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齊昭摸著邊緣,連擊兩掌才震開。 他托著顧夢的腰身先將她送了出去,而后躍出將門蓋回去。 天色漸明,顧夢坐在邊上,身下是柔軟的草葉,微風陣陣拂過,夾雜著濕氣和河流水浪的聲響。 打量了下,他們這是懸在一面山壁半腰上,放眼看去,周圍皆是山體峭壁,中間河水慢淌,河道不過六船的寬度。 陡壁高聳,直插入云,四面環著的峭壁像是把這里與外界給隔絕了。 “這是哪?” 重見天日,顧夢聞著草香低喃了聲,便見齊昭在她身旁蹲了下來,為她查看傷勢。 “總之不會離濟刀山莊太遠?!?/br> 聽到濟刀山莊幾字,顧夢忙問:“你在暗牢里,還有沒有看見別的什么人?” 齊昭說道:“孩子不在這里。倒是有發現些孩子的衣布,不知道是不是那些的失蹤孩子的,即便是,也應該被轉移了?!?/br> 顧夢哦了一聲,又沉默了下來。 齊昭細看過后,雖不是什么嚴重傷勢,可傷處看來還是刺眼。 他起身將顧夢抱起。 “唉!我自己能走?!鳖檳裘Φ?,話未說完,就見齊昭招呼不打一聲,抱著她從壁上凌空一躍而出,下意識就趕緊抓緊了他衣襟。 齊昭帶人落到了幾丈開外的石階上。石階顯然是人為砌出的,從頂上一路直通到底部。順著石階走下后,兩人見不遠處的山壁上竟鑿有一扇小門,小門緊閉,岸邊還打有木樁。 顧夢一看,皺眉道:“這里看來也是他們的地盤?!?/br> 齊昭最終遠離那門,尋了處不起眼的遮掩之處給顧夢清理上藥。 上的藥清涼涼的,很舒服,顧夢卻忽然嘆了口氣。 齊昭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道:“我不在,就算救出了人,你要怎么驅煞蟲?” 顧夢頓時愣住。她一直急著要找人救人,好像當真忘了這回事。 支吾了兩聲,她道:“我可以帶著人來找你啊?!?/br> 齊昭處理完后將東西收起,緩和了神情,露出一絲拿她沒辦法的無奈之色,正想說什么,忽然眼色一沉,將她往里拉了拉。 空蕩蕩的河道上,竟突然有船駛過。 船是通過一處山壁間的細窄彎道駛進來的,顧夢望了眼,驀得驚訝道:“船頭那個人?!?/br> 不正是在水賊營寨見過的那個木樁子嗎? 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除了木樁子外,船上還有不少人走動,乍一看全是水賊打扮,這景象看起來也太奇怪了。 要知道木樁子極為兇殘,在水賊營寨里可殺了不少水賊,怎么轉眼又同水賊混在一起了? 然而身旁的齊昭臉色卻越發肅凝。 他看出了端倪。 第43章 乾坤 船上的人雖都是水賊打扮, 卻絕對不是尋常水賊。那一個個人的舉止,姿態,亦或是行動模式, 都給人一種莫名的熟悉。 這類人在父親的軍營中隨處可見。 那是兵。 這時從艙中走出一人,在船頭同木樁子交談了幾句。那人顧夢不認得, 齊昭卻認出來了。 上一次見,還是在臨陽鎮中, 就是那個鼻翼右側點有黑痣的人。 尉遲重的人, 喬裝成水賊的兵,濟刀山莊,還有這條隱蔽的河道。此刻竟全都交集在了一起。 齊昭腦中豁然一通,點點滴滴不相干的線索梳理出來,證實了他之前的猜測。 尉遲重果然藏了貓膩在東沙河里。當時在船上他同顧夢解釋,曹燦封鎖消息是因為管治不利怕被問責, 但若細想, 其中仍有不少不合理之處。 他早就猜測曹燦的行事不純粹, 他放任水賊不管根本就是故意為之??催^這一船的偽裝后,齊昭算大致明白曹燦這么做的原因了。 任由那群真的水賊在這一帶橫行, 實際便是為了給偽裝的水賊做遮掩。所謂的水賊猖狂, 不過是方便他們行事的表象。封鎖城鎮, 更是調動兵卒的好理由。至于目的為何,就很值得多想了。 那艘船在面前緩緩駛過,兩人離了岸邊有一定距離,況且被樹影遮蔽了身影, 不用擔心會被發現。 那船一直往前駛去,水浪在船身上上下拍打。 顧夢看了眼周圍,輕聲在齊昭身邊納悶道:“這前頭皆是山壁,怎么看都是死路,這地方封閉著有進無出的,這些人是準備往哪去???” 齊昭卻不以為然道:“不是死路?!?/br> 話音剛落,突然間河道中的水流起了異樣,同時不知何處響起了陣轟隆隆的嗡鳴。 轟鳴持續了一段時間,驚得山鳥乍飛,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顧夢覺著好像連身下的土地都輕微晃了一晃。 循聲看去,只見船只行駛的前方,那一面擋住前路的山壁竟突然錯了位,緩慢往一旁挪走,開出了一個城門般大的豁口來。 壁門一開,內外分開的河水沒了阻隔,相擊在一處,登時河浪翻涌,船只劇烈起伏了起來。 如此情景,簡直讓顧夢大開了眼界。 “此處雖然山壁封閉,可河流卻半點不見阻滯,說明肯定是有通路的,沒想到竟是這一處山壁機關?!饼R昭對她解釋道。 山壁門打開之后,里頭原本停著的船只也駛了出來。船只上的人皆對那木樁子喊道:“二莊主?!?/br> 木樁子點了點頭,那船便掉頭引路。 一前一后,進了山壁內,很快就沒了蹤跡,山壁再一陣轟響,合成了原樣。 顧夢一顆心怦怦直跳。她有股強烈的感覺,她很有可能已經找見小弟他們的所在了。 沒想木樁子原來竟是濟刀山莊的二莊主。 她尋著尹六娘當時的蹤跡,結果卻摸進了濟刀山莊之內,更是在情形不明中被囚入了暗牢險些葬身在那。 濟刀山莊中人個個舉止怪異,如此不夠,竟還大費周章辟了這么一塊地方掩人耳目。若說有同魔教暗中的勾連所在,恐怕也是在此處。 否則一個正經的,甚至有些沒落的門派,又怎么會有這種不為人知的地方? 更別提還有出現在此處的水賊,和本已死去的孫家家主。 想到此,顧夢快按耐不住想要前去一探究竟,卻聽齊昭在旁搖了搖頭。 “看來我是攔不住你的?!?/br> 顧夢微微怔了下。 她之前故意去惹惱齊昭,沒想到兜轉一圈,眼下還是與齊昭湊在了一塊。 一面糾結于又將他卷入,可一面回想起他方才所言,心道她確實對煞蟲無計可施,還真的必須靠他才成。 齊昭見她暗自又同自己糾結較勁起來,無奈道:“你別想那么多了。我原本就沒說過要對此事撒手不管?!?/br> “嗯?”顧夢抬眼。 再聽了齊昭一番解釋,她才知原來他雖強烈反對她插手,卻打了獨自暗查的主意。 一時無言。 沒想到說到底他們懷的心思是一樣的。如此看來,她之前那番舉止倒是有點可笑了。 顧夢面上略顯尷尬,可仍然不太明白,問道:“你為什么非管不可,難道是因為曹溪?” 齊昭斟酌道:“曹溪是我收診的病人,我確實不能棄之不管,但這只是其一。我問你,你知道方才那船上的水賊是些什么人嗎?” 這話怪的,水賊不就是水賊嗎?難不成水賊還不是水…… 顧夢驀得蹙起了眉頭:“你是說……” “沒錯,那一船水賊皆是兵卒所扮。至于方才和那二莊主交談之人,我曾在京中一名要臣的身邊見過?!?/br> 齊昭看向顧夢:“所以你明白我為什么不讓你插手了?” 顧夢翕了翕唇,最后木木的應了聲。先是有煞蟲,魔教作祟也就罷了,之后牽扯出個濟刀山莊來。 怎么如今連朝臣和官兵都攪合進來了? 其中如此復雜,這究竟算個什么事? “我之前也只是有所猜測,不過方才所見已經可以證實了。煞蟲一事背后,還同朝中某個大臣牽扯在一起,因此不可不查。只是我本打算再等上些時日的,可是你卻等不及了?!?/br> 顧夢正消化著齊昭的話,突然狐疑道:“可那不是朝廷的事嗎?為什么要你來非管不可?” 齊昭輕咳了一聲:“受友人之托?!?/br> 顧夢一想:“難道是我師兄?” “算是吧?!饼R昭隨口回道,便見顧夢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什么去了。 顧夢這么拗,齊昭決定放棄勸她了。免得又自討苦吃,再討些誅心的話來聽。 放她一人?他雖說內心□□百毒不侵,但受一次驚嚇也很夠了。既然都誤打誤撞讓他們發現了此處機密,還不如一同行動,將人放在眼皮底下看顧著,他也更安心些。 只不過,對方那么多的人可不是鬧著玩的。沈鈞卿的人動作能不能快一點? 顧夢則望著河面的粼粼波光,心緒飄忽,滿心思恨不得揪出澆花那人問個清楚??裳巯乱粫r間是回不去濟刀山莊了,又只好克制自己暫時不再去想。聽從齊昭叮囑,乖乖歇息。 似乎過了很久,又駛來了兩艘相似的船。 但是這兩艘船靠了岸,就停在那扇門邊上。從船上下來不少人,皆是扮作水賊的兵差。 敲門過后,里頭有人打開了門。這些人雖不算多,但進進出出也幾乎沒什么聲響。 哪里的水賊能有如此高的紀律性。 不過看樣子,暗牢中的人應該還沒發現顧夢逃了。 那些人進門之后,只留了幾人守著船。不過此處已是他們的地盤,守船的人也就沒那么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