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節
待小若源重新在沈流螢懷里窩好時,只聽沈流螢又對他道:“小藥藥,再跟我說說你們妖界的事情如何?” 小若源眨巴眨巴眼,“小壞壞你想知道我們妖界的事情?你對我們妖界有興致?” “對啊?!鄙蛄魑炐χc點頭,“怎么,不可以???” “當然不是不可以,只是從來都沒有人想要知道妖界的事情的?!毙∪粼聪仁潜獗庾?,然后笑了起來,“小壞壞你想知道的話,藥藥當然告訴你啊,這可是藥藥第一次遇到第一次聽到有人想要知道妖界的事情哦!我給你說啊,我們妖界的大家可好可好了!” 說到太久未能回去的家鄉,小若源很激動,聲色并茂地給沈流螢說著妖界的事情,沈流螢聽得認真,不時問一些她覺得不能理解卻又覺有意思的事情,小若源都一一給她說了。 沈流螢在認真聽,長情也在認真聽,沈流螢不了解妖界,他也亦然。 他身體里流著一半的妖血,但他卻對這一半知之甚少,就像對母親一樣,他什么都不了解。 小若源說了許久,說到他累了倦了,靠在沈流螢懷里漸漸睡了過去,睡著前他在喃喃:“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再回去……” 小家伙喃喃這句話的時候,他眼角有淚。 夜很黑沉,沒有火光,沈流螢看不見小若源的臉,但她能感覺得到小家伙很傷心。 處處是溫情的家鄉,誰人不想念? 若非不得已,誰人又會選擇離開家鄉,哪怕家鄉再貧苦再寒冷,也依然是最美最好的家鄉。 沈流螢也覺困倦了,她將頭靠在長情肩上,溫聲道:“呆貨,我會與你一起找到你母親的?!?/br> “好?!遍L情微低下頭,在沈流螢眉間親了一口。 沈流螢笑了,在他肩上蹭蹭腦袋,閉起了眼,入了眠。 長情背靠著高拔的大樹,懷里抱著沈流螢,一動不動,盡量讓她睡得舒服。 沈流螢的鼻息很均勻,她已經完全進入了睡眠。 長情本是環在沈流螢肩上的手順著她的胳膊慢慢往下移,移到她的左手上,將她的左手輕輕握住,確定她沒有反應,長情將她的左手從斗篷下慢慢拿了出來。 然,長情將沈流螢的左手從斗篷下拿出來許久都沒有什么動作,就只是握著她的手而已,不知過了多久,才見他將自己的手移至嘴邊,咬破食指指尖,將沁出指尖的血珠滴按到沈流螢左手心里的暗紅色流紋上。 長情做這一動作時,他的動作有些僵硬,他的手有些微輕顫,是以在他將食指指尖上的血珠按到沈流螢左手心里后,他驀地握緊她的手,同時將她摟緊。 沈流螢沒有醒來,亦沒有像白日里那般因為被長情的血觸碰到手心的流紋而突然失控,她只是往長情的頸窩里蹭蹭臉。 只見黑暗之中,沈流螢左手心里的暗紅流紋漸漸亮了起來,赤紅的光,繼而化做墨衣,出現在了長情面前。 長情在看到沈流螢掌心流紋因他的血而有反應的一剎那,他的眼神冷冷沉沉。 果然。 墨衣面對著長情以及睡著了的沈流螢,既不驚也不詫,似乎他已想得到今番喚他出來的人是長情而非沈流螢,可明明沈流螢才是他與墨裳的主人,這天下間,只有她才能喚出他們二人才是。 卻為何長情也能令他們現形? 這個問題,亦是長情想要知道的。 從今日見到墨衣的那一剎那起,長情心中便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他為何能傳召得了墨衣? 而墨衣,像是知道長情心中想什么似的,還未等他問,他便先冷漠道:“汝的問題,吾不會回答,汝欲知,汝當自尋答案?!?/br> 長情沉默,果真沒有問這個問題,而是將懷里的幽藍雕花晶玉拿了出來,托在手心,低聲問道:“前輩可否相告關于這塊晶玉的事情?” “吾說過,吾的存在,并非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此物,吾不曾見過,并不知曉?!蹦碌膽B度依舊冷漠。 長情卻沒有收回手,而是肯定道:“還請前輩相告?!?/br> 長情心中,肯定墨衣定知曉與這塊晶玉有關的事情,哪怕分毫,也是知曉。 隔著臉上的面具,墨衣冷冷看了長情許久,才淡漠道:“原來吾的話這般不可信,汝信也罷不信也罷,吾無話可說?!?/br> “是晚輩無禮了?!遍L情沒有再執意,而是將晶玉收回,重新收進自己的衣襟里,才又問墨衣道,“那不知前輩可否告知今日發生在螢兒身上的情況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在這黃毛小姑娘發生狀況之前,汝今日觸碰過這天闕山上何物?”墨衣冷聲問道。 長情稍加思忖,才道:“常筧,為解螢兒所中常筧之毒,晚輩嚼下了常筧?!?/br> “妖界之花,汝……竟是服食了妖界之花?!蹦碌恼Z氣里有詫異,有不可相信,終又不得不接受,喃喃自語道,“或許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br> “那汝服下常筧之后,可覺自己有何異常之處?”墨衣又問。 “晚輩本覺察不到妖氣,但服下常筧之后,不僅能感覺到妖氣,甚至雙目能視妖霧?!遍L情如實道。 “汝若不食妖界之物,以汝目前的情況,汝將一直是‘人’,而一旦汝服食了妖界之物,汝體內被第二道封印所壓制的妖血之力便會自行覺醒,汝若不動用妖力則已,若動用妖力,汝體內的第二道封印便會完全崩毀,屆時汝將會是一個真正的‘半妖’,汝之所以能覺妖氣,甚至汝之血能讓黃毛小姑娘出現今日那般突然之況,皆因汝體內妖血之力已然覺醒,妖帝后人的妖血之力,并非人類所能承受的,就算黃毛小姑娘乃詭醫,有著吾與墨裳給她的力量,她依舊是一個人類?!边@是墨衣第一次說這般多的話,若是讓沈流螢聽到,一定會跳腳。 因為他從未與她說過這般多的話,他對她,能少說一個字絕不會多說一個字。 “吾倒是想不到,這天闕山上竟開出了妖界常筧?!蹦滤茋@息一般道,“汝還有何問題要問?” 長情沒有再問什么,而是客氣道:“多謝前輩相告?!?/br> 墨衣亦未再說什么,只見他身形漸漸變為透明,就在他就要完全消失前,只聽他又淡淡道了一句:“汝之身份,生來既定,逃之不掉,避之不了?!?/br> 墨衣說完,消失不見,歸于沈流螢掌心之中。 夜很靜,死寂的靜。 長情摟著沈流螢,將下巴輕擱在她額上,閉起了眼,心中反復想著墨衣方才的話。 妖血之力覺醒,這就意味著,師父施在他身上的封印,終有被他妖力沖破崩毀的一天,那一天,便將是他做出抉擇的時候。 為人,還是為妖。 * 召南國某處。 一條蜿蜒的石道,彎彎拐拐朝向地下。 然,本當是陰暗潮濕的地底,卻奇異的溫暖又干燥,石道雖然漆黑,但沿著石道下到地底,卻是一片寬敞一片明亮。 這是一處深埋在地下的山洞,洞內沒有點燈,可沒有點燈沒有火光,卻又是從何處來的光亮? 沒有燈火,卻有繁花,開滿了整個山洞的繁花,哪怕是洞壁上,也都長滿了繁花,并且花開極好! 不僅如此,每一朵花的花瓣花蕊都在散發出幽藍的光,是以將整個山洞映得明亮。 只見每一朵花兒都有成人的巴掌大小,花瓣堆疊,是人世所沒有的花,而這花兒,今兒白日的天闕山上,沈流螢曾摘起過。 是妖花常筧! 常筧是妖界常見之花,由妖氣孕育而生,而這山洞里開滿了常筧,可見這洞中必有妖!且是妖力不低的妖! 只見這山洞正中央,滿地的幽藍常筧之中,睡著一名年輕的女子。 女子身穿一件素白雅靜的裙裳,長發烏黑亮澤,眉如細柳面如畫,雙目閉合,睫長如羽扇,修頸秀項,雙手交疊著輕放在身上,安安靜靜的躺在幽藍的常筧中,如睡著了一般。 一名男子此時正沿著彎彎折折的石道走進這地下山洞來,走到女子身旁,屈膝跪坐了下來,靜靜看著沉睡的她,看著看著,只見男子慢慢抬起手,撫向女子的臉頰。 然,就當他的手只差半寸就要碰到女子的臉頰時,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一柄利劍穿透了似的,竟令他驀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當此之時,只見女子身上驟然張開一道幽藍色的菱形屏障,在阻止男子觸碰到她的同時亦將男子重傷。 男子用手背擦拭掉自己嘴角及唇下的血,既不氣也不惱,但是微微笑了起來,有些自嘲道:“你還是這么固執,碰都不讓我碰碰你?!?/br> 女子依舊安安靜靜地睡著,就像她什么都沒有聽到,什么都沒有感覺到似的。 “你也還是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你這般安安靜靜地睡著,真像是再也不會睜開眼了似的,可你若真的不會再睜開眼,這道屏障又怎還會存在著,說到底,你是不想見我?!蹦凶幼匝宰哉Z般道。 “我知你不想見我,所以我已有半年之久未有來打擾你,我今回來,是要告訴你一些關于莫凜的事?!?/br> 男子話音才落,本是安靜睡著的女子竟驀地睜開了眼! 男子瞧著終是有反應了的女子,面上有明顯的哀傷,愈發自嘲道:“也只有在提到‘莫凜’這兩個字的時候,你才會有反應?!?/br> 女子死死盯著男子,那雙如畫一般的美眸中只有寒意,朱唇微啟,聲音冷冷道:“你們把凜哥哥怎么樣了?” “不是我們把他怎么樣,是他自己想要怎么樣?!蹦凶右娭臃磻@般強烈,語氣微冷,“不知他從何處得到你在天樞宮的消息,只帶了一個手下,徑直往天樞宮去了?!?/br> “凜哥哥去了天樞宮???”女子美眸中充滿了焦急不安,只見她緊張急切地想要坐起身,可無論她如何動,她都坐不起身! 她整個人像是被無形的釘子釘在了地上一般,動彈不得!便是她交疊著放在身上的雙手也無法動彈! 除了能睜眼能張嘴說話,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躺在地上,躺在幽藍的常筧之中! 也就在她努力著想要坐起身時,她周身的常筧驟開驟謝,突然,她開了滿地的常筧之下突然亮起無數道銀白的光,這些銀白的光組合成的……竟是一道符??! 這道符印滿布整個山洞地面,就在女子身下,不僅如此,地面上符印亮起的同時,山洞四壁及頂上也亮出同樣的白光,將這個山洞映得亮如白晝! 這整個山洞,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符印,女子身上更是有數道銀白符印將她捆綁,如同枷鎖一般將她生生束縛在這永不見天日的地下! 就在這山洞亮如白晝的同時,只聽女子如受了什么酷刑一般喊叫出聲,“啊——!” 坐在一旁的男子擰起了眉,嘆息道:“沒用的,你已經試過了無數次,試了十九年,你是掙不開你身上封印的,你這般動用你的妖力,只會讓這些封印將你折磨得痛苦而已?!?/br> 女子卻像聽不到男子說話似的,只見她周身的常筧開謝得愈發厲害,那束縛著她的封印也就亮得愈刺眼,束縛折磨得她竟噗地吐出了一口血來,末了她大喊出聲:“啊啊啊啊啊——!凜哥哥——!” 撕心裂肺,如心在泣血。 激動過后,山洞里歸于平靜,女子雙目如死灰,看著洞頂上的幽藍常筧,悲傷道:“沒有人知曉天樞宮位于何處,哪怕找得到天樞宮,也從沒有人外人能活著從天樞宮出來,凜哥哥,你這又是何苦……就當我已經死了不好嗎……” 女子說完,痛苦地閉起了眼,兩行清淚從她眼角滑落,落入她的鬢發中。 “若有他的死訊,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蹦凶幽抗怄i在女子的淚水上,不緊不慢道。 女子沉默著,不做聲。 “再告訴你一件讓你開心的事情如何?”男子又道。 女子卻冷冷笑了,“這天底下,還有什么事情是能讓我開心的?即便有,你又豈會告訴我?” “我當然會告訴你,不過不管我告訴你什么,你都只會覺得我別有用心而已?!蹦凶涌酀?。 “難道不是么?”女子嘲諷。 男子未再就著女子的反問多說什么,而是道:“莫長情成婚了?!?/br> 女子眼瞼一抖,又驀地睜開了眼,又是死死盯著男子,震驚著問:“你說什么?你說……我的長情……成婚了???” “如何?我說了是一件能讓你開心的事情,你可覺開心?”男子溫柔著問。 女子喜極而泣,“我的長情,已經到了成婚的年紀了,已經……成婚了……” “我的孩子……” 不要怪娘沒有陪在你身邊看著你長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