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是,大公子?!本G草連忙應聲。 沈斯年沒給沈流螢拒絕的機會,又揉了揉她的腦袋,邊輕輕推著她讓她離開邊催促道:“快回屋吧?!?/br> 沈流螢頓了頓腳,這才舍得離開,這些日子來一直都圍著她轉的那只白兔子遂跟著她離開。 沈流螢走后,沈斯年才褪去面上的笑容,憂心忡忡地轉身進了屋。 綠草昨夜陪著沈流螢,沈流螢未睡,她便也撐著不睡,早已困得不行,是以她伺候沈流螢沐浴完一躺到床上便香香甜甜地睡了去。 夜很靜,只有雨水的沙沙聲以及落到瓦頂上而發出的滴滴答答聲,夜已深,整個沈府的人都睡了去,唯有沈流螢屋里的燈還亮著,她仍坐在燭燈旁翻著醫書。 依之前沈望舒的情況來看,她還能冷靜地等著愿與其共命的女子出現,可如今—— 沈流螢愈想心愈沉,且她翻過的醫書已不知道多少,至今仍未找到能稍微控制沈望舒病情的藥材。 夜愈來愈深,雨還在下,沈流螢堆在面前的醫書都已翻了個遍,當她將最后一本書合上時,她的面色很沉重。 只見她抬手揉揉自己干澀的眼睛,將手放下時只覺有什么在輕扯自己的裙角,不用想她便已能知道是那只總黏著她不放的兔子。 沈流螢彎下腰,將正整個身子都爬到她腳背上來同時用兩只前爪扯著她裙角的白兔子給提了起來,放到自己面前的桌上。 “小東西?!笨匆娺@只被自己洗得白白凈凈的毛茸茸兔子,沈流螢只覺可愛得緊,尤其是看到它那瞧著呆得不行的黑眼睛,讓沈流螢覺得它呆萌極了,撓著它的下巴時忍不住笑了起來,“綠草都睡了,你還在陪著我,這些日子也一樣,我不睡你也不睡,就是擱我身邊呆著,就這么喜歡我?” 兔子當然不可能說話,它只是用下巴在沈流螢的手上蹭了蹭,只聽沈流螢忽然道:“把你的長耳朵揪下來我看看?!?/br> 只一小會兒,便見這兔子蹲坐好身子,緊著低下頭,同時抬起自己的兩只前爪,將放耷拉下來的兩只耳朵給扯住,揪了下來,幾乎團成了一團白茸球,這模樣簡直就像一個心理活動是“我不聽我不聽”的白團子,好玩極了。 沈流螢從第一次幫它洗澡時見到它這副模樣就被戳中了萌點,這幾日一直為沈望舒的事情憂心無暇多想,這會兒夜深人靜,綠草不在旁嘮叨,這才想起這兔子揪著自己耳朵的好玩兒模樣。 且現下這兔子揪扯下自己的兩只耳朵還不算,它還像人一般坐著,將兩條腿朝打開前放著,背躬下,一雙烏溜溜還正呆呆愣愣地盯著沈流螢看,這小模樣簡直就是萌化人心,狠狠地戳中了沈流螢的萌點,使得她當即將這聽話的呆萌兔子抱了起來,緊著就是在它那毛茸茸的鼻頭輕輕啄了一口,道:“真乖!” 她竟是高興得一個沒忍住,親了這兔子一口! 下一刻,只見這兔子連自己的耳朵都扯不穩了,完全成了一副木頭樣,就好像沈流螢把它親傻了一樣。 不過,傻是不會傻,倒是它又流下了兩小溜兒紅艷艷的鼻血…… 沈流螢對這兔子流鼻血已經不覺奇怪,反是習慣了似的拿過帕子替它將鼻血擦凈,誰知擦凈了又流,再擦再流,沈流螢索性將帕子按在它的鼻子上,嫌棄道:“自己捂著?!?/br> 兔子立刻抬起前爪來捂著帕子,還是那副呆呆坐著的模樣。 沈流螢卻是漸漸斂起了笑,低頭靜靜看著自己雙手掌心里的墨綠色流紋。 她來到這個世界已有一小段時日,身體當是沒有負擔了,既是如此—— 沈流螢拿過一根銀針將右手食指輕輕扎破,將沁出指尖的血珠滴到左手掌心中的墨綠流紋上,神色冷肅道:“墨衣,現?!?/br> ------題外話------ 親了一口親了一口親了一口!哦呵呵呵~ 最后的墨衣,絕對不要以為本人打錯字!右手墨裳,左手墨衣,對!沒錯,這次是左手,就是墨衣! 還有就是“墨裳”的“裳”字,在這里念做“g”,二聲,和“霓裳羽衣”里的這個“裳”是同樣讀音~ ☆、040、亦佛亦魔 只見那墨綠色流紋脫離沈流螢的掌心,浮于她的掌心上方,慢慢化為一縷青煙,卻又見這縷青煙驀地消失不見,與此同時沈流螢面前多了一名正對她單膝跪著的墨衣男子,面上扣著一張青銅面具,遮住其大半的容貌,讓人根本瞧不見他適合模樣,只露出一張嘴而已,冷肅又神秘,卻正恭敬地對沈流螢道:“墨衣見過主子?!?/br> 低沉沙啞的聲音,同墨裳的聲音一般的縹緲。 不管墨衣還是墨裳,皆只聽命于詭醫,伴每一代詭醫生而現世,隨每一代詭醫亡而消失,他們沒有轉世輪回,他們的存在只是為了等待以及效命于一代又一代的詭醫,周而復始,從無怨懟,因為這就是他們存在的意義,沒有詭醫,便不會有他們二人。 右手墨裳為醫,賦予了她化一切不可能為可能的至詭醫術,左手墨衣為刃,賦予她將一切可能化為不可能的無上詭術,若說墨裳為白,那墨衣的存在便是黑,一個為佛,一個為魔,既能救世,亦能毀世,這便是詭醫,既醫卻又非醫。 只可惜,沈流螢生性散漫,她既無懸壺濟世救人于危難的好心,也無禍亂人世間的歹心,更沒想過要以此來成為焦點人物,她只想平平靜靜悠悠哉哉地過日子,她平日里最喜歡的事情除了偷懶,便是偶爾以自己這與生俱來的醫術救人換回一些她稀罕的寶貝,有時再整整那些她看不順眼的人,除此之外,她對生活再無其他想法,因此她是墨衣與墨裳效忠守護過的所有主人里最平庸的一個。 沈流螢生來雙手手心上便帶著這兩抹墨綠色的流紋,是命定里的詭醫,不管她愿意與否,她都必須承繼詭醫的能力,救世也好,禍世也罷,皆隨她意愿,只不過—— 每一代詭醫的壽命都不會超過二十二,就算有再強大可怕的醫術詭術,終也都敵不過命定。 生而由命,死亦由命。 唯有沈流螢是個例外! 唯有她,死,卻又生,并且帶著詭醫的能力重生!便是墨衣與墨裳都無法解釋這其中原因! 沈流螢雖不知她的命格怎的就成了命定里的詭醫,但她并不排斥自己的這個能力,相反,她倒喜歡得很,便是她四歲那年第一次見到從她手心里跑出來的墨衣墨裳時也不覺驚訝害怕,反是笑著嚷著要他們陪她玩耍,倒是把墨衣墨裳給愣住了,往后的日子,她將他們找出來最多的,既非救人也非害人,而是——陪玩。 想他們二人堂堂上古元魂,卻要陪一個小小女娃子玩耍,以致于墨衣之前總是盼著這二十二年趕緊過去,過去了他們便能擺脫這個成日都沒個正經事的小主人,可當真的到了二十二年滿,當這個小主人笑著與他們道了什么“拜拜”便閉了眼的時候,他們卻又覺得心堵得慌,可明明他們根本就沒有心。 為何? 因為他們侍奉過的所有主人里,從未有誰會問他們餓否是否要吃東西,從未有誰會在飄雪的冬日問他們冷否,甚至給他們送上親手織的名叫“圍巾”的東西,盡管知道他們根本不需要這樣的東西,從未有誰關心過他們,更從未有誰將他們當做朋友同伴乃至親人來看。 這個不成器的小主人,是第一個。 是以雖不知她為何得以借別人的身子在這個世界重生,但她還在,他們仍覺歡欣。 但是,沈流螢以往被墨衣嫌棄慣了,以往每次喚他出來他都一副“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沒事我走了”的高冷模樣,現下看到墨衣這一出現便對她單膝跪下且還恭恭敬敬地給她行禮,以致她愣了好半晌才蹦出一句話:“墨衣?你還是那個高冷的墨衣吧?” 沈流螢的話音才落,墨衣根本不待她說請起便兀自站起了身,雖看不見他的臉,但沈流螢知道他這會兒肯定一臉冷肅,這才確定地笑道:“確實還是那個高冷的墨衣?!?/br> “主人因何傳喚吾?”墨衣很冷漠,與溫柔的墨裳完全不同。 “墨衣墨衣,好久不見,我好想你??!”誰知沈流螢不說正經話,反是一副笑瞇瞇的模樣作勢就要朝墨衣撲去,墨衣則是嫌棄地側開身,一如以往一般,盡管沈流螢不會真的撲上去。 就算撲上去,也撲不到墨衣身上,因為墨衣與墨裳,究不過是兩縷魂魄而已,并無真身,除了她,旁人都不可見,更何況說碰到他? “主人有話便請直說?!蹦吕淅涞?。 沈流螢得意地笑了笑,這才正經道:“我要進冥道,要墨衣為我劈開進入冥道的通口?!?/br> “冥道?”墨衣聲音更冷一分,“汝是嫌自己命太長著急著要縮短些?汝可知以汝而今這年歲的陽者之身進入冥道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我知道?!鄙蛄魑灪芾潇o,“十年陽壽?!?/br> “既是知道,為何還要前往?” “因為我需要冥花救人?!鄙蛄魑炚Z氣堅決,“反正我如今這條命本就是撿來的,拿十年的陽壽來換三哥往后四五十年的命,很值得?!?/br> 冥花雖不能將三哥的病完全治愈,但能將他的性命往后延續個三五年,她不信幾年時間還不能找到一個真心對三哥的女子。 “說完了?”沈流螢說得很堅決,誰知墨衣卻只是無動于衷地冷漠回答,“說完了吾便走了?!?/br> 墨衣說著,只見他那本有實形的身子慢慢變得朦朧起來,只聽沈流螢著急道:“哎哎哎墨衣!我說的是真的啊,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三哥是我的親人,我從小就是自己,你知道的,我只是想救我的親人而已,墨衣!” 墨衣的身形已經變得很朦朧模糊,眼見就要消失了,這會兒卻又忽地凝成實形,盯著一臉著急的沈流螢瞧。 沈流螢向來愛笑愛整弄人,很少有為一個人一件事真著急的時候。 少頃,才聽得墨衣無奈道:“吾幫汝去取即可,汝這短短的小命就留著吧?!?/br> 沈流螢眨眨眼,隨之歡喜道:“我就知道墨衣最好了!” “汝無需拍吾馬屁?!蹦潞芟訔?。 墨衣的話音才落,沈流螢卻又不放心道:“那墨衣你入冥道可對你有何影響?” “吾乃上古元魂,小小冥道,奈何吾不得,無需汝cao心?!蹦抡f完,只見他一個抬手,驀地一柄青銅長戟便出現在他手中,可就在這會兒,他卻是轉頭看向從方才開始便一直蹲坐在沈流螢身旁桌子上不動的白茸兔子,道,“汝的這只兔子,不同尋常?!?/br> “嗯?”沈流螢轉身去把兔子抱到自己懷里來,讓它面對著墨衣,道,“怎么不同尋常?” “它看得見吾?!?/br> 什么……??? ------題外話------ 明天又是周末了~猴呀嘛猴開森!這個周末目前沒有排期,希望不要有突發事件啊~讓本人安安靜靜地在家碼一個周末的字吧~看本人多勤奮!要不要給本人點贊!哈哈哈~ ☆、041、赤色冥花 “它……看得見你???”沈流螢震驚地看懷里的兔子一眼,再抬頭看墨衣一眼,不能置信,“不可能吧?!?/br> 墨衣與墨裳乃是上古元魂,唯有身為主人的她得以瞧見,莫說尋常人等,便是瀕死之人離身之魂都看不見他們二人,這只兔子怎可能看得見? 墨衣靜靜看著在沈流螢懷里一動不動的兔子而已,只見那兔子一副呆呆憨憨似是要睡著了的困倦模樣,哪里像是看得見他的模樣。 沈流螢則是擰起眉又盯著懷里的兔子瞧,同時揪揪它的耳朵,問道:“白糖糕,你看得見墨衣?” 兔子聳聳毛茸茸的鼻頭,微側臉腦袋看沈流螢,一臉萌樣,似乎并不懂沈流螢在說什么,所指的墨衣又是誰。 墨衣卻是不再說話,往后退開幾步,隨后只見他將手中長戟朝身前方向用力一揮,那本是抓也抓不到的空氣此時竟像是一面被打碎的鏡子般正破裂開! 空氣竟是被墨衣手中的長戟劈開! 沈流螢定定看著墨衣,并未注意到她懷里的兔子也在定定看著墨衣,看著他手中長戟劈開空氣的地方。 只見碎裂開的空氣之后現出一個極黑的洞,透著陰森的寒氣,仿佛隨時都能將人吞噬一般。 下一瞬,只見墨衣提著長戟步入這黑洞之中,不過轉瞬,那碎裂開的空氣便完全拼合上,就像什么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沈流螢面色有著凝重,雖說墨衣是上古元魂,早已超脫了輪回道,但他畢竟也還是一縷魂魄,而冥道是鎖魂渡魂之地,不知墨衣可會有恙? 因著不放心,沈流螢并未睡下,只是趴在桌上,逗弄這只怎么看怎么呆的白兔子,卻漸漸地也捱不住倦意,趴在桌上慢慢睡了去。 待她睡著后,兔子湊到她臉頰邊,親昵地將下巴在她臉頰上蹭了蹭,沈流螢覺得癢癢,便抬手撓了撓臉,兔子則是蹲在一旁看著,看了好一會兒后便從打開的窗戶跳了出去,消失在了夜色里。 沈流螢再睜開眼時,天已蒙蒙亮,她的左手邊上,三株無名花兒正靜靜躺著,如血般腥紅,紅得妖冶詭異,明明已經脫離了泥土根莖,它們卻還鮮艷無比,沒有絲毫要萎敗的跡象。 冥花! 她雖未親自入過冥道親眼見過冥花,但墨裳幻化給她看過,她記得。 那墨衣呢??? 沈流螢立刻急急地翻過自己的左手手心來看,見著那墨綠色的流紋完好地靜伏在她手心,她這才放下心來,拿起冥花來觀察,半晌后才又將花兒放下,站起身去洗漱去。 “白糖糕?!鄙蛄魑炏词吜税l現不見了那只呆萌兔子,喚它也不見著它出現,這小段時日來,它每日都在她左右打轉賣乖,不管是早晨醒來還是中午小憩醒來,一睜眼都會見著它蹲坐在她跟前或是身旁,呆呆定定地看著她,她已有些習慣,這會兒她醒來已有老一會兒,卻還未見它湊到她眼前來,她反是有些不習慣了。 “白糖糕?”沈流螢揚聲又喚了一次,依舊不見呆萌兔出現,她正要去尋,綠草在這時出現,驚訝道,“小姐你今日起這么早???小姐洗漱了沒有?綠草這就伺候小姐洗漱!” “啊,對了,這是白華公子今兒命人給小姐送來的早飯!”綠草邊說邊將手中提著的食盒放到桌上。 自打她為白華擋住那一襲之后,因著沈望舒身子的緣故,沈流螢早晨沒有再到包記包子鋪去,但從那次日起,每一日的早晨她都會收到白華派人給她送來的包子豆漿以及上好的金瘡藥,還有白華親筆寫的問候的話。 起初沈流螢倒是受之無愧,但如今她手上的傷早已結痂無恙了,白華雖不再派人給她送金瘡藥及問候傷勢的小信,但依舊派人來給她送早飯,由原來的豆漿油條變為精致的糕點,真是讓沈流螢有一種他想要追求她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