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
只記得后來的混亂,驚叫,瘋癲。 都在太醫們一句:臣無能,胎兒已經墮下,娘娘身體損傷太過,以后不能再生育中落下帷幕。 他看著知道孩子沒了的若若,不哭不鬧,平靜看向紗帳,無悲無喜的目光,忽然怕的渾身發抖,哆嗦著嘴唇一句話說不出口。 直覺的惶然恐懼,直覺的他要失去她了,失去那個深愛過也恨過自己的若若。 也果然如此,那是他們最后一次再一起。 若若因病離宮,詐死,扔下他,扔下還小的兒子,跟著帶她逃走的邵衡將軍,過著貧苦卻安寧幸福的日子。 最后到死也沒給自己留下一句話,看自己一眼,沒有聽一聽自己的解釋,悔恨,還有從未變過的深愛。 連尸骨都沒給自己留下,跟著邵衡同化成灰。 她向來都是敢愛敢恨,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竟然真的說放下自己就放下了。 不要。他不要在過一次那樣剜心挖肝,痛入骨髓的日子。 “不要,若若不要離開我,孩子不會死的,不會死的。我再不敢了。 不要,我錯了,我在不賭氣了,在不喝醉了,你別離開我,不要和他走?!?/br> “不離開,不離開,孩子沒事,我也沒事。你乖啊?!?/br> 若棠輕輕拍著懷中緊抓著她衣襟的人,陪在一側的瑛姑眼睛不眨的盯著。生怕掙扎說胡話的皇上傷害到皇后。 柔聲安慰,又拍又哄了好一會,床上的人終于安靜。 看她疲累的樣子瑛姑起身去殿外吩咐,一會端了杯熱奶甜湯進來。 “娘娘,你喝點?!?/br> 嗯。被蕭策不斷的噩夢胡話鬧了一晚上很勞累的若棠一口氣喝完,胃里暖和些。 看了看外面漸白的天空,看著沉沉睡去的蕭策。無心去睡的她下了床到窗邊,皺緊了眉頭低低問。 “瑛姑,你行走江湖見得怪事多了,見沒見過這樣的癥狀。我很擔心,擔心皇上,更擔心肚子里的孩子。 可如今新朝初立,皇上這樣的行狀是不能漏出一分去的。 你讓舅舅找找云游的佛光寺慈寂大師,上回他就治好了皇帝,你也該清楚?!?/br> 想到上次蕭策的發瘋,也覺得只能如此的瑛姑點頭答應。見她中衣下圓潤的肚子又提醒著。 “娘娘,我看他這樣挺危險的。萬一哪次控制不了,傷了你怎么辦,不如你借口養胎避開吧!” 瞪了一眼不知深淺的瑛姑輕聲訓斥。 “胡說,不說其他利益攸關。 就沖著他是我孩子的父親,我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扔下他不管?!?/br> 也知道自己那是餿主意,瑛姑無奈點點頭。 “那好吧。不過娘娘注意有什么不對,馬上閃遠點?!?/br> “知道了,天快亮了。一會皇上醒了,發現你在屋子里該不高興了。你回去睡吧!” “嗯?;噬瞎竹本褪嵌?,還不讓人值夜?!?/br> 看了眼眼中有血絲的皇后,心疼不已的瑛姑關切的叮囑。 “娘娘,你也趕緊瞇一會。熬了一夜,你受的了,孩子也不行?!?/br> 嗯。 上床拉了條被子蓋好,又摸了摸蕭策的頭臉溫度都正常。若棠慢慢和上了眼睛。 身邊人的呼吸綿長起來,早醒了好一會的蕭策睜開眼睛看著對面安睡的女人淡淡笑了笑。 想到那句‘沖著他是我孩子的父親,我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扔下他不管’澀然又心酸的話,眼角卻閃過絲晶瑩。 公主的大婚全禮終于結束,送了太后回別宮。 松了口氣的若棠懶洋洋躺在軟塌上。聽內侍稟報關于meimei如棠的事。 “那天五公主帶了顏二小姐換完衣服去了盛芳園。 本來已經遠遠看見皇上幾人,不知怎么顏二小姐一步踏空,跌進旁邊花溝中。 滿繡紅海棠的玉色襦裙臟的不能看。 五公主急眉綠眼拉了她回去。就沒讓皇上碰見?!?/br> 這可有意思了! 把玩著腰上玉扣,若棠眨眨眼。 想到自己進宮前六叔女兒的話,笑著吩咐明天宣京中顏家幾位小姐,還有勇誠伯幾人的女兒到興慶宮棲霞殿賞花。 大半年沒見,六叔的女兒宛棠依舊活潑到跳脫。 謝恩后看著窗外華美瑰麗的亭臺畫閣、瓊樓玉宇眼睛溜溜轉。 看她的樣子行動不方便的若棠心情清爽,語氣輕快。 “你是想游湖,還是騎馬?” 鼓起臉頰糾結猶豫好一會,宛棠苦著臉問。 “皇后娘娘,可不可以先騎馬在游湖?” 幾家小姐都捂嘴笑了,見雖紅了臉,依然捧著手在胸口,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小丫頭,若棠也樂不可支。 真想不出規矩禮儀傳家的顏家,是怎么養出這樣一個姑娘的。不過倒是更直率可愛,招人喜歡。 神情不由又柔和幾分答應下來。 “好,玩個夠吧!碧螺帶人招呼著,騎馬時要侍衛們跟緊了,如棠就留下陪我說說話吧!” 幾個小姐行禮后腳步帶著輕快雀躍而出,留下的人靜默無聲起身,張了張嘴卻沒有開口,漸漸垂低了頭。 上下打量了會這個跟自己沒見過幾面的異母meimei。 正當雙十桃李年華的姑娘。梳著簡單大方的發髻,頭上不過三兩根清雅花釵,凝玉的臉不施脂粉已是國色。 一身不艷不素煙粉襦裙,低調端正的打扮,卻掩不住天生的風流裊娜。 這幅好樣貌到現在還待字閨中,的確算是時運不濟了。 “你坐吧。跟我說說你的事,放心。我知道那天你冤枉了,我喜歡坦白直率的人,想起什么說什么。隨意些?!?/br> “謝娘娘寬待?!?/br> 一句話沒說完眼淚已在眼眶里打起轉來,差點被害的如棠想到這是宮中,不能失儀。 十分的委屈也趕緊吞了下去,低下頭掩飾擦了兩下。誠惶誠恐的依舊站著回話。 “那天不知道為什么太后娘娘突然宣召,五公主一定要我......” 若棠揮了下手,打斷她。 “行了。我知道那天的事了。別提了。說點其他的,你自己的。坐下說話?!?/br> 屋子里除了瑛姑沒別人,笑容溫婉的若棠半倚在暖榻龍鳳呈祥靠枕上,姿勢慵懶態度親和。 房間里靜了一會。如棠小心翼翼的坐回去,微垂下眼簾,看著眼下水晶盤里的櫻桃聲音輕緩娓娓道來。 “我那些年一直跟著姑姑,京都戰亂時才回了老家。 父親受舊年友人相邀,去了外海至今未歸。只偶爾托人送回平安信。母親還是病怏怏的每天坐臥不寧,只在內院里‘靜養’著。 伯祖父給父親的丫頭,如今父親房里的姨娘,把二房中饋管理的井井有條。 一個也要定親年齡的庶妹,和個一進學的庶弟也都養的很好。 姑姑舍不得我。父親房里又沒有能做主,甚至帶我出門的人。我也,也出身有瑕,又退了親,年齡也不小了。 江南的人家也更看重出身、品性,找個合適的人家,合適的人不容易。 想到京都風氣開放,這兩年連開恩科,年少有志的學子也多。就又帶我又來京了。 現在有兩戶人家,姑父說都不錯?!?/br> 她抬起頭飛快的看了眼端起杯子正喝果汁的皇后,臉色漲紅,想了想鼓起勇氣一口氣說了下去。 “一個是楊學士的侄兒楊霖,他是3房獨子,23。父親早逝,有一個寡母,一個meimei已經定親。 去年已經過了鄉試,想要名頭更好些,才決定明年春天參加會試。 楊家家風嚴謹,有四十無子可納一妾的規矩。但姑姑覺得他家太清苦。 一個是下5品威遠將軍趙剛,22。 家里兄弟兩個他是次子。他托人到姑父那求親,說娶了親可以出來單過。 以后也不會在有別的人,就一心守著妻子過日子。 不過他右臉有疤。門第也太低了,姑姑也不想跟武將家結親?!?/br> 這姑娘到是有意思。讓她直白坦率,竟然自顧自說了一通自己的親事。 倒也可以理解。 一來是讓若棠放心她對進宮沒想法。不想勾搭皇帝。 二來20了,還沒出嫁的確是自己和家人心頭大事。 也罷。伸伸手吧!只為那天她替自己打太后打五公主臉的報償了。 把杯子遞給瑛姑,扶著腰坐起來,若棠一本正經道。 “你想嫁哪一個?想好再說,我只問一遍?!?/br> 手里的帕子都揉搓的不像話,面紅耳赤,臉上發燙,如棠眼中卻帶了剛硬果決。堅定的吐出兩個字。 “趙剛?!?/br> 經歷過兩情相悅情事的若棠一眼以發現不對,笑問:“你們見過?互相傾心了?” 如棠知道事到如此不可掩飾,大方承認。 “見過,不過我沒有?!?/br> 本來要豁出去的如棠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想了想在心里捋順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