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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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多傻啊,真心捧地太早,毫無保留,結果便是在加以利用之后,被棄如敝履。 …… 二十年后。 虞淮沒想到滄笙竟然還敢若無其事,笑吟吟地來聯系他,說要一同去第一天看云。 他怒不可遏,就像被人挾住了把柄,只輕輕一下,便按得他恨極,又痛極。 他是睚眥必報的人,撕碎紙鶴之后,腦中想了千萬種報復的手段來回饋。 可結果呢,他在夜里無法成眠,末了,難得地做了一場夢。 夢里的滄笙就在眼前,笑吟吟邀他去看云。 他冷冷清清,道了句不。便見著她晶亮的眸一點一滴地黯淡下去。 第65章 翌日醒來,怨氣在夢中殘存的那個眼神中盡數散了。 桌上放置著朱紅的菩提子, 是虞淮曾經求而不得的東西, 過了二十年,一切的意義都變了, 但到底是給了他、像是多年之后她心意突然改變, 打算求和。 虞淮發覺自己的腦子只要沾上了滄笙就會變得不太清楚。一個利用過你的人,再回來示好相邀, 你本大可不必理會,這樣才能撇地一干二凈。過往的二十年,他沒去找她的麻煩已經是破天荒的容忍。 但坐在案前不自覺便執起了筆, 一本正經, 寫了回信寄出去。 那信是以何種心境寄出去的, 虞淮至今才漸漸品咂出來。大概是感情還奢求著留有余地, 想要事情有所轉圜, 又不愿將自己擱置在太過悲哀的低處, 所以刻意裝出的冷淡。 態度擺在這,能讓她知道他并不好受。 若她愿意過來解釋,那么一切都可以談的。 虞淮在行宮內枯坐了一日。靜修的暗室之內, 窗口斜撒下來的陽光從溫和到炙熱,最后換上了清幽的月華。 他也說不清自己在等待著什么。忽然之間庭中的冷風一度,未能合緊的院門被推開一絲,發出吱呀的悶響。 那聲音細微且離得遠,卻立馬驚起了他的情緒。挺直身子,睜眼朝庭中望去, 空蕩蕩的月華之中,竹影在兀自搖曳。 她真的贏了。 虞淮在內心唾棄了自己數萬遍,沉下臉,卷起外袍一陣風似地出了門。 也罷,不就是見個面么,他還能怕了她不成?! 徹夜不停,恰好在第二日拂曉之際趕到了第一天。 虞淮至今還記得當時的場景。 溪水潺潺流動著,是唯一能聽到的聲響。菩提樹下的青草沾濕著露珠,在初陽下晶瑩著,云霧之中,一切都染上靜謐的祥和。 滄笙就坐在高高的秋千上,水藍的衣裙清新亮麗,側顏安靜,閉著眼,半依著繩,像是睡著了。 虞淮心中穩穩地一定,甚至是有些開心的。她收到他的拒絕信后,仍是在這里等著不愿離去,可以看出她的誠意。 虞淮沒有掩飾氣息,從石橋邊走近,經過草地,衣擺被露水沾濕??伤龥]有反應,連睜眼的意圖都沒有,仍是睡著。 將人千里迢迢叫過來,末了卻理都不理他,幾個意思呢? 他就在樹下,忍住心中的別扭,微微抬手擋住略有些刺目的朝陽,盡量平靜,首先開口,“你看云的時候,連眼都不帶睜一下的么?” 山嵐拂面,春寒料峭,他的聲音散后,整座山谷寂寥無聲的默了。 良久,仿佛回應一般,刮起一陣山風,攪動了輕煙似的云霧,輕輕地拂過滄笙的裙擺。 虞淮皺眉:“你……” 她墜了下來,極突兀的。 水藍的衣擺像是蹁躚的蝶翼,色澤強烈,撞進了他的眼底,驚起滔天的暗涌。 最終落進了他的懷里,面色安寧,氣息全無。 …… 滄笙因何而死,虞淮查不出來征兆來。 她的身體內外皆無可致命的傷痕,唯有大帝的神格不在了。但人死之后,生息離體,過了一段時間,神格自然也會消散的。 虞淮將她的尸身送回石族,為了避免引出事端,刻意只去找了滄寧。 滄寧起初并不肯相信,三番兩次查探過她的鼻息與脈搏,搖動著滄笙的手喚她,遲遲感受不到一絲生氣。 最終崩潰了。一尊大帝,當著外人的面死死摟住滄笙,嚎啕大哭。 虞淮沒有如他一般傾瀉狂奔而出的情緒,整個人像是中空的,沒有感覺,只因滄寧的悲慟情深意切,胸口哽著一股子迫得人喘不上氣來的壓抑。 他冷靜問滄寧可有知道的線索,她這樣死得太過蹊蹺。 滄寧說不出話來,搖頭。他若知道阿姐會有這樣的變故,豈會答應容她一個人出門? 虞淮不是自家人,甚至都無往來的交情,沒有余地插手到最后。滄寧情緒稍微平復一些之后,抱起滄笙,同他道了句謝,轉身走入了石族的禁地。 到這往后,一切都與他無關了。 虞淮怔怔站在原地,在拐彎處最后看見她的側臉,記憶中活力熱切的笑容撞進腦海,倏忽像是肋骨上被人捅了一刀,悔恨與懊惱一齊涌上來,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