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節
“什么傻話!要走一起走??!”衛風倏地用力抓住麻雀的肩,眼眶漸紅,“你這只雞仔可是和我好了等封印破了就帶我到你們妖界去看看去玩玩的!” “我怕是要食言了?!甭槿傅糜鷣碛粤?,“我覺得我快要死了”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食言的可都是人!咳咳咳——!”因為激動,衛風疼得又咳嗽起來,他一咳嗽嘴里便又流出血來,可他卻不在意,而是急急對麻雀道,“麻雀,你快變回你麻雀的模樣,那樣你是不是能多保存一些精神力氣???你要撐著見到你們的大夫!我帶你去找饃饃的兇媳婦兒!見到了她你就有救了!她一定有辦法救你的!” 衛風的話才完,麻雀便變回了原形,的一只麻雀,奄奄一息地躺在他手心里。 衛風看著手心里的麻雀,牙關一咬,霍地站起身,激發自己能激發的所有力氣,直直朝山下的方向沖去! 麻雀躺在衛風手心里,看著灰蒙蒙的天落下來的白雪,吃力地喃喃道:“這就是雪,是嗎?” “對,這就是雪!”衛風點點頭,“還有下得更大的時候,那時候天地白茫茫一片,銀裝素裹,好看得不得了,到時找你一邊喝酒一邊賞雪!” 麻雀想答應,可他卻沒有勇氣答應,他若是答應了,怕又要食言了,是以只聽他又喃喃道:“那這個雪,能留住嗎?” “留不住?!北M管衛風自己渾身欲裂痛苦得不行,可他卻一直與麻雀著話,生怕他不出聲了麻雀就會睡過去再也不睜眼,“你干嘛?想留住雪干什么?” “留不住啊”麻雀覺得很可惜,“我想,咳咳我想要是留得住的話,你幫我帶些給寒雪,我答應過她,要陪她一起,去看雪的” 可他現在,怕是不能再陪寒雪去看雪了,能將雪帶去給她看,也是好的。 只可惜,這些雪,留不住,更帶不了。 “寒雪?就是那個喜歡你的隼姑娘?”衛風問麻雀道。 “喜歡?”麻雀似乎很詫異衛風的這句話,以致他直愣愣地看著衛風,“寒雪喜歡我?” 衛風當即嗤聲笑了,“你只雞仔,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那個隼姑娘喜歡你???人家姑娘都表現得那么明顯了,你還不知道???” 麻雀愣愣道:“我不知道啊” 他是真的不知道,寒雪喜歡他??? 寒雪雖是女子,可她卻是破印軍里的佼佼者,寒雪那樣的女子,他一直以為喜歡的應該是千里那樣健壯驍勇的,雖然他也不差,不過和千里他們比起來,卻又真真是差多了,寒雪又怎么可能喜歡他? “就沖你這木瓜腦子,我要是那什么寒雪,怕是想揍你千百遍的心都有了!”衛風挑眉笑著看自己手心里多了些活氣的麻雀,又道,“你想想,她要是不喜歡你,為什么找你和她去看雪?她找別人去不行?為什么偏偏找你?嘖嘖,我麻雀啊,你居然還不懂人家姑娘家的情意,這樣可是很傷人家姑娘家的心你懂不懂?所以啊——” “你必須撐著,撐到我帶你找到饃饃媳婦兒,你不能半路就咽了氣,不然你的寒雪怕是沒了你之后這輩子都不嫁人了!你不會想要你的寒雪孤獨終老吧?” 衛風著,將麻雀抬到了自己眼前來,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 誰知麻雀老半天不吭聲,以致衛風都快以為他就這么快要咽氣了。 但就在這會兒,只聽麻雀吃力且磕巴道:“寒,寒雪,不是,不是我的” 衛風先是一愣,然后哈哈笑出了聲,“現在不是,但到了你們妖界重見光明的那一天也就是了!那時候你要是還這么慫慫巴巴地不敢和她求親,我可就戳著你的脊梁骨笑你??!” 衛風笑過,面上又恢復了凝重之色,“麻雀,你必須撐著,必須!” 長情是拼了命一般地朝東山天樞宮而去,千里將他帶到山腳的時候,那里果然有一匹馬在等著他,日行千里的好馬,他朝千里感激地道了一聲多謝之后便躍身上馬,正當他要將馬鞭狠狠地抽在馬屁上時,忽然從山中掠出來一道人影,急急喚他道:“殿下且慢!” 是長情不認識的人,可他卻只是破印軍的人,因為他的著裝打扮與麻雀相差無幾。 只見這人將一領斗篷扔給他,卻沒有再什么話。 長情接過斗篷,迅速將斗篷披到身上,拉上風帽,系好系帶,擋住他白色的發怪異的耳,而后朝這破印軍與千里抱了抱拳,馬鞭終是狠狠抽在了馬屁之上,他坐下駿馬吃痛,頓時揚塵而去。 給他送斗篷的破印軍與千里定定看著他的背影,眸光波動得厲害。 希望他們這個身體里流著一般人類骨血的殿下真的能像將軍的那樣,能將光明帶給妖界! 這一路前去東山,長情手中的馬鞭不曾停過,而每當他抽得坐下馬匹皮開rou綻也跑得精疲力盡時,路旁總會有一人牽著一匹千里良駒在等著他,他歇也不歇地直接躍上那匹馬的馬背,繼續揚鞭前行,路上不知驚了多少人又不知引了多少人對他議論紛紛,他身前的鞭傷更是血流未停過,可他不在乎,他什么都不在乎。 此時此刻,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去到東山,去到他的螢兒的身旁!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快馬卻不曾停,馬上人就像鐵打似的,嵬然不動,只是手中馬鞭也不曾停。 天色完全暗下,雪夜無月。 當長情已經換了第十匹馬的時候,已是戌時。 “啪——!”馬鞭聲陡然響在寂靜的山林里,驚飛了棲于樹上的暗鴉,撲啦啦地沖向空中。 長情的馬已然疾馳在東山的山嶺上。 近了,近了!天樞宮近了! 而就在長情在山中狂沖時,忽然一聲鷹隼的戾叫聲劃破他坐下馬匹的疾馳聲,與此同時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從他眼前陡然閃過,隨即停在了他的馬前。 長情旋即勒馬,因為太過突然,以致馬匹前蹄高高揚起,整個幾乎與地面垂直,同時長嘶一聲。 站在馬前的人卻丁點不當心這馬蹄落下會踩踏到他,冷靜得就像一根杵在了地上的木樁,一動不動。 就在嘶喊的駿馬要落下馬蹄時,長情拽著韁繩將馬頭調轉開,緊著從馬背上躍下身來,松開了手中韁繩。 狂奔了許久且又受了驚的馬此時得了自由,直接胡亂地沖進了林子里。 長情看也未看它一眼,而是看著這忽然出現在他面前擋住他去路的人。 異族的著裝打扮,古老的圖騰,墨黑的長發,琥珀色的眼,正是長情曾在木青寨見過一次的破印將軍,熾鳳。 而他雖是率著他的破印軍營救并且接應長情,可此時他看著長情的眼神卻并不友好,更沒有絲毫恭敬之色可言,他只是直視著長情,那雙琥珀色的眼看起來冰冷淡漠,更別會跪下身行禮。 他看著長情,只有淡淡一句:“來了?” 山中雪夜無月光,長情的眼雖于夜中不善視物,但對于眼前的破印將軍,他卻看得清清楚楚。 他對他沒有尊敬,卻也沒有厭惡與排斥,就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長情并不覺得破印將軍這般的態度有何不妥,畢竟他是個半妖,而且還是個從長在人世的半妖,他們不敵對他已然不錯,若要他們像褐羽那樣將他當做真正的殿下來對待,短時間內是不可能的。 且,他從未想過要做妖界的殿下。 “嗯?!遍L情微微點頭。 對方既不多言,他也不打算多語。 “往天樞宮的方向走,邊走邊吧?!逼朴④娭?,轉身朝林間深處走去了,“寒雪,先把你這些日子了解到的與殿下?!?/br> 破印將軍話音才落,便有一名年輕姑娘從他身側走出來,恭恭敬敬道:“是,將軍?!?/br> 這個聲音長情記得,這個名字長情也記得,亦是木青寨見過的,不過當時她與褐羽話時是隼的原形,而非現在的人形。 寒雪長得清靈水秀,服飾打扮與其余破印軍一樣,唯一的差別就是她的發型,在兩邊耳后個編了一根辮子,且這兩根辮子上都繞著一根彩繩,然后與長發一起在頭頂系成了一束。 寒雪見著長情,雖然不情愿,但在破印將軍面前卻還是朝長情微微躬了躬身,然后開始道:“您夫人目前安好,這些日子皆由那名為方梧桐的女子照顧她,天樞宮人并無苛待她之處,隔三差五的那方梧桐還會帶她到山上曬曬太陽吹吹風,不過每次都有那夜與殿下你交手那名為白華的男子在旁守著?!?/br> “我們想過要將殿下你夫人救出來,可天樞宮防范嚴密,我們無從進去,縱是她被帶到了山頂,我們也無法靠近,這東山之上幾乎處處有法陣,尤其天樞宮附近的法陣更是鋪天蓋地,這法陣雖不會像云夢山那般對我們妖類造成傷害,但卻能讓我們無法靠近,縱是我們能強行突破,也無十全十的把握救出您夫人,若是救不出,無異于打草驚蛇?!?/br> 寒雪這些話時眉心微擰,面上神色很是凝重,可忽然的,她的眼睛卻亮了起來,甚至有些興奮激動道:“可若是殿下您來了的話,我們就有十分的把握了!” 也是這忽然間,寒雪看長情的眼神不再有排斥,而是激動的,甚至有些崇敬! ☆、429、閨女那是貼心小棉襖【一更】 那夜她雖沒有在這東山上,沒有親眼瞧見殿下手中劍不過輕輕一點地便破了那天樞宮法陣的一幕,可從事后褐羽那激動萬分的描述中她也能知道當時的那一幕有多激蕩人心,此前她雖不能茍同褐羽口口聲聲喚眼前這身體流著一半人類骨血之人為殿下,可他們破印軍是斷斷不會騙人,褐羽的,必然是真的。 而這天樞宮的陣法,他們連近都難以靠近,縱是要破,也要竭盡妖力,可殿下卻是輕而易舉地便破了那些法陣,這樣的話,他或許真的能給他們妖界帶來太陽! 褐羽相信他,將軍也相信他,那她與破印軍,便也信他無疑! 哪怕還是無法接受他的半妖身份,可既是認定了,他們就會慢慢接受! 只聽寒雪繼續道:“殿下您夫人被關在天樞地宮最下一層東邊向的最后一間屋,要進去的話,必須通過每一層的重重把手,不僅是天樞宮弟子,還有里邊連天接地的法陣,不過殿下放心,若是破了法陣,將軍與我們哪怕丟了性命也會幫您將您夫人救出來!” 長情盡管心中很清楚這些破印軍幫他救他的螢兒無非是為了要他與螢兒的力量來解開妖界封印,可聽得寒雪這一番話,他的心卻隱隱有動容。 這天下間,除了阿風與他過縱是丟了性命也要保住他的話,從沒有人與他過這樣的話,他不過是一個半妖,他與他們不過僅是有一面之緣而已,他們卻愿意冒著全軍覆沒的危險來相信他,這樣的軍隊,在人世是斷斷不會有的。 “這一次,天樞老人不會再袖手旁觀?!本驮谶@時,走在前邊的破印將軍不疾不徐地淡淡插了一句,“屆時我來對付那名為白華的男子,寒雪和其他人對付其他天樞宮弟子,至于天樞老人,殿下且自己當心?!?/br> “天樞宮無旁路可走,若要進去,只能強攻,現擔心的便是屆時怕是天樞宮人會以殿下您夫人作為人質讓你我等無從救得出人?!逼朴④娪值?,“若要萬無一失,待到他們將夫人帶到山頂透氣時是最佳時機?!?/br> “我等不了那么久,我要今夜就見到我的妻子,你們救我,不正是為了將我的妻子一并救出?且如今望云觀已亂,若不在今夜將內子救出,明日望云觀的消息一到,天樞宮的防守只會更嚴密?!遍L情心中雖然極為掛心沈流螢,可此時的他卻異常冷靜,因為他必須足夠冷靜,才能不愧對為他留在云夢山上的阿風褐羽以及所有破印軍,才能不愧對在此正準備著與他一齊拼命的破印將軍及其部下。 且聽長情冷靜地分析道:“將軍的話得不無道理,不過有一點怕是將軍忘了,內子并非普通女子,木青寨中她為褐羽療傷時將軍便已看得再清楚不過,在京城內子被擄,我想,依天樞宮此前的行事做法,只怕并不是為了擄走內子,而是為了——” “殺了她?”破印將軍在長情在稍稍停頓的話間將他的話接上,并且稍稍頓了頓腳步。 “正是?!遍L情未察覺到破印將軍腳下速度,此時他已走到了破印將軍身側,與他并肩而行,邊走邊道,“我猜想他們最初的目的是為了殺了內子而不是將她擄走,畢竟殺了內子于他們而言才是保護封印最牢靠的辦法,擄走她只會給他們天樞宮增添麻煩,不過他們最終卻沒有將內子殺死而是將她帶走,并不是他們不想殺,而是,殺不了?!?/br> 螢兒體內有墨衣墨裳之力,縱是他們從破除極樂之地的封印后便沒有再出現,可墨衣墨裳的力量已然在螢兒體內,他們縱是沒有真真切切地出現來保護螢兒,可他們卻絕不會讓螢兒受分毫傷害,即便沒有出現的他們不能幫螢兒從天樞宮逃脫,可他們卻能保螢安全無虞。 更何況,螢兒的肚子里還有三個孩子,墨衣墨裳素來疼愛螢兒,斷然不會讓螢兒與孩子們有事。 因此,“若非如此,天樞宮為何一直留著一個隨時都有可能脫離他們掌控的禍患?天樞老人不至于到不忍心對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動手而留著她來危害他們誓死守護的封印?!?/br> 破印將軍默了默,而后很真心道:“殿下得在理,倒是我等思慮不足了?!?/br> 可就在這時,已然自己走在后邊的寒雪不服氣道:“人類的心思太多彎彎繞了,我們怎么能想得了那么多,將軍和我們沒想得到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寒雪不服氣的話音才落,便遭來破印將軍沉沉喚了她一聲:“寒雪?!?/br> “是,將軍,寒雪不該多話?!焙┶s緊認錯,可卻在心里嘀咕,她的本來就沒有錯,哼! 倒是長情覺得寒雪的在理,是以道:“她的也沒錯,人類的心思就是太多彎彎繞,不如妖的心思來得直接?!?/br> 正是因為對手是心思太重的人,所以哪怕妖類的力量強于人類不知多少,最終卻還是敗在了人類的手中,被封印在妖界之內不見天日七千年之久。 破印將軍沒有再話,只是踩著細碎的山石與荒草,漸漸往前。 長情亦沒有再一句話。 倒是寒雪好似怎么都不能冷靜似的,往身后的方向看了無數次,終是忍不住問長情道:“殿下,褐羽他,沒有何殿下一塊兒過來這東山嗎?” 長情不答。 他不知道該怎么來回答寒雪的這個問題。 他只想到了褐羽胸前那不斷流血的傷口。 而寒雪對褐羽的心思,在木青寨的時候他就已聽得明白。 也正因如此,他才更不知道如何回答。 可寒雪得不到長情的回答不吵也不鬧,只是愣住停下腳步片刻,而后又趕緊跟上長情與破印將軍的腳步。 長情雖未有轉過頭去看她,可他感覺得出來,走在后邊的寒雪抬起手用力抹了三次眼睛,繼而伸出手接了一次又一次的雪。 天樞宮已愈來愈近。 長情心口忽然傳來一種灼熱如燒的感覺,心跳在這一瞬間突地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