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
此時忽聽得云有心喚她一聲,“沈姑娘!” 他雖看不見,但他聽得出也感覺得到身旁的人在做什么,發生了什么事情。 來人有四,獨一人心中有惡,其余三人,尚可饒恕,若沈姑娘就這么將他們殺死,又與那死去的道人有何異? “得饒人處且饒人?!痹朴行脑谏蛄魑灴聪蛩臅r候輕輕嘆息一聲,道。 “好,那便聽七公子的?!鄙蛄魑烖c了點頭。 云有心詫異,因為他以為沈流螢忽變成力量強到可怕的這般模樣已然失去了理智,卻不想,她竟還識他。 這便是說,她并沒有失去理智?還依舊是平日里那個愛笑的沈姑娘? “你三人,罪不至死,但——”沈流螢說著,將手從元真脖子上收回,轉為將手心輕覆在他的心口位置上,聲音依舊冷冷,“你們的武功,我要廢掉?!?/br> 沈流螢話音才落,元真面色大變,而后吐出一口血,跌到了地上。 因為,他體內的奇經八脈,全都讓沈流螢給斷了!若想再習武,再無可能! 那兩名灰衣小道士見著自己的師父及大師兄都被沈流螢虐得慘不忍睹,他們害怕得想要逃,可顫抖的雙腿根本就不聽使喚,動也動不了,只杵在原地,身子抖得厲害。 沈流螢才站在他們面前,他們竟立刻給她跪下,頻頻求饒,沈流螢卻是面不改色,鄙夷道:“給天下以清平的道人?呵!不過都是些口口聲聲仁義道德的偽君子,你們這般的人,不配為道!” 沈流螢說完,只聽那兩名灰衣小道士慘叫一聲,皆昏了過去。 待沈流螢從他們身旁走開時,只見他們手臂上雙腿上血流汩汩,竟是被生生挑了手筋腳筋!日后他們莫說再有能力握劍,便是想要站起走路的機會都沒有,將成為真正的廢人! 沈流螢眉心的墨綠色流紋仍如火焰一般在燃燒,她誰都沒有再理會,走進了廳子,走回了沈望舒身旁。 清幽怔怔看著她,像是看著一個從不認識的陌生人似的,但她面上,只有震驚,卻無害怕。 因為在看到沈流螢看著沈望舒時那難過心疼的眼神時,清幽便知道,這還是他們的小姐,永遠不會傷害親人及身邊人的善良小姐。 “三哥……”沈流螢蹲在沈望舒身旁,隔著沈望舒的廣袖輕輕握住他的雙手,不讓自己手上那臟污不堪的血臟了他干凈的雙手,輕柔卻肯定道,“三哥,我會把三嫂找回來的,你放心,我會的?!?/br> “小姐……”清幽忍不住輕輕喚了沈流螢一聲,她想問,若是公子醒過來,那該如何辦? 公子的心,被傷得太厲害了啊。 沈流螢沒有看清幽,但她卻知道她想說什么問什么,她依舊只是看著沈望舒,再看看昏在沈望舒身旁的沈斯年,輕聲道:“把今天發生的事情都忘了吧,忘了,三哥就不會悲傷,你們也都不會恐懼,其他的,都交給我就好?!?/br> 沈流螢的話才說完,便見著有螢螢綠光從她眉心的墨綠色焰火流紋里飄散出,如蒙蒙細雨般飄在廳子里院子里,飄在每個人的面上身上,落在他們的心口,而后,只見清幽似倦極了似的,慢慢閉起了眼,躺倒在沈望舒身旁,睡了過去。 廳子里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在這如蒙蒙細雨的螢綠粉末中睡了過去,唯剩下沈流螢還清醒著。 “三哥,你也都忘了吧,忘了今日的事情,忘了方雨靈,不然,你只會覺得痛苦?!?/br> 她不忍心,不忍心讓三哥忘了那找尋了他數百年的雨靈,可她也不忍心看著三哥悲傷痛苦,心靈的傷害,永遠比身體的傷害要令人痛苦。 “墨裳?!敝宦犐蛄魑瀱灸训?。 “主人有何吩咐?!蹦芽~緲的聲音從沈流螢右手心里傳出。 “篡改記憶?!鄙蛄魑瀸⑸蛲娴氖州p輕放下,站起身時沉聲道,“沈府今日本為沈望舒大喜之日,新娘卻在拜堂前逃婚,空歡喜一場?!?/br> “是,主人?!蹦言捯舨怕?,她便在沈流螢身旁現了形,而后遵照她的吩咐篡改了眾人記憶。 莫了沈流螢才邁開腳步,朝靠坐在廳門上睡過去了的云有心走去,將右手輕輕貼在他的心口上,掌中綠光微生,治愈了他方才心口所受的傷。 接著她以同樣的方法治愈了秋容腰腹上的傷。 因滿腔心思都在沈望舒身上,是以沈流螢沒有發現,前一會兒還在她腳邊猛拽著她裙角的白糖糕不見了。 秋容本拎在手里的黑色包袱,也不見了。 待秋容腰上的傷口痊愈得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后,沈流螢才站起身,她的眉心,那抹墨綠焰火流紋漸漸淡了下去,最后她的眉心歸于正常,什么都瞧不見了。 然這一回,她沒有再如以往那般力量一消失便覺精疲力盡連神思都維持不住而昏睡過去,這一次,她不覺絲毫疲憊,身子與尋常無異,沒有任何承受過力量而不適的感覺。 沈流螢不由看向自己的雙手掌心。 只見她掌心里那本是墨綠色的流紋,此刻竟是變成了暗紅色! 沒有發光,就像是兩抹胎記一樣,安安靜靜地沉在她的皮rou之中。 這便是血契完成后墨衣墨裳的模樣? 血契完成,她以后便不能偷懶坐吃等死了。 不過也沒事,因為她要變得強大,強大到足以守護她想守護的人及一切,付出,便是必須的。 至于她接下來要如何坐,還需好好聽墨衣墨裳的指引。 但…… 沈流螢轉身看一眼廳子里沉睡的眾人,有些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的臉,惆悵道:“這么多人,她要自己一個人把他們一個個怎么挪好?尤其是那四個不速之客!” 還有,她干掉了望云觀的無字輩道人,不會成為天下通緝的對象吧? 還是趕緊處理了這些人才是,她待會兒還要好好問問墨衣墨裳怎么把三嫂找回來,三嫂的妖元還在,妖元不散,一切都還有可能! 就在沈流螢要動手處理掉無恒的尸體及他的三個徒弟時,她被如憑空出現一般立在自己廳門外的高大人影嚇了一跳,待她看清來人時,她忍不住惱道:“你個呆貨!你怎么現在才來!” 誰知長情沒有回她的話,反是忽地將她擁進自己懷里來,擁得緊緊的,深情卻又慚愧道:“螢兒對不起,我來遲了?!?/br> 他若能早些出現,三哥的妻子就不會被無恒所傷,螢兒便不會因三哥悲傷過度而與那兩個上古元魂完成他們口中的血契,更不會暴怒到動手殺人,因為這些,他都能為她做。 他若是早些出現,便是來了十個無恒,他都能保螢兒的親人不受分毫傷害。 可……他抗拒不了他心口帝王血咒印的力量。 沈流螢沒有發現,長情的雙手,此時布滿了小小的齒印,齒印雖小,卻深入皮rou,每個齒印,此刻都還往外沁著血。 忽有男子興高采烈的聲音在院子的游廊處傳來,“大哥!望舒!小螢螢!我回來了!” ------題外話------ 真是要碼殘我了…… 提前知會一聲:明天最后一天三更,然后,我要做個正常人 ☆、137、二哥沈瀾清 一名身穿藏青色短褐的年輕男子肩上扛著一柄劍,肩上掛著一只臟兮兮還破破爛爛打著補丁的包袱,他身上的衣裳,也與他這只破爛包袱一樣,慘不忍睹令人不忍直視,好在的是他的一頭墨發梳得整整齊齊的,便是連上邊的束發帶也干干凈凈的,與他的穿著完全不搭配,還有他那張臉…… 和一個邋遢的大胡子有什么區別! 只見這男子輕車熟路地走進廳院里來,見著躺在院子里的尸體以及廳子里外都昏睡著的人竟不覺震驚,反是笑嘻嘻道:“哎呀?今兒個不是我們小望舒大喜的日子?躺個尸體在這兒是怎么回事?” 男子邊說邊走到無恒的尸體旁,捏著下巴盯著他看了一眼,就只總結一句話道:“死得也怪慘?!?/br> 男子說完,便不再看無恒一眼,而是看向沈流螢的方向,然后像是發現了什么寶貝似的趕緊沖過來,二話不說便伸出手將仍抱著沈流螢的長情推開,一臉嫌棄道:“起開起開!你誰啊你???” 男子粗魯地將長情推開后竟大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沈流螢,激動不已道:“哎喲我的小螢螢!你都長這么高了!但怎么著好像越長越丑?嫌棄你?!?/br> 還不待沈流螢反應過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男子便松開她朝昏睡的沈望舒及沈斯年跑了過去,像擁抱沈流螢一般蹲下身一把就抱著沈望舒,也不管他是睡還是醒,只管自己先激動道:“小望舒,我回來了喲!我可是特意回來看你的新娘子的,你的新娘子呢?怎么不見?不見就算了,你干嘛還躺這冰冷的地上睡覺?。??呿,不管你了?!?/br> 男子放開沈望舒后接著去抱沈斯年,依舊是激動道:“大哥大哥大哥!我回來了你是不是很開心???你是不是快想死我了???我猜大哥你肯定還沒成婚,就你這么一啰嗦還古板得不行的人,肯定沒姑娘愿意嫁給你,咧!” 說到最后,男子竟像個孩子似的朝沈斯年做了個鬼臉,還吐了吐舌頭,配著他那一臉的大胡子,真是讓沈流螢……想吐。 只見她眨眨眼,喚這個神神經經十分不正常的男子道:“二哥?” “叫我吶叫我吶???”男子忽然高興地跳了起來,朝著沈流螢指指自己的鼻尖,“小螢螢叫我干什么吶?還有……” “你不是我的小螢螢?!北臼巧窠涃赓馇疫€笑嘻嘻的男子突然之間不笑了,那張大胡子臉也變得冷沉,他眼神冷冷地看著沈流螢,肯定地問道,“你是誰?!?/br> 沈流螢眸中閃過震驚之色,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的“二哥”沈瀾清。 他不過才是第一次見她,竟一眼便能看得出她不是他真正的小妹,二哥沈瀾清,離家六年,習得了怎樣的本事? 沈流螢雖然驚詫,但她很冷靜,只聽她不慌不亂道:“我是沈流螢,卻也不完全是曾經的沈流螢,我喜歡這個家,我沒有害這個家任何人的心,我只想保護這個家?!?/br> 沈流螢并未有所隱瞞,或許,這個家里有一個人知道她的事情也沒什么不好,至少以后要做些什么隱瞞些什么的時候不用太手忙腳亂,不過,前提是要這個人能接受得了這個事實。 而不知面前的這個二哥,可接受得了? 若他不能接受—— 就在沈流螢心有沉思的時候,只見沈瀾清忽然又一臉笑嘻嘻的模樣,還一臉羞澀道:“哎喲!小螢螢你突然說出這么懂事這么讓人感動的話,讓二哥好羞澀吶!” 沈瀾清說著rou麻兮兮的話不算,竟還做了個羞澀捧臉的動作,成功地讓冷靜的沈流螢破功,罵他道:“我沒夸你!你羞澀個什么勁兒?。??” “也是?!鄙驗懬寰尤缓芴撔牡攸c了點頭,“小螢螢你又沒快我,我羞澀什么?” “……”這貨到底是不是這個家的二哥沈瀾清!能不能和古板的大哥還有溫柔的三哥的性子有點相似的地方??? “對了,小螢螢你現在需要幫忙吧?”沈瀾清說著話,朝院子里的四個道人抬了抬下巴。 沈流螢再次覺得詫異,她看著沈瀾清,忽覺她的這個二哥,似有著比三哥還要敏銳的洞察力以及比三哥還要聰慧細膩的心思。 他幾乎什么都沒有問,但他眼神卻能告訴她,他知道他回來之前這個家發生了什么事。 “是,我需要二哥的幫忙?!鄙蛄魑烖c點頭,神色人身。 “好嘞!”沈瀾清雙手一拍,而后轉身抱起沈望舒,一臉“交給我吧”的模樣,道,“我負責抱小望舒回屋,剩下外邊那些東倒西歪的道士,就交給小螢螢你男人吧啊?!?/br> “……”沈流螢簡直沒法忍,“二哥你這么積極地問我,不是你要處理外邊的人嗎!” “我就只是問問而已啊,又沒說我要扛尸體?!鄙驗懬逍ξ?,“你又沒說不給我問問?!?/br> “……”沈流螢很想摩拳擦掌揍沈瀾清。 沈瀾清卻是已經抱著沈望舒走到了長情身旁,自來熟一般用手肘杵杵他,道:“別就光知道抱著我們小螢螢說些沒用的話,干點實際的去?!?/br> “……”沈流螢真是無力吐槽,不過過了會兒,她自己也背著清幽來到長情身旁,語重心長道,“阿呆啊,你既然知道你來晚了你對不起我,那你就好好地把那四個道人給處理了啊,把你的侍衛踹醒,然后問問他怎么處理好啊,這個事就交給你,你要是辦不好,我就打你?!?/br> “我先背清幽回三哥屋里去,不然三哥醒了的話清幽不在身邊不對頭?!鄙蛄魑炚f完,竟然放心地走了。 “……”長情覺得,這倆完全不用懷疑,絕對是親兄妹。 待沈流螢重新回到廳子里來的時候,院子里不僅不見了那四個道人,便是連地上的血跡竟都已經清洗得干干凈凈,廳門外也不見了云有心和秋容的影子,并且……本是在廳子里昏睡的一干人,竟也都醒來了,廳子里正亂。 綠草見著沈流螢來,趕緊急急忙忙地朝她跑來,小臉擰巴著急急道:“小姐小姐!那,那個本來說要嫁給三公子的姑娘她,她跑了!” 此時廳子里的沈斯年也急急走過來,緊擰著眉心對沈流螢道:“小妹,那位方姑娘,竟然……竟然——” 難以啟齒的話,沈斯年如何都說不出口。 沈流螢心情很是沉重,卻只能假裝震驚且憤怒的模樣,做著她篡改了眾人記憶后當做的事情。 忘了,都忘了,只有她一人記得,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