不知所蹤。

    成年魔族永遠不會對顧希露出自己疲憊的一面，似乎只有變成小孩子的時候，他才愿意爬到顧希身上，像一只小型犬那樣曬曬肚皮撒撒嬌。

    顧希走出山洞，陽光在洞口處灑落一片，不遠處有一條清澈見底的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