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節
準確來說,此時白華的心思,也全都系到了沈流螢身上,生怕方梧桐手中的匕首會忽然就抹了沈流螢的脖子似的。 只聽方梧桐又對長情道:“我知道你武功在我之上,但你別想著能一招從我這兒把你女人救走,就算你有的是本事把她救走,她身上的毒,天下間除了我無人能解!” 話雖是這么說,但只有方梧桐與沈流螢知道,她根本就沒在她身上下什么毒,不過是唬長情而已。 她之所以會這么說,是因為這兩日她觀察得很清楚,這個男人在乎他媳婦兒在乎得要命,完全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他的女人,就是他的弱點,若非如此,她才不會選擇逮他女人。 方梧桐的話,長情信了,他什么都沒有做,就定定站在石橋上,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橫在沈流螢脖子上的那把鋒利匕首,道:“你想要做什么,說吧?!?/br> 方梧桐本是想問長情他們到這西原縣來可是為了封印而來,天闕山的封印又可是他們所破,可她若是這么問的話,無疑就是暴露了他們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什么都沒有問,而是冷冷道:“我什么都不想做,就是想找你女人說說話解解悶而已,待我的悶解了,我自然將她還給你?!?/br> “你以為你說的話我會信?”長情反問。 “信不信由你?!狈轿嗤o所謂地聳聳肩,“你要是不派你的人跟蹤我們,過幾日我就把你媳婦兒還給你,可若是讓我發現有人跟著我們,那可就不能怪我不客氣了?!?/br> 長情不說話,只是冷冷看著方梧桐而已。 只聽方梧桐又道:“當然,你拿你的命來換你女人也可以?!?/br> 不管他是不是為封印而來,只要取了他性命,總歸都不會有差。 就在這時,只見被方梧桐挾持著的沈流螢對他微微一笑,同時還對他微微點了頭,就好像在與他說“別為我擔心”一樣,令長情的心倏地擰緊。 這個挾持她的女子,嘴上雖然說著的是狠話,不過卻沒有真正要傷她的意思,且與她處幾日,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也沒什么不可,倒是會讓這個呆貨坐立不安幾日。 還有白兄—— 為何會出現在這兒?和這女子之間又是何關系? 且覺白兄身上氣勢與以往不同,殺氣凜冽,顯然是要與呆貨交手,而呆貨如今體內封印情況不穩定,若是忽然生變,豈非是會暴露他的身份? 萬萬不能讓他們發現呆貨的半妖身份,絕不能。 就這會兒,沈流螢用身子輕輕碰碰她身旁的方梧桐,嘴里發出唔唔的聲音,好像要說什么似的。 ------題外話------ 關于梧桐怎么從血鬼那兒逃出來的,下章會寫到 ☆、284、他和北剎樓是什么關系?【一更】 方梧桐那一臉的冷厲在沈流螢用身子輕輕碰她時破了功,只見她趕緊瞪了沈流螢一眼,嫌棄她道:“你撞我干嘛,我好不容易才唬起這張臉的!” 沈流螢看著方梧桐瞬變的臉有些想笑,然后她又唔唔了兩聲,方梧桐猜測她的意思道:“你要說什么?你餓了?” “……”沈流螢搖頭。 “你要尿尿?” “……”沈流螢覺得這姑娘的腦溝怎么跟二嫂一樣。 “你要說話?” 沈流螢終于點了點頭,這姑娘,終于猜對了! 方梧桐擰起了眉,“讓你說話可以,但你可別慫恿你男人動手啊,我就只找你玩幾天而已?!?/br> 沈流螢點點頭,她雖然暫時沒有詭醫之力,卻不代表她連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且她感覺得出來這個姑娘對她并無敵意與殺意,她自己注意著,理當不會有事。 方梧桐想了想,將堵在沈流螢嘴上的帕子拿了出來,然后聽得沈流螢對長情淺淺笑道:“呆貨,別擔心,這位姑娘就是請我去和她玩玩而已?!?/br> 長情不說話。 方梧桐又重新繃起臉,裝出一臉冰冷。 沈流螢說完話,微微聳了聳肩,然后輕輕動動自己的腳,讓怒火正盛的長情注意到她肩上披著的衣裳以及她腳上穿著的鞋。 是方梧桐的衣裳和鞋子。 她被綁著手,若非有人幫她,她是不可能自己披得上衣裳的。 長情注意到了,這是方梧桐的外衣,方梧桐此時腳上沒有穿鞋,就踩在雨水里。 長情依舊沒有說話。 沈流螢看著他的眼睛,借著他手上風燈的光火,她瞧見他的發梢以及他握住燈桿的手指上正覆上一層薄薄的霜。 沈流螢心一抖,輕輕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抬眸定定盯著長情的眼睛,極輕極輕地微微搖了搖頭。 其實此刻沈流螢心下很緊張,不知白兄與這位姑娘可有注意到呆貨身上的這微小變化,若是注意到的話,她也就沒有必要與她走這一趟了。 好在方梧桐沒有覺察,白華此時的大半心思都在沈流螢身上,根本沒有發現長情身上的微小異樣。 少頃,長情又看向方梧桐,終于出聲。 “天樞宮座下弟子當不會做失信之人,我便信你?!遍L情在沈流螢為他緊張的目光中終是微微點了點頭,“你要我的螢兒給你解悶可以,但只有一日,明日要么你將螢兒送回到我身邊,要么我親自接螢兒回來,若不,我取你性命有如捏死一只螻蟻一般,天樞宮又如何,我照樣將其蕩平!” 長情說這話時,依舊是平日里的神情平日里的語氣,可此時此刻的他,卻像是一個強大到令人望而生畏的天下王者,根本就由不得人說不! 這樣的長情,竟是令向來連自己師父都不怕的方梧桐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同時點了點頭以示答應。 不過,這樣的長情,對自己的女人卻無比柔情,只見他說完話后,將自己手上的油紙傘擱到了地上。 “你往后退?!狈轿嗤┑?。 她的確是需要油紙傘,不過不是為她自己,而是為沈流螢,她自己倒不擔心被多少雨水淋到,不過這個懷了身孕的女人可就不一樣了。 長情果真往后退了幾步,方梧桐抓著沈流螢上前,拿起油紙傘,撐到了她頭頂上來。 沈流螢在這時又對長情笑了一笑,還沖他眨了眨眼,就像在與他玩笑一般。 若真真是危險的情況,她又怎玩笑得起來。 長情雖然心里萬萬個不舍得沈流螢離開他身邊,不過既然螢兒讓他放心,他又怎能不相信螢兒。 方梧桐撐起長情放下的油紙傘后,對從方才開始便一直一言不發的白華道:“師弟,走了,你還要在這兒杵?” 白華看向長情,朝他微微抱了抱拳,然后轉身離開。 沈流螢聽著方梧桐對白華的稱呼,頗為意外。 這位姑娘竟是白兄的師姐? 長情看著沈流螢登上馬車,看著馬車離開然后消失在雨夜里,他周身下著的雨像是遇著了極寒的溫度一般,竟是在半空中固化成冰! 不僅如此,以他為中心的方圓三丈內的地上以及半空中的雨水全都固化成冰! 他的雙手,更如覆上了一層厚厚的寒冰,冰冷,透著森森寒意。 他的面上,依舊沒有絲毫表情,可他的雙眼,卻漸為腥紅之色! 他的身上,殺氣凜冽。 若非沈流螢方才對他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妄動,只怕方才他已在方梧桐還有白華面前露出了這一面,可沈流螢要做的,就是不讓外人看到他的這一面。 不是她信不過長情的本事,而是在不知道對方目的的情況下,不可大意更不宜妄動。 而且,若是長情動手了的話,方梧桐必死無疑,沈流螢覺得這個姑娘雖挾持了她,可對她并無傷害之意,罪還不至死。 雖知沈流螢不會有事,可長情心底的怒火就像是帶著殺意的烈焰,熊熊難熄。 忽然,雨夜里又有人來到這東郊石橋。 可這人尚未靠近石橋,他便覺一股森寒透骨的寒意席卷他全身! 不,不是感覺,而是真真切切發生的rou眼可見的事情! 他的雙腳,此時竟是被寒冷的堅冰包裹!并且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往他身上蔓延!將他的身子凍結,令他再也邁不出半步! 與此同時,本是站在石橋上的長情慢慢朝這人走來。 他每走一步,他腳下所踩之處便會化為寒冰,他周身的雨水也凝結成冰,啪啪地往下掉,掉在結冰的地上,斷碎成屑。 來人看著殺意凜冽如鬼魅一般的長情,看著他那雙赤紅如血的雙眼,慌道:“公子!屬下……屬下有過!求,求公子饒命!” 只見這人面色青白無一絲血色,頭上頭發稀薄枯黃,賊眉鼠眼,偏偏嘴唇腥紅,就像是剛飲過血一樣,可這樣模樣詭異之人的聲音竟是不男不女銳聲銳氣,讓人聽著直覺渾身發顫。 這人,不正是白日里抓走方梧桐的那人? 男人此時面露惶恐之色,駭然到了極點,他還想再與長情解釋什么,可他卻再也沒有張嘴的機會。 因為那從他腳上迅速往上蔓延的凍結他身體的寒冰此時已經蔓延至他的嘴上,將他的嘴巴凍結! 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嘴被冰凍而什么都做不了,除了恐懼,他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便是他的眼睛,都一并封在了這寒冰之下,將他的所有恐懼,都定格在了一剎那之間。 長情沒有聽男子解釋方梧桐為何會從他手上逃跑,他不知道,此刻的他也不想知道。 此刻的他,只想—— 長情抬起手,將掌心輕輕貼上他眼前這一大塊凍結著男子的寒冰,他的腳步沒有停,他僅僅是將手輕貼到這塊寒冰之上,他僅僅是從它旁邊走過而已。 而當他從此經過且將手從寒冰上拿開時,只聽“咔咔”的破裂聲從寒冰中響起,而后只見這塊怕是匠人用大鐵錘來敲都極難敲碎的寒冰塊竟是轟然碎裂成碴! 連著被冰凍在里邊的男子,一并碎成了碴! 此后三日,遠在京城的官無憂收到一封信,他看罷信后嘖嘖道:“哎呀,這血鬼究竟是做了什么讓我們樓主大人生氣的事情,竟是要將整個十六樓都除掉?” 而秋容在見到長情時,什么都不敢問也什么都不敢說,只是跪在了長情面前而已。 長情看也未看他一眼,只是冷冷道:“該怎么做,你自己知道?!?/br> “是,屬下知道?!鼻锶莨ЧЬ淳磻?,然后站起身,抽出自己腰間的長劍,再將自己的左臂抬起,緊著將手中鋒利的長劍毫不猶豫地朝自己左臂上揮! 他竟是要砍下自己的左臂! 鋒利的長劍只差一分就要削下他自己的左臂的一剎那,只見這長劍受了什么外力往旁偏了開去,以致僅僅是在秋容的左臂上剌了一道血口子而已。 只聽長情這時又是冷冷道:“罷了,饒你這一回?!?/br> 秋容猛地抬起頭,震驚地看著長情。 長情看了一眼秋容的左臂,而后轉身走了。 螢兒明日回來若是瞧見秋容失了一臂,只該自責了。 秋容怔怔看著長情的背影,久久回不過神,以致連感謝的話都忘了。 他只是覺得,他的主子似乎……變得比從前仁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