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就在這時,只聽有女子驚喜的聲音道:“我說阿呆,這就是……你家?” 這聲音有些熟悉,葉柏舟循聲望去。 只見女子一身淺橙色裙裳,正兩眼放光地一一望過周遭所見,一臉激動得甚至抓住了走在他身旁男子的胳膊。 女子是沈流螢,而她身旁的男子,正是長情無疑。 沈流螢身后還跟著一個雖然面上滿是震驚但不敢如沈流螢這般隨便張望的綠草,綠草此時緊張地拉拉沈流螢的衣袖,小聲對她道:“小姐小姐,你小聲些唄,這里可是姑爺家,不是咱們沈府呢?!?/br> 小姐死皮賴臉地說要來姑爺家參觀參觀便也算了,竟然還這么……丟人! 沈流螢立刻收回自己因激動而抓住長情衣袖的手,正了臉色的同時抬手來摸摸自己的嘴角,很好很好,沒有激動得流哈喇子,但是! 這都要怪這個呆萌傻!誰讓他家這么這么——好!好得讓她都詞窮,不知怎么形容才是好,不過…… 嘿嘿嘿,待她嫁給了這個呆萌傻后,這些都是她的她的她的! 這般一想,沈流螢又激動得想要流出哈喇子來。 長情這會兒卻是沒有理會她,而是看著正迎面走來的葉柏舟與不當出現在這兒的衛璽,并未說話,但葉柏舟從他眼神可讀得出,他在問衛璽為何會出現在此。 衛璽自也注意到了長情,注意到了他眸中的寒意以及……殺意,那樣的眼神,讓人只覺寒從腳起,直竄心房。 長情停下腳步,沈流螢便也隨之停下腳步,同時也看到了正前方的葉柏舟,當即客氣道:“葉公子?!?/br> 對于葉柏舟,沈流螢只是見過三次,并不熟悉,只是知道他是長情的好友而已,并且,身中奇毒,命不久矣。 沈流螢不知長情葉柏舟與衛驍之間的恩怨,也不知跟在葉柏舟身后眼眶有些紅腫一副明顯哭過模樣的衛璽是誰人,她只是注意到葉柏舟的面色難看得有些異常,顯然是體內毒素發作的模樣,不由問道:“葉公子體內的連心之毒發作了?” 沈流螢此話一出,長情眸中閃過驚詫之色,葉柏舟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唯有衛璽反應最甚,她的反應強烈地竟是疾步跑到沈流螢面前來,絲毫顧不得她公主的身份與儀容,一副激動迫切且又緊張不安的模樣,道:“姑娘怎知柏舟大哥身中連心草之毒???姑娘可有解救之法???” 衛璽此時,已是病急亂投醫。 沈流螢雖然不識衛璽,但看著她那眼眶里蓄滿的眼淚,卻也不討厭這么個才第一次見面便如此激動的姑娘。 沈流螢沒有回答衛璽的問題,而是轉頭看站在他身旁的長情,只見長情也在正看著她,一臉的呆萌,對她道:“螢兒可以救柏舟么?可還要等到阿風回來?” 別人不知道沈流螢的奇詭醫術,但長情知道,他知道依沈流螢之能,定能解柏舟體內的連心草之毒,但沈流螢開出的醫治葉柏舟的條件,他們也都聽得清清楚楚,要衛風將晏姝找回來,她才會救葉柏舟。 但眼下看,柏舟這次毒素發作要甚于以往,甚至將有性命之危,否則他身旁不會出現衛璽,這便是說,他欲進宮去,到衛驍身邊去。 這是柏舟此生恨之入骨的事情,而身為柏舟的好友,他怎能眼睜睜看著柏舟去做連他自己都作嘔的事情? 長情說完,也不管周遭有誰人,如個孩子一般扯住沈流螢的衣袖,輕輕搖晃著,似撒嬌一般道:“螢兒救柏舟好不好?” 雖然沈流螢喜歡長情的呆萌樣,也喜歡他對她賣萌,但這僅限于只有他們二人或是身旁只有像綠草這般熟得不能再熟的人在的情況下,可這貨居然這么眾目睽睽之下朝她賣萌!真是太可恥了!這不得讓人以為她是個母老虎母夜叉??? 這太尷尬了!她雖然不是淑女,但也是個溫柔的女子好不好! 不過,沈流螢心中雖滿滿都是對長情的槽點,奈何她就是受不得長情對她撒嬌賣萌,甚至沒在眾目之下忍住不抬手摸摸他的臉。 只見她抬手摸摸長情的臉,答應他道:“答應你了還不行?” 就當做是給這個呆萌傻花重金將她的終身幸福給拿回來的答謝吧,就算沒有衛風把小姝找回來,這位葉公子,她終究也是要救的,畢竟他是這個呆貨的好友,她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個呆貨因為失去好友而傷心不是? 長情也只能將呆傻進行到底了,但的確也是真心,只見他竟一把抱住沈流螢,甚至在她額心輕輕親了一口,愉悅道:“謝謝螢兒,我就知道螢兒對我最好了?!?/br> 他這舉動,根本將旁人都當成了空氣。 綠草已經對長情這一言不合就抱就親的舉動有了些免疫,此時她只是覺得羞人,是以別開了臉,并未再像之前那般見著還震驚喊叫一番。 葉柏舟有些微的驚詫。 唯有衛璽與冬兒驚得目瞪口呆,而后又紛紛低下頭別開眼,非禮勿視,面紅耳赤! 沈流螢見著衛璽與冬兒這般反應,使得她也羞紅了臉,只見她在長情腳背上不輕不重地跺了一跺,惱道:“你個呆貨,你快放開我!” 真是的!能不能不要在外人面前說親就親!這呆貨總是讓她一點準備都沒有! “哦?!遍L情滿足地松了手,衛璽先是抬頭瞟一眼看看他們可還有在做本該夫妻在房內才會做的親昵舉動,確定長情已經松了手,她才敢真的抬起頭來,緊張地問沈流螢道,“姑娘真的有辦法解柏舟大哥體內的連心草之毒么……?” 連心草之毒可是天下間沒有解藥的奇毒,這位姑娘不過與她相仿的年紀,真的……能救得了柏舟大哥么? “嗯?!鄙蛄魑炛肋@讓人不敢相信,但這天下間沒有她詭醫解不了的毒,救治不了的病,不過,她不能說,說出來也沒幾人會相信,“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的?!?/br> 當然,她也不指望除了那個呆貨之外的其他人能相信她。 但,她卻看到衛璽點了點頭,即便懷疑,但更多的是選擇相信道:“我相信姑娘所言?!?/br> 這倒讓沈流螢覺得有些詫異,她朝衛璽友好地笑了笑,而后看向葉柏舟,道:“還請葉公子回屋吧?!?/br> 只見葉柏舟朝沈流螢抱了一拳,深深躬下身,極為感激道:“葉某在此先行謝過沈姑娘救命之恩!” 他雖不識這沈姑娘有何出群的醫術,但長情的選的人,值得相信。 沈流螢微笑著,“先別急著謝我,解此毒,可是很痛苦的?!?/br> “無妨?!?/br> 身體之疼痛,于他而言,早已沒有不可忍的。 “那就好?!鄙蛄魑烖c了點頭。 長情趕緊跟在沈流螢身旁,像個黏人的孩子,也不怕人笑話,對她道:“螢兒為柏舟解毒的時候,我能不能在一旁看?” 照理說,沈流螢向來醫人救命的時候,身旁都不容任何人在場,便是病患本身,都需要雙眼緊裹布巾不讓瞧見她施救的過程,畢竟她是詭醫,她的醫術都是超乎尋常醫術范疇的,若是讓人瞧見,被嚇傻是其次,她被認為是什么不容于世的妖怪才是主要的。 人心是這世上最為難測的東西,受恩之人反咬恩人的事情,這個世上屢屢有發生,為防不要的麻煩,便是不見為好。 不過,這個呆萌傻卻不是旁人,也是見過她醫術卻不害怕她懷疑她將她視為異類的唯一一人,他永不會傷害她,所以,讓他留在身旁看看也沒什么不可,畢竟這是他的好友,他想看便讓他看吧。 只見沈流螢點了點頭,“好?!?/br> 但這一回,沈流螢點完頭后趕緊抬手去推長情的臉,一臉他又突然貼上來。 衛璽跟在后邊,將手中的帕子揪得緊緊的。 若是柏舟大哥的連心草之毒解了,皇兄他……會如何? ------題外話------ 昨天為了釀出二更,代價就是本人凌晨兩點還在碼字,累跪,終于能睡了 ☆、119、解毒【新春活動】 葉柏舟屋里,門窗緊閉,只有沈流螢、長情以及葉柏舟自己,三人而已,綠草被留在了屋外。 沈流螢坐在葉柏舟身旁,纖細的手輕搭在他的手腕上,為他診脈,只見她神色認真,目光沉沉,與平日里那動不動就跳腳惱火的她全然不一樣,不見絲毫活潑跳脫之息,唯有嚴肅冷靜,仿佛變了個人似的。 她雖沒有一顆懸壺濟世的慈悲心,但她向來都對生命有著一顆敬畏之心,知道身為醫者且身為詭醫當有態度,對于生命,不可絲毫馬虎大意,這是從她幼時開始,墨裳便一直與她說的話,她雖沒有成大器,但墨衣墨裳與她說過的話,她一直都記在心里。 當然,所謂對生命的敬畏,只對于那些于她沒有敵意殺意的人或物而言,她還沒有慈悲到出家人那種程度,更何況,她從來都相信一句話: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長情沒有打擾沈流螢,他只是安安靜靜地站在她身旁,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的反應,見她目光漸沉,他的眼神也漸漸沉了下來,他似想問她什么,但終是沒有出聲,就這么靜靜站著。 葉柏舟雖心有緊張,但他也如長情一般,安靜沉默著,沈流螢不說話,他便也什么都不問。 只見沈流螢將手收回,抬眸看向葉柏舟,沉聲道:“將衣裳脫下,我要看看你身上的血毒線?!?/br> 長情此時也看著葉柏舟,對他輕輕點了點頭。 葉柏舟從椅子上站起身,解開腰帶,將身上的衣裳一一脫了下來,放到他與沈流螢之間擺放著的茶幾上。 葉柏舟與長情不一樣,他的身子如他的樣貌一般,有著一種女人才有的纖柔,沒有精瘦的臂膀,也沒有結實的胸膛,就是一個典型的弱之人。 即便他有比女人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妖冶美貌,但無論他的樣貌或是身材,都不是沈流螢所中意的,就算她中意,此刻她卻沒有絲毫的打量他身材的心,她滿門神思,都在由他心口位置向雙臂方向蔓延而出的兩條如血流一般的“線”上邊。 但那卻不是真正的線,而是他皮rou之下的兩條脈絡,因為毒素的關系,這兩條脈絡正呈腥紅之色,由他的心脈而出,沿著手臂朝掌心延伸。 沈流螢一瞬不瞬地看著葉柏舟手臂上那兩條血色的脈絡,而后拿起他的雙手,將掌心朝上,當她看到他雙手掌心上那只差不到半寸距離便要掌心正中央的“血線”時,她的眼神更沉一分。 只見沈流螢抬眸對上葉柏舟寒涼的眼眸,一臉冷肅問道:“你可知這亮條‘血線’一旦蔓延到你的掌心后你會如何?” “死?!比~柏舟不假思索,沉聲道。 “你可知這世上唯一能救你性命的解毒之法?”沈流螢又問,她的手依舊輕抓著葉柏舟的手,沒有收回,葉柏舟也沒有收回自己的手。 他只是迎著沈流螢的視線,道:“我知?!?/br> “如果可以死,你寧可不用那唯一的法子解你體內的毒,可對?”沈流螢又問。 而她之所以會這么問,是因為她在葉柏舟眸中看到了明顯的恨意,以及懼意。 他心有深深的恨,同時卻也有著深深的恐懼。 如果可以好好地活,沒人愿意死。 葉柏舟沒有回答沈流螢的問題,他只是越過沈流螢的頭頂,看向明亮的窗戶方向,似自言自語般道:“我不能死?!?/br> 他不能死,他要活著,不管多骯臟,他都要活著。 就在這時,沈流螢忽然握緊她還未松開的葉柏舟的雙手,盯著他那雙帶著淺碧色的雙眼,竟是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道:“告訴我,你和這個阿呆之間的情義有多深?” 葉柏舟收回目光,垂眸看一眼沈流螢緊握他雙手的柔荑,眸中僅有震驚,但當他抬眸看向站在沈流螢身旁的長情時,他那張總是冷漠待人的臉上竟是浮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終歲困在嚴寒里的人觸碰到一縷溫暖的陽光似的那種感覺,不再冷眼看世間,而是感覺到了這世間關于“情”的溫暖,只聽他肯定道:“生死之交?!?/br> 縱是沈流螢感覺不出葉柏舟口中“生死之交”這四個字中所含的情義有多重,但從長情的反應,她也能夠感覺得到,并且肯定他們之間的情義,的確有此程度。 因為照這個呆貨對她的黏糊程度與占有欲來看,以足夠感覺得出,若非如此,這個呆貨不會眼睜睜看著她讓葉柏舟脫下衣裳而不吭不聲,便是她抓著葉柏舟的手好一會兒了,這個呆貨都沒有任何反應,若是換了旁人,他怕是早就將對方給推開了,哪忍得了她與誰個男人有這般舉動。 可見這個呆貨心里有多在乎這個朋友,在乎到這么大碗的醋都不吃了。 得到確切的答案,沈流螢收回了雙手,同時聽得她道:“你二人既是生死之交,那你便是這個阿呆信得過的人,他相信你,那我便也相信你,這般,便沒什么怕他聽到看到了的?!?/br> ‘他相信你,那我便也相信你’,沈流螢這句話,讓長情怔怔看著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 這是螢兒在用另一種方式在說稀罕他么? 只聽沈流螢又道:“你們都知這連心草之毒只有一種解毒之法,但我現在卻能用另一種方法解你身上的連心草之毒,這便是說,我用的,將不是尋常的解毒之法,或許,你稍后會驚于自己所見,你若接受不了,便先用布條將雙眼蒙上?!?/br> “不了?!比~柏舟想也不想便拒絕,“我看著便行?!?/br> “這是你自己的決定?!?/br> “是?!?/br> “那你便到床榻上躺好?!贝~柏舟到床榻上躺好之后,沈流螢才又道:“你體內的連心草之毒已經浸入你體內的每一根筋脈,并且離你心脈最近的血線已呈暗紅色,你們都認為連心草之毒一旦蔓延到掌心,中毒之人必死無疑,其實不然,中毒之人不會即刻死去,而是要承受整整七七四十九萬毒蝕心噬骨的疼痛方會死去,這,也才是連心草真正可怕的地方?!?/br> 此時,沈流螢的眼神沉到了極點,“一旦到了這個程度,縱是砍下中毒之人的腦袋,他也依舊還在承受這萬毒蝕心噬骨的折磨直至滿七七四十九日,這便是說,中此毒之人,連想要死都是奢望,此痛苦折磨沒有解救之法,只能緩解,而緩解之法,便是中毒之人自行找到自己心中最為想要擁有的那個人,與其進行交合,不斷不斷地交合,方能緩解此折磨?!?/br> “煉出這連心草之毒的人,據說是一名被背叛了的男子,他為了讓自己心愛的女人留在自己身邊同時又能狠狠折磨她,便在她身上下了此毒,后來他后悔了,卻如何都研煉不出解藥,而就在他將要研煉出解藥時,一切都晚了,連心毒血已經蔓延到了手心,縱是再有解藥,一切都已經遲了,他就只能不由自控地瘋狂占有他心愛的人,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縱是他們腸穿肚爛,身下血流汩汩,也無止無休?!?/br> 能往自己及愛人身上下這樣可怕到扭曲的奇毒的人,不知心是扭曲到了何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