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顧夢點了頭,便見師兄向衛礎走去。 沈鈞卿拾起衛礎落在地上的面具,同身后而來的齊昭說道:“我們已是最快了?!?/br> “行吧,倒也不算太晚。不過你是怎么找來這里的?” 說到這,沈鈞卿微擰了下眉頭:“我們的人進明城后,我遇見了一個妖里妖氣的人,將我引來濟刀山莊后就不見了。我多番留意,發覺這山莊確實有異,便派人直接圍了濟刀山莊。之后搜莊找見條秘道,才一路摸來發現了這里。不過那人是誰?我怎么不知道你認識這么個人?” 齊昭揉了揉額頭。聽這描述,那人□□不離十就是暗喋了。這回好了,暗蝶示好之意再明顯不過,今后他怕是再不能計較百曉堂拿著他的情報到處賣了。 果然商都是jian的。 “那是百曉堂堂主暗喋,不熟?!?/br> 神出鬼沒的百曉堂堂主?沈鈞卿有些沒想到,不過見齊昭不愿多談,也就沒再多問。 “不對,那山壁機關你又是怎么開的?”齊昭又疑道。 沈鈞卿俯下身仔細打量起衛礎來,隨口回道:“那有什么,我手里那么多人還砸不開這么薄薄一層山壁?” 砸開? 齊昭眉頭微挑。也成,你有人你任性。 沈鈞卿持著面具在衛礎那半張好臉上撥弄了兩下,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噬线@么多年來也一直懷疑衛礎當年未死,眼下算是能安心了。 “對了,羅國來使那事,我們已經處理好了,你若想回京也沒事?!鄙蜮x卿說著,下意識看向不遠處在四下張望的顧夢。 齊昭從他手中將面具抽出,笑了:“少來,別人不知,我還能不知。那羅國蠻子咄咄逼人,有我那一拳,是不是變老實許多,事情也好談了?” “話雖如此,當我替你善后就很容易?可我將師妹囑托給你,你這又是在做什么。這么危險的地方,你怎么能夠把她給牽扯進來?”沈鈞卿不悅道。 “衛礎煉煞童,將顧家的小兒子也卷入了。你的好師妹你最了解,我是攔不住,不信你自己去問?!饼R昭淡淡說道。 原來如此。 顧夢見師兄看來,沖他微微一笑,一如當年在方家初見時的那般。他想起方才齊昭將顧夢護在身后,手心相疊的那幕,竟意味深長的一笑,不再言語,扭頭繼續去處理衛礎的事。 齊昭瞧見,如何看不懂他的意思。但此前同顧夢爭執時的那點別扭心思,在暗牢找見顧夢那刻就全都盡數拋開了。 算計就算計吧,認了又不會少塊rou。 最多狐貍沈鈞卿這副面上不顯卻暗暗得意的模樣,不那么令人痛快而已。 見他的手伸向輪椅,齊昭在旁輕飄飄的提醒了一句:“這輪椅設計精妙,而且暗藏了釋放剔骨枯之毒的機關,你可要悠著點碰?!?/br> 沈鈞卿立時一頓,手停在半空碰也不是收也不是。 齊昭將面具往地上一丟,又道:“面具上似乎也沾了,沈兄,可需我為你醫治?” 沈鈞卿面上一瞬的凝重,旋即瞧見齊昭嘴角掛著的淺淡笑意,方知是被耍了。 他收回手道:“不說別的了,時間緊迫,此處我來處理。你可知尉遲重的罪證被藏于何處?” 齊昭點頭,沖不遠處幾人招了招手。 幾人立刻上前行禮道:“齊公子!” “你們幾個,帶些人手一會跟我來?!?/br> “是?!?/br> 同嚴苛的沈大人不同,齊公子最好說話不過。只是他極少出現在京城,對任何事也都不管不問,主動發令實在少見。 沈鈞卿提醒道:“我這邊處置好便去找你。別耽擱了,皇上還在明城等我們的結果?!?/br> 齊昭一愣:“什么,皇上親自來明城了?” 顧夢等了半天,見兩人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什么,正想走近,便見齊昭轉身朝她走來,拉上她就往外走。 “你不是想知道那幾個箱子里頭有什么嗎?我們這就去看看?!?/br> 島上里里外外,算上真假水賊總共三撥人,都已經被師兄帶來的人給控制了。相比之下,鉆地鼠那伙人倒是最老實的。 功過不相抵,畢竟是侵擾了東沙河安寧的水賊,該論罪的還是得論。 聽到齊昭說離開此處之后,會命人照他的方子配藥為他們清毒,那水賊頭子倒也放了心,眼巴巴目送顧夢離開。 齊昭讓一些人去山縫將那些孩子們都帶出來,然后帶上剩下的人,沒花多少力氣就找見了那些大箱子。在他們之后,定又駛進了好些艘船只,這里前前后后堆集起來的箱子,一數竟有二十余。 齊昭讓人全部打開后,顧夢看著滿目琳瑯,一時間話都找不回來了,只覺得快被閃壞了眼。 滿當當的黃金便有七八箱,美玉珠石六大箱,珍稀孤本三大箱,還有其余各式財寶數箱。 顧夢瞬間覺得大長見識,對比之下,泰德布莊的生意都跟玩似的。 齊昭一一檢視過后,命人合上搬走。 “有這些罪證在,這一回,尉遲重總該無話可說了?!?/br> 顧夢正傻著眼,聞言仍是困惑。那些遠在京城的人事,她是絲毫不了解??杉幢闳绱?,她也還是知道尉遲太傅的。 只因世人皆道尉遲太傅清正廉明,忠君愛民,在尋常百姓中也是有極好的名聲。這同齊昭說的尉遲重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齊昭見她一雙水眸里滿是疑惑,主動解釋道:“當年肅王之事落幕后,今上登基,朝堂中乃極需用人之際。那時候的尉遲重行事利落,心思縝密,得圣上賞識,很快便官至太傅。然而尉遲重坐上高位之后,很快便扛不住權財誘惑,不僅不感念圣恩,為國效力,反而開始結黨營私貪污弄權?!?/br> “尉遲重生性狡猾,黨羽眾多,更善于蠱惑人心。表面上為自己營造清正廉明,忠君愛國的形象,暗中卻貪污受賄排除異己,擴展勢力。這么多年來,一直頂著那張欺世欺君的賢臣之相。圣上一早想將其除去,無奈他為人jian詐,又早早為自己在民間經營名望,真面目鮮有人知。圣上一直拿捏不到他中飽私囊迫害忠良的實證,也是怕貿然動手,引起民間輿論?!?/br> “但這么些年來,也并非無所行動?;噬隙啻螌C有意無意地對尉遲重進行打壓,此前更是揪住了他一處痛處,趁機削砍其勢力,終于將他逼到絕處,走了這一步險棋?!?/br> 齊昭所說的這些事,顧夢以往從未接觸過,她看著一箱箱被抬出去的贓證,若非親眼所見,又怎會知道所謂的賢臣原來竟是如此。 人心不足,才最是可怕。 齊昭說的,顧夢大致能聽明白,可她還是覺得哪里有些奇怪。是了,這些事齊昭又怎么會這么清楚? 他說過同衛礎算有舊賬,卻不清楚個中緣由。至于尉遲重,如此重要之事,又為什么他會插手? 是師兄所托嗎?可也不全像是。聽他說話的口氣,怎么倒像是同皇上也十分熟悉…… 顧夢不喜拐彎抹角,想得頭疼,便直接問了。 齊昭笑:“湊巧而已。我也沒想到會跟著你去了臨陽鎮,又恰好在臨陽鎮和明城尋見了端倪。越來越多蹊蹺聚在此處,閑著也是無事,順藤摸瓜一番,也算替國分憂了?!?/br> 她還欲再問,正巧師兄過來了。 沈鈞卿命人搬走了衛礎的尸身,并將那殿室暫時封守,便匆匆過來了,見這些大木箱也都被搬的差不多了,便同顧夢說道:“看你臉色不好,你和齊昭離開此地,先回城里去吧。我還要去濟刀山莊那里處置一下?!?/br> 顧夢已按耐了太久,一聽連忙搖頭道:“不,師兄我也要去!” 沈鈞卿只當她要湊熱鬧,道:“聽話?!?/br> 顧夢緊緊拽住沈鈞卿的衣袖,許是因為眼前人,是曾經在方家一同生活過的至親之人,她的聲音聽來甚至有些委屈:“師兄,那個人沒死,就藏在濟刀山莊里!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明明殺了他,可為什么他還活著?!?/br> 第53章 真相 濟刀山莊。 所有人都已經被押到了習武場, 沈鈞卿一一看去,視線在眾人中幾番搜尋,很快便找到了顧夢所說那人。 那人一頭白發松松散散, 被押在角落,戰戰兢兢地蜷縮起身體, 抱著腿埋起了自己的腦袋,似乎因為受了驚嚇, 一動都不敢動。 沈鈞卿大步向他走去。 沈家歷經三朝, 乃京中的名門望族,父親身居要職,他亦是從小便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然而他的人生卻在九歲那年,有了一段偏離的日子。 猶記那年他隨母親回鄉,歸途中卻逢肅王起兵造反,形勢大亂。屆時他們一行人正經過肅王勢力所在地界, 肅王當時正以流寇作掩調動自己的人手, 魚龍混雜, 他不幸被卷入走散。 最后被經過的方煜所收留。 師父將他帶了回去,為他治傷, 于他有救命之恩, 得知他身份后, 又立刻派人為他通知家中。 因肅王造反之故,京中極不太平,人心惶惶。父親得知他所在后,思索再三, 托師父暫且留下了他。 是以他才被師父收入門下。師父平日里會教他一些簡單的強身武藝,除此之外,大多時候他則是替師父照看他那性格迥異的一對兒女。 師父待人極好,溫潤儒雅,更多時候倒像個弱不禁風的書生。但他是見過師父動手時的樣子的,那時的他甚至睜大了眼都看不清師父是如何出招的。那般強大,在他眼里無人能敵。 他沈鈞卿此一生最為崇敬,唯有師父一人。得師父教導不過短短兩年,卻是他一生之瑰寶。便是過去這么多年了,他處處行事為人之中,依舊有著師父的影子。 肅王一事徹底過去之后,家中雖派人來接,他卻實在難舍。最后他同父親言明,父親見他短短時日內如脫胎換骨,實在欣慰,便同意他暫且跟在師父身旁一段時間。 直至最后祖父病重,不得不回。 然而他怎么都沒想到,就在他離開后的幾日,方家便被卷入一場火海,化作廢墟。 他得知之后如遭雷擊,恨不得立刻去查明是何人所為。然而父親心有余悸,不愿他再牽扯其中,令他禁足京中。更因祖父病逝,家中事務纏身,最后他得到機會離京時,此事已經過去許久了。 他私下里從未停止探查,然而真兇還沒找到,沒想到卻尋到了顧夢的蹤跡。再次見到顧夢時,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就如同一朵枯萎的花,毫無生氣可言。 此后,一旦尋到機會,他便會去顧家看她。在顧家的照顧下,小姑娘臉色漸佳,只是依舊沉默寡言。再后來,他經營起自己勢力,幾番探查將視線鎖定在渚城孫家,同時方家乃孫家所害的消息也不知從何流出。 他安慰她定會替方家報仇時,小姑娘也只是神色淡漠地點點頭。然而他是怎么都沒想到,顧夢最后竟然會獨身一人闖入孫家,手刃仇敵。 他事后所查,孫家當時不知因何緣由,起了內亂。孫家家主被殺,以至群龍無首,最后徹底崩散。這事不會有假。 死人,是不可能再活過來的。 沈鈞卿看向那人的視線尖銳如刀。死人已成白骨,那活著的人,又是誰? 澆花人原本瑟縮著,突然被官兵拖起來,驚慌無措。 再被沈鈞卿這可怕的目光一掃,立馬腿一軟跪了下來,拼命磕頭,嘴里反反復復只說一句話:“活我都干完了,別殺我,別殺我!” 沈鈞卿問什么也不回應,只不斷磕頭。 他其實對孫家家主的容貌并沒留下幾分印象,見他依舊磕個不停,索性將人一把揪了起來。 “說實話,你是什么人?你同孫家有何關系?” 突聞此言,不遠處一人慢慢抬起了頭。 他臉上滿是灰敗之色,慢悠悠地說道:“他是個傻子。只會干活,怕被打,其余什么都聽不懂?!?/br> 身旁官兵一刀柄擊去:“大人在問話,什么時候輪到你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