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那我就不打擾方小姐了,方小姐你好好歇著,我就在外邊,有事你喚我就成?!?/br> “好?!?/br> 秋花點了點頭,出了屋,不忘替方雨靈將屋門闔上。 然當秋花一出屋,方雨靈才真正地舒了最后一口氣。 只見她慢慢走到妝臺前,在銅鏡前坐下身,而后將那把脖子捂得嚴嚴實實的衣裳解開,放到了一旁。 沒了衣領的遮擋,她白皙的脖子上,赫赫然無數道細細的血痕! * 從方雨靈那兒回到映園的沈流螢一直在來回踱步。 秋花為何要攔著她不讓她進屋,她在幫方雨靈瞞著什么?是因為方雨靈當時并不在屋里? 她若不在屋里,那是去了何處? 她面色蒼白,必是身子不舒服,可她要幫她診脈,她卻不讓,她當時的舉動,是往后退了小半步,顯然是不想讓她知曉她的脈象的。 她手上的那些細小的血痕,是怎么回事? 她那本當秋日才會穿的衣裳,又是想要掩飾什么? 從她那未躺過的床榻上的被褥看,足以證明,她在撒謊。 方雨靈,她來到他們沈家,究竟要做什么? 她,又究竟是誰? 但看她那羞赧溫柔的模樣,還有與她擊掌時笑得開心地與她說“一言為定”的模樣,她的直覺又告訴她,方雨靈并非惡人。 這其中究竟是哪里不對? “哎呀我的小姐!”綠草終于忍不住沈流螢走來走去的模樣,于是沖上前來攔住了她,皺巴著臉道,“綠草求你了不要再走來走去了行不行,你都這樣快一個時辰了!走得綠草眼睛都花了!” “啊啊啊啊??!”沈流螢愈想愈煩躁,就在這時,她煩躁得忍不住撓亂了綠草幫她梳得整齊的頭發,她這突然激動的模樣嚇了綠草一大跳,連忙去抓她的雙手,著急道,“小姐你這是干什么呀???你可別嚇綠草!” “綠草!”沈流螢突然將雙手抓到了綠草肩上,使勁搖晃,“你家小姐我很煩啊你知不知道???” 綠草被沈流螢晃得頭昏眼花,卻還是關心地問她道:“小姐你煩什么你倒是說啊,你什么都不說,綠草想幫你都幫不了呀!” “我懷疑那個方小姐根本就不是從田陽縣來的?!鄙蛄魑炦@來回踱了老半天的步,終于向綠草說出了自己的心煩之事。 “方小姐?”綠草有些不懂,“小姐,不是綠草多嘴啊,你看,這沒人肯嫁三公子的時候,你在煩,這好不容易有人來了,你還是煩,你到底煩什么呀?就算方小姐不是從田陽縣來的,那又怎么樣???只要她愿意嫁給三公子不就好了?” 這回輪到沈流螢不做聲了。 因為綠草說的很有道理,只要她愿意嫁給三哥,只要她對三哥有情,只要她愿意與三哥共命,她還在顧慮什么? 就在這時,只聽綠草又道:“既然小姐那么在意方小姐是不是從田陽縣來的,就讓管家大叔派人到那兒去打聽打聽不就好了?” 綠草的話讓沈流螢眼睛一亮,趕緊跑去找沈斯年。 無論如何,她都要先查清楚! ☆、096、長情來【驗證通知】 夜。 清幽給坐在床榻上,背靠著軟枕正在看書的沈望舒多點了一支蠟燭,關切道:“公子,夜深了,您總是看書看得這般晚,不好?!?/br> “我知道,過會兒我便睡?!鄙蛲纥c了點頭,而后抬頭看向清幽,溫和道,“你回屋睡吧,蠟燭,我過會兒自己熄了便好,咳咳……” “是,公子?!鼻逵膶⑹种械臓T臺放下,轉身便退出了屋去。 待清幽離開片刻后,只見沈望舒將手里的書冊放下,邊輕咳著邊努力下了床,站起身,扶著墻慢慢地挪到了窗戶邊,抬起無力的手要將那緊閉的窗戶打開。 明明是一個再輕易不過的動作,但于沈望舒而言,卻是異常困難。 當他終是將窗戶上的閂子打開,再將窗戶輕輕推開一道縫兒后,只見他無力地坐在靠放在窗戶下邊的椅子上,急促地喘著氣,咳嗽不止。 不過是從床榻走到這窗戶邊再將窗戶輕輕推開而已,卻好似耗費了他全身的氣力一般,讓他那本就蒼白的面色更白了一分。 待得他的喘息漸漸平復下來,他才將窗戶再打開些,看著窗戶外邊那懸掛在墨空中的銀月,眼中滿是不安與憂慮。 不知那位姑娘是否已找到莫家少主,又是否有受傷? 已經是第三個夜晚了。 不知她可還會再出現? “咳咳咳……”沈望舒在窗邊坐了許久,久到他的身子實在捱不住倦意,他趴在椅子旁的小幾上慢慢睡了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沈望舒只覺有人在耳旁輕聲喚他,一聲又一聲,讓他慢慢睜開了眼。 沈望舒緩緩睜開眼時,只見一只彩蝶在他眼前輕輕撲扇著翅膀。 沈望舒頓時清醒,同時驚喜道:“姑娘!” “公子?!陛p柔的聲音,與三日前的那個夜晚他所聽到的一樣,沈望舒懸了好幾日的心這才落回胸膛,同時不由朝彩蝶輕輕抬起了手。 彩蝶停到了他手背上。 沈望舒面上露出了溫柔的笑,“姑娘可還好?可有受傷?” “多謝公子掛心,小女子很好?!辈实p撲的翅膀碰到沈望舒的手背上,就像是在輕輕撫著他的手似的。 “姑娘沒事就好,否則在下良心不安?!鄙蛲嫘Φ酶鼫厝?。 女子默了默,而后才輕聲道:“公子讓找的人,小女子已經找到,公子要帶的話,小女子也已經替公子帶到了?!?/br> “多謝姑娘!”沈望舒很是激動,而后卻又覺慚愧,“在下……不知如何給姑娘報答才是好?!?/br> “小女子不用公子報答?!迸拥穆曇艉茌p很柔,“只要小女子偶爾能這般與公子說上些話,小女子就滿足了?!?/br> 沈望舒一怔,那枯瘦的雙頰上,竟浮上了兩抹紅暈。 片刻之間,相對無話。 少頃后,才聽得女子又輕聲道:“夜已深,夜露寒涼,公子身子不好,還是快快歇下為好,小女子不打擾公子歇息,先離開了?!?/br> 女子說完,彩蝶從沈望舒的手背上輕輕飛開,還不待沈望舒再說什么,便飛出了窗戶,飛進了夜色里。 沈望舒怔怔望著窗外的夜色出神,過了半晌,他才撐著椅把吃力的站起身。 就在他站起身時,他肩上披著的一件外袍掉落在地。 沈望舒低頭看向掉落在自己腳邊的外袍。 他記著他方才從床榻方向走過來時,肩上并沒有披著外袍,而清幽早已回了她那屋,不可能是清幽給他披上的,那便是…… 沈望舒又轉頭看向窗外方向。 只愿與他說些話,卻不愿與他相見么? “咳咳咳……” 這樣也好,這樣才不至于讓他自慚形穢。 翌日。 沈斯年坐在沈望舒身旁,手里捧著藥碗,正用湯匙慢慢攪動著碗里的湯藥,只見他眉心緊蹙,無奈道:“望舒你就總是慣著小妹,瞧瞧她現在,哪里還像個姑娘家,家里都管不住她了,偏生要往外邊去,往遠處去?!?/br> 愈說到最后,沈斯年就愈是無奈。 沈望舒輕咳幾聲,笑道:“大哥這是在怪望舒袒護著小妹讓她出這一趟遠門么?咳咳咳……” 沈斯年見沈望舒咳得更厲害了,趕緊放下手里的藥碗,連忙去撫沈望舒的背,一邊心疼道:“大哥不是怪你,大哥是在怪大哥自己,望舒你別動氣?!?/br> “我沒事,讓大哥擔心了?!鄙蛲媾呐律蛩鼓甑氖?,示意他不要擔心。 沈斯年眉心未舒,反是擰得更緊,不放心道:“小妹這回要去的可是北溪郡,小妹長這么大,還從沒有離開你我去過那么遠的地方?!?/br> 沈望舒笑:“大哥莫不是忘了前些日子小妹才去了臨城回來?據望舒所知,臨城離京城倒是比北溪郡離京城的路程還要遠上一些?!?/br> “那怎能一樣?”沈斯年面色沉了沉,“去臨城那一回,若非有白家主相請并一同前往,我也是不會答應小妹去的,但今回不一樣,小妹是自個兒上路,莫說我要安排給她的家丁她說什么都不讓跟著,便是綠草那丫頭她都沒帶著去,這如何能不讓我擔心,倒是你,你不幫著我勸她不要胡鬧便也罷,竟還幫著她一起胡鬧,你們啊你們,你就是吃準了我拿你們沒轍是不是?” 說到最后,沈斯年的眉心擰得更緊。 沈望舒笑著又拍拍他的手背,道:“大哥莫氣,大哥要是氣壞了身子,我和小妹可都擔不起?!?/br> “小妹那丫頭還會怕我氣壞身子?”沈斯年輕瞪沈望舒一眼,“我看她是想把我氣死快一些才對?!?/br> “那……”沈望舒看著沈斯年慍惱的模樣,默了默,而后伸出手捧起沈斯年方才放在床頭小幾上的那碗湯藥,朝沈斯年面前一遞,笑道,“我的藥讓給大哥喝,大哥喝完便不氣了?!?/br> 沈斯年一怔,而后失笑無奈道:“你啊你啊……” 沈斯年邊道邊伸手去拿沈望舒手里的藥碗,“沒事捧這碗藥做什么?藥還沒有晾涼呢,要是燙到你可如何是好?來,讓大哥拿著?!?/br> 沈望舒沒說什么,只是淺笑著看無奈又心疼他的沈斯年從他手里接過藥碗。 他們的大哥打他們小時候開始便是這般,不過一點點小事都能讓他緊張不安,恨不得什么都幫他們三個弟妹全都做完了。 “大哥,小妹今番要到北溪郡那般遠的地方,無非也是想遠離京城,去散散心而已,小妹機靈聰慧,身上帶的盤纏也足夠,趕車的車夫還是大哥給挑選的,走的又是官道,路上不會有什么事情發生的,左不過十天半月便回來了,再說了,大哥已經讓十四大叔暗中跟在了后邊不是?大哥,大哥只管放心就好,咳咳咳咳——” 許是說的話有些多了,沈望舒話才說完,便止不住咳嗽起來。 沈斯年又緊張了,“望舒你快別說話了,大哥知曉了,大哥不怪小妹就好,你快躺下?!?/br> 沈望舒卻是搖了搖頭,并未躺下,沈斯年也奈何不得他,只能幫他一下一下撫背順氣。 待沈望舒緩和下來,沈斯年試了試湯藥的溫度,確定不會燙嘴后才遞給他,關心道:“來,湯藥已經不燙嘴了,大哥喂你喝?!?/br> 沈望舒沒有要沈斯年喂,只是從他手里接過了藥碗,道:“大哥,我自己來就好,我長這么大,若是還要大哥喂我喝藥,豈不是讓人笑話?!?/br> “怕什么,大哥不怕人笑話?!鄙蛩鼓隃睾偷匦α?,卻沒有執意要喂沈望舒,只是眉目慈愛地看著他把藥喝完,幫他擦了擦嘴,再如他小時候一般,抬手在他頭頂上輕輕撫了撫,道,“大哥的望舒都長成大人了,都已經不需要大哥喂著喝藥了?!?/br> 沈望舒卻是慚愧道:“可望舒從小到大都未能為大哥分憂?!?/br> 沈斯年輕輕搖搖頭,又撫了撫沈望舒的腦袋,“只要你們好好的,大哥就心滿意足了?!?/br> 沈望舒默了默,而后問沈斯年道:“大哥可知小螢這幾日為何事而煩悶?” “大哥如何不知?”沈斯年的面色變得有些凝重,“小妹雖未與我明說,但我看得出,小妹抗拒這道圣旨,并不想嫁到白家去?!?/br> “大哥是否覺得小妹不該這般反應?”沈望舒又問。 沈斯年看沈望舒一眼,點了點頭,沉聲道:“且莫說這是否是圣上旨意,單就白家主的為人品性與家世來說,不知是多少閨閣小姐所傾慕的,依我沈家的身份,小妹嫁于白家主做側室,已乃我沈府高攀,卻不知小妹……” 說到最后,沈斯年無奈地搖了搖頭,“當初那杜家公子瞧著便是懦弱無擔當之人,無論我如何反對,小妹都還是一意孤行,落得最后自己傷痕累累,白家主與那杜家公子可謂是霄壤之別,小妹又為何不滿意圣上所賜的這一段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