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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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臉妖走上前,啪的一聲,甩了那偷子一個耳光,喝道:“小子撿便宜來啦!”這時楚瀚看清了那偷子的臉面,見他形貌猥瑣,卻是從未見過。 那猥瑣漢子苦著臉,吐出一口血,也不言語。圓臉妖走上前來,喝道:“你是什么人?哪兒偷來的膽子,竟敢對大師的事物下手?!?/br> 那猥瑣漢子一挺胸,說道:“我姓羅,乃是三家村中人!”麻臉妖舉手欲打,喝道:“胡說八道!‘胡柳上官’,三家村的飛技從不傳外姓,你姓羅,怎會是三家村的人?” 那姓羅的偷子爭辯道:“我哪有胡說?三家村的楚瀚不也是外姓人,卻學得了胡家的飛技?” 麻臉妖和圓臉妖互望一眼,同時開口問道:“你認識楚瀚?”“你是楚瀚的什么人?” 那姓羅的偷子當然不知道麻臉妖和圓臉妖與楚瀚之間的血仇過節,吹噓道:“嘿,楚瀚師傅可是當今飛技最高的一位神偷了。我跟楚瀚師傅關系匪淺,他呢,可說是我的入門恩師……”麻臉妖雙眉一豎,沖上前揪住了他的衣襟,揮手又是一個巴掌,喝道:“他在哪里?是他派你來的嗎?” 那姓羅的偷子連挨兩個耳光,見這麻臉兇神惡煞的模樣,嚇得臉都白了,連忙改口,說道:“不,不!我其實并不認識楚瀚,連見也沒有見過他……他這個惡賊!”他方才還滿口稱贊楚瀚的飛技如何了得,但此人顯然十分識趣,眼見勢頭不對,立即改口叫他“惡賊”。 便在這時,李孜省臉色凝重地走進屋來,馬山二妖和其他手下趕忙讓在一旁,對他恭恭敬敬地行禮。李孜省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下了,問道:“這人偷了什么?” 圓臉妖道:“他偷了信徒在廳上進獻的金銀,全都取回來了?!甭槟樠溃骸斑@人剛才說,他出身三家村,也不知是真是假?;蛟S他跟楚瀚頗有淵源也說不定?!?/br> 李孜省看了一眼那些金銀,走上前去,繞著那那姓羅的偷子走了一圈,忽然一伸手,從他的頸間掏出一樣事物,扯將下來,拿到燈前細看,說道:“這事物……這確實是三家村之物!” 其余人都湊上前來,楚瀚也看得清楚,但見那是一面銀色的牌子,看來十分陳舊,但仍能見到牌面上刻著一個“飛”字。 楚瀚心中一震,頓時憶起許多年前,自己輸了“飛戎王之賽”,在祖宗祠堂前罰跪時,上官無嫣曾騎馬到來,特意取出這面她以取得“冰雪雙刃”而贏得的“飛戎王”之牌,在自己面前搖晃,挑釁地問自己:“這便是你拼死拼活想贏得的‘飛戎王’之牌。怎么,如今這牌子落入了我的手中,你挺眼紅的吧?” 楚瀚在這許多年之后,再次見到這面銀牌,不禁又是驚詫,又是好奇,暗想:“三家村中人極為重視的‘飛戎王’之牌,怎會落入這猥瑣偷子的手中?他和上官無嫣有什么關系?”又想:“上官家被抄時,上官無嫣匆匆被錦衣衛捉走,很可能并未將這面銀牌帶在身上。這牌子或許留在了上官家,被錦衣衛搜出,又或是被柳家或其他宵小取出,流落出來?!?/br> 轉念又想:“不,事情不會這么單純。這人的取技飛技雖是三流,但身法確然出自三家村,受過三家村人的傳授?!彼恍南胂蜻@偷子探問,但這時李孜省、二妖和一幫會武功的親信徒眾都在小廳之中,他自不愿貿然現身。 李孜省抬起頭,盯著那姓羅的偷子,冷冷地道:“很好,很好,你果然是三家村中人。那只黑貓呢?你藏去哪兒了?” 姓羅的偷子一呆,左右望望,似乎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么,囁嚅道:“什么……什么黑貓?” 李孜省臉上的陰鷙之色又現,說道:“你救走了那只關在籠里的黑貓,是不是?你為什么要救走那只貓?” 姓羅的偷子滿面迷惘,說道:“我……我真的沒有救走什么貓?!崩钭问『鹊溃骸敖o我打!” 麻臉妖走上前,狠狠地又甩了偷子四五個耳光。姓羅的偷子哀哀而叫,連忙申辯道:“各位大爺,請聽小的說,小的方才躲在大廳后面,趁人不注意時,偷走了這些金子銀子,后來那燈籠不知怎地砸下來,許多人都轉頭望向我這邊,小的怕被人抓包,于是就跳上梁去,準備從屋頂逃走。小的真的不知道有什么貓!” 圓臉妖向李孜省道:“請問大師,那貓真的被人救走了?”李孜省道:“不錯,貓確實被人救走了?!甭槟樠溃骸澳皇悄腔\子原本就做得不好,火一燒便裂開了頂,讓那貓……那貓從縫隙中跳出逃走了?當時煙大,誰也看不清楚……” 李孜省打斷他的話頭,冷冷地道:“不,籠頂被人以匕首割開,那貓是被人救出去的。我聽聞從京城那邊傳來的消息,楚瀚那廝在宮中當差時,身邊總跟著一只黑貓。他在青幫和丐幫面前炫耀身手時,這黑貓便站在他的肩頭。我聽說他是個愛貓如命的人,出手救貓,正是他會做的事情?!?/br> 圓臉妖和麻臉妖等都不禁臉上變色,說道:“難道……難道今晚來救貓的真是楚瀚?怎地我們連個人影也沒看見?”眾人頓時都覺毛骨悚然,不自禁地抬頭四望,想知道楚瀚是不是正潛伏在左近觀望自己。他們當然什么也沒有見到,而楚瀚銳利的目光仍舊如夜梟一般,在黑暗中靜靜地觀望著他們。 李孜省哼了一聲,對手下道:“給我好好拷問這小子,要他招供他是不是楚瀚派來的,是不是為了掩護楚瀚出手救貓,才故意出現在梁上,引開我等的注意?!?/br> 圓臉妖和麻臉妖領命,輪番拷打那姓羅的偷子。那人禁不起打,不多時便又哭又求地招供道:“真的不是!眾位大爺,小的根本不認識楚瀚,連見都沒見過。小的也不是三家村弟子,只是山東盜伙中的一個小嘍啰?!?/br> 李孜省喝道:“那你身上怎會有這三家村的‘飛戎王’之牌?你跟三家村究竟有什么關系?”楚瀚心想:“這正是我想問的,他們代我拷問出來,也省我一番功夫?!?/br> 那姓羅的偷子忙道:“是這樣的。我們寨里有個大頭目叫作上官無邊,自稱是上官家中人,有時他喝醉了,會演練一些飛技給我們小嘍啰開開眼界,小的也就這么學會了一點半點。他也不時拿出這面銀牌來炫耀,說是他在三家村七年一度的‘飛戎大賽’中贏得的。后來小的跟一個小頭目鬧翻了,打算脫伙離去,走前剛好撞見上官頭目喝得爛醉,就趁機摸走了他的這面銀牌,好拿到南方來招搖撞騙?!?/br> 楚瀚記得柳子俊曾跟他說起上官無邊投身山東盜伙的事情,心想這人的言語應當不虛,心中不禁感到一陣深切的悲哀。這面三家村人極為重視的“飛戎王”之牌,竟然流落到這等三流偷子的手中,豈不褻瀆了“飛戎王”的美名?那年“飛戎王之賽”,上官無嫣、上官無影、柳子俊和他四人,分別取得了驚世寶物冰雪雙刃、白瓷嬰兒枕、春雷琴和紫霞龍目水晶,他們當年的取技飛技,豈是這姓羅的偷子所能及得上萬一! 楚瀚想到此處,決心要取回這面銀牌。但見李孜省等人又拷問了那姓羅偷子一陣,再問不出什么,才讓麻臉妖將姓羅的押下去關了起來,眾人熄燈,各去休息。 楚瀚等他們散去后,便在大屋四周觀察,見到信眾都已散盡,大門緊閉,大屋處處都已熄燈,一片黑暗。為了守護今夜從信眾手中騙來的金銀,李孜省派了十多個親信弟子守在庫房之外,自己的房外卻并未守衛。 楚瀚暗暗慶幸,悄聲來到李孜省的臥房之外,見到他已熄燈就寢。他等了約莫一個時辰,傾聽他的呼吸已然平穩,才從窗縫中放入一支奪魂香,等香燒完之后,便閃身入屋,但見李孜省躺在床上,睡得正酣。 楚瀚伸手到他懷中,緩緩取走了收在他衣袋里的那面“飛戎王”銀牌,掛在自己頸中。他在臥房中四下一望,見到一口箱子,上前打開,但見里面放的都是李孜省用來哄騙信眾的種種作假唬人的法寶。他撇嘴一笑,甚是不屑,隨手取走了箱中的幾件物事,放入懷中,從窗中躍出,跳上高墻,揚長而去。 第五十章 雪中之艷 楚瀚在鎮上出手救貓,取回銀牌,李孜省和他的徒眾雖未見到他的人,卻不免開始疑神疑鬼。他知道自己不能在這鎮上多待,心中掛念小影子,離開那大屋后,便立即回到客舍,來到廚房尋找。 黑暗中只聽地上沙沙聲響,想是老鼠聽見人聲,四下竄逃。楚瀚撮唇作哨,叫喚小影子,卻沒有回應。他心想:“或許它并未回來此地。我卻該上哪兒去找它?” 他心中焦慮,正要離去,忽見一道黑影從櫥柜高處飛下,直往他臉上撲來。楚瀚自然而然地閃身避開,那黑影靈巧已極,在半空中一個回旋,又往他臉上撲來,利爪揮出,幾乎抓上他的額頭。楚瀚飛技高絕,身子立即向旁讓開半尺,避過了這一爪。那黑影落在地上,楚瀚回頭望去,見那黑影正快速往角落竄去,一雙金黃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閃即逝。 楚瀚脫口叫道:“小影子!”那黑影子頓時停下,回過頭向他瞪視。 楚瀚見到這貓從高處飛撲和半空轉身的技巧,正是自己所教,世間大約沒有別的貓有這等能耐,這時瞧清楚了,這貓不是小影子是誰? 月光下但見小影子體型精瘦,一身黑亮的皮毛光鮮依舊,金黃色的眼睛銳利如昔。它弓著的背慢慢松懈了下來,顯然也認出了主人,對楚瀚喵的一叫,快步上前,一躍跳上了他的肩頭,將臉靠在他臉上摩挲,喉間發出咕嚕嚕聲響,表示它心中的歡喜。 楚瀚想起在廠獄和宮中,那許許多多小影子陪伴他度過的寒夜,心中一暖,不禁熱淚盈眶,將小影子抱在懷中,著實親熱了一番,柔聲道:“可嚇壞你了吧?我可憐的小影子,竟然差點被人燒死!你一直在這兒等我,是不是?幸好我及時趕到,救出了你。走,我們回家去!” 他讓小影子站在自己肩頭,閃身出了廚房,離開客店,徑往城外奔去,轉眼便離開了桂平。 楚瀚找回了小影子,有如重見親人一般,心頭感到踏實了許多,但也愈發想念北方的生活。他心想此時已是十月,北地天氣應已開始轉寒,便在市鎮上偷了幾件厚重的大衣棉褲,雪地用的皮靴,加上皮帽、皮手套等,放在大包袱中背著。 他往北行出一段,便感覺到有人在后跟蹤。他回頭盯來人的梢,發現是李孜省和兩妖鍥而不舍,率領徒眾直追上來了。他只道李孜省的勢力范圍只在兩廣一帶,不料愈往北行,徒眾愈多,看來這伙人在中原也有邪教分支,發動數百徒眾一起來圍捕自己。 他眼見對方人多勢眾,知道自己若再次被圍,便沒有那么容易可以走脫了。如今之計,只有盡快遠遠避開,不讓他們追上。他專揀荒涼的野地行去,往往走個數日也不見人煙,不知不覺已進入湖廣境內。 此時天候轉寒,天上飄起鵝毛般的雪花,又行數日,風雪交加,積雪盈尺。楚瀚慶幸自己在前個市鎮上偷了厚重大衣和皮靴皮帽等物,頗有先見之明,在雪地之中行走,至少不會凍掉了耳朵和腳趾。李孜省和二妖這些久居南方之人,多半不知北地能冷到這等地步,在這荒郊野地之中,想必望雪興嘆,即使沒在雪地中凍死,也必是躲在什么山洞中干跳腳了。 他甚是得意,心頭輕松,便在雪地中放足快奔起來,展開蟬翼神功,足不沾雪地向前滑行。他知道自己過去一年在苗寨種地干活,勤苦cao練,飛技因而進步了不少,心中極為暢快。小影子一如既往伏在他的肩頭,卻未能站穩,跌了下來。楚瀚回頭笑道:“我跑得比往年快了,你可跟不上啦!” 小影子不悅地瞪著他,在后拔步追上。楚瀚童心忽起,加快腳步,將小影子遠遠甩在身后。 便在此時,但聽遠處一人咦了一聲,說道:“你瞧!那孩子的輕功當真不壞?!?/br> 楚瀚立即止步回頭,但見二十丈外,山路轉角之旁駐著兩匹馬。那兩匹馬不稀奇,奇的是馬上的兩人:左首乘客是個漢子,身形魁偉,劍眉虎眼,滿面須髯,背上背著一柄長劍,神態說不出的英挺豪壯;右首的乘客是個女子,更加出奇,但見她不過十七八歲年紀,肌膚勝雪,雙目如漆,劍眉入鬢,集嬌美英氣壯于一身,氣度懾人。楚瀚不由得慢下腳步,心中暗贊:“好一對男女英豪!” 但見那少女已飛身下馬,一轉眼間已來到他的身前,身法奇快。楚瀚就近望見她的容貌,不由得屏息凝視,他一生中從未見過如此美貌的女子,呆在當地,一時作不得聲。小影子此時已然追上,一躍站上了他的肩頭,睜著金黃色的眼睛,好奇地望著這對男女。 那少女開門見山地問道:“小孩子,你的輕功是在哪兒學的?” 楚瀚此時雖已將近十九歲,年紀比那少女還要大些,但身材瘦小,看來只有十五六歲,因此那少女對他說話的口吻便如對小弟弟說話一般。 楚瀚并不介意,只覺這少女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難言的尊貴,神態雖不高傲凌人,但自有一股居高臨下的氣勢。他在皇宮之中,見慣了皇帝貴妃等人上人,因此倒也不窘迫,從容答道:“這位姑娘,你要能追得上我,我便告訴你?!?/br> 少女一揚眉,似乎有些驚訝這小孩兒竟有膽量向自己挑戰,嘴角微微一笑,伸手往遠處的一株大樹一指,說道:“我沒空跟你追追逃逃。這樣吧,誰能先到那大樹,再返回此地,便算贏了?!?/br> 楚瀚點點頭,拍拍小影子的背脊,小影子會意,跳落雪地。 此時那魁偉漢子已縱馬近前,少女對那漢子道:“鳳哥,你作公正,我們誰先回到你這兒,誰便算贏?!?/br> 漢子微微皺眉,卻沒有言語,只點了點頭,跳下馬來。少女對楚瀚道:“你數到三,我們便出發?!?/br> 楚瀚立即快數道:“一二三!”語音未了,人已沖了出去,只盼那少女尚未會過意,遲了半步。不料那少女反應奇快,與他同時發步,甚至搶在前頭。此地空曠,那株大樹看似不遠,也有五十多丈之遙。 楚瀚提氣快奔,但見那少女身法獨特,步履輕盈,如飛一般在雪上掠過,雪地上更不曾留下半點足跡,心中好生敬佩:“我道天下輕功高手,除了我和百里緞以外,再無他人。沒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少女藝業驚人,不知是何來歷?!?/br> 心中想著,腳下加快,使開蟬翼神功,搶到少女的身邊。兩人并肩齊步,如兩道旋風一般飄過雪面,同時來到樹下,又同時轉身,向來處奔去。楚瀚聽見她的氣息漸粗,心想:“她畢竟是女子,氣息不如我長?!被赝局?,他使盡全力,略略贏過那女子一步,在漢子的身前停下。 楚瀚回頭望向那女子,見她轉眼也已來到身旁,相差不過片刻。楚瀚正要開口,那漢子懷中忽然傳出一陣嬰兒的啼哭聲。楚瀚一呆,但見那漢子低頭哄弄懷中的襁褓,那少女也迎上前去,說道:“這兒太冷,我們快回去讓孩子暖和一下,我也該給她喂奶了?!睗h子道:“正是?!?/br> 楚瀚見那漢子懷中的嬰兒十分幼小,只比他第一次見到泓兒時稍大一些,但最多也不過滿月。楚瀚這才省悟,這少女才剛剛分娩沒多久,嬰兒不過幾日大,她便已逞強如此,竟在雪地中和自己較量輕功。若是在她身體康健之時,自己想必不是她的對手。 楚瀚再望向二人,見二人打扮并不似夫妻,大約只是情侶,不知怎地竟生了個孩子。而那少女絲毫不以為羞,轉頭向楚瀚笑道:“小兄弟輕功果然絕妙,令人佩服。我們的落腳處便在前邊,小兄弟若無他事,便一起來喝杯酒吧?!?/br> 楚瀚對這二人十分好奇,便答應了,呼喚小影子,跟上二人。 三人牽著馬,往北踏雪而行,不多時便來到一間小小的農舍。這農舍雖簡陋,里面卻十分清凈雅潔,一張大炕上有張小幾,旁邊放著棉布坐墊。少女抱著嬰兒走入內室喂奶,那漢子讓楚瀚在外室的炕上坐下,自己去廚下取來一壺酒,放在幾上的小火爐上,生起了火,又從背上包袱中取出兩個油包,打開了放在幾上,但見是切rou一類,卻看不出是什么。 漢子笑道:“這包是牛肺片,這包是牛舌頭。我最愛吃這兩樣下酒。這是鎮上趙屠戶的兒子給我新鮮切的,辣了些,但味道極好。小兄弟,你試試?!闭f著遞給他一雙粗竹筷子。 楚瀚接過筷子,夾了一片牛舌頭放入口中,果然又香又辣,直辣得他眼淚都流下了,仍忍不住贊道:“好!” 小影子聞到香味,在旁探頭探腦,喵喵而叫。楚瀚笑著給了它一小塊,小影子吃了,辣得立即吐出,怒吼一聲,遠遠跑了開去。 漢子大笑,拿起溫好的酒替他倒了一碗,也替自己倒了一碗,略一舉碗,便仰頭一飲而盡。他抹了抹嘴,說道:“我姓王,名鳳祥。請問小兄弟貴姓大名?” 楚瀚一聽,登時睜大了眼,脫口道:“你……就是虎俠王鳳祥?”他自幼混跡市井,又在宮廷中待過,見多識廣,一望而知這對男女絕非常人,卻沒想到眼前這漢子便是以一套自創的虎蹤劍法縱橫江湖,行俠仗義,特立獨行的虎俠王鳳祥! 旋又想起,舅舅離開三家村的前一夜,曾有個神秘客在深夜來造訪他,自己問起時,舅舅告知那訪客正是虎俠,又說他是來告訴自己一些事情的,但后來舅舅一去不返,他再未有機會向舅舅詢問虎俠當時究竟為何而來。 后來他回想起這件事,也不禁懷疑,當時來者真的是虎俠嗎?他愈想愈感到不可能,以虎俠的身份地位,怎會如此神秘地夜訪三家村?他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告知舅舅?舅舅死去多年,無由求證,今日他雖巧遇王鳳祥,但一來不確定舅舅當年所言是否為實,二來不知舅舅是否不應將當年虎俠夜訪之事告訴他人,心中雖有無數疑團,一時卻不敢貿然開口相問。 王鳳祥微微一笑,說道:“正是在下。小兄弟尊姓大名?出身何處?” 楚瀚不禁有些赧然,在這藝驚天下的一代俠客面前,自己不過是偷盜出身,怎能不自慚形穢?他只能老實答道:“小子姓楚名瀚,出身三家村,乃是胡家子弟?!?/br> 王鳳祥啊了一聲,說道:“原來你就是星夜的關門弟子!偷取苗族巫王蠱種的,就是你了?輕功果然不同凡響啊?!彼騼仁彝艘谎?,微笑道:“世間輕功能與她平起平坐的,你是極少數人之一!三家村以飛技取技馳名江湖,而盜亦有道,一不殺生,二不濫取,乃是盜中可敬之輩?!?/br> 楚瀚聽他不但不看輕自己出身,還頗有嘉許之言,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感激,替他倒了一碗酒,說道:“承蒙王大俠嘉言謬贊,小子愧不敢當,謹敬大俠一碗?!?/br> 王鳳祥喝了酒,又問道:“星夜許多年前已然洗手,并決意不再傳授胡家子弟飛技取技。你又怎會成為胡家的傳人?” 楚瀚聽他直稱舅舅之名,又對三家村中事了如指掌,顯然跟舅舅極為熟稔,心想:“或許能得知他當年密訪舅舅之故?!碑斚聦⒆约河啄陼r在京城街頭行乞、被胡星夜帶回收養、得傳絕藝的前后說了,最后也說了胡星夜當年匆匆出門,被人殺害之事。 王鳳祥聽完,神色哀傷,點頭道:“原來如此。星夜就這么不明不白地讓人害了,委實可疑?!?/br> 楚瀚道:“我多年來潛入宮廷,便是想找出害死我舅舅的兇手,卻始終沒有線索。我懷疑是萬貴妃指使的,但并未找到證據?!?/br> 王鳳祥側頭思索,說道:“那姓萬的女人大約不會出手害死星夜。星夜雖然不愿為她所用,對她卻也無害?!?/br> 楚瀚聽到此處,忍不住想詢問多年之前,他是否真的去過三家村造訪舅舅,但還未開口,便見王鳳祥神色黯然,說道:“你或許不知道,星夜出事之前,我曾去三家村找過他?!?/br> 楚瀚心中一跳,連忙問道:“舅舅確曾跟我說過,你當年在半夜來找他,是為了告訴他一些事情。當真是如此嗎?” 王鳳祥緩緩點頭道:“不錯。但盼我跟星夜所說之事,不是引致他身亡的導火線?!?/br> 楚瀚忍不住好奇,聲音發顫,問道:“當年你跟我舅舅……究竟說了什么?” 王鳳祥喝了一口酒,說道:“這原不足為外人道。我和星夜,乃是姨表兄弟?!?/br> 楚瀚聞言一怔,說道:“姨表兄弟?”他沒想到王鳳祥這等英雄人物也會有表兄弟,而這表兄弟竟是出名的偷盜家族的家長! 但聽王鳳祥道:“正是。我們的母親乃是親姊妹,因此我們小時候常常玩在一塊兒,但長大之后便很少見面了。我那回去三家村,是我們分別十多年來第一次見面?!背枺骸澳憔烤篂楹稳フ揖司??” 王鳳祥側頭回想往事,緩緩說道:“我是去向他求證一件事。我在浙南見到有人出手作案,取了一件價值不菲的古董,身法和手法與他極為相似。因此我特意去三家村找星夜,詢問他是否真的洗手了,不再取物。他表明已于十年前洗手,此后再也未曾出手取物,又告訴我他雖收了一個關門弟子,但那弟子年紀尚幼,取技未成,也不曾去過浙南,不可能是這個弟子下的手。他問我那人作案的細節,我跟他詳細說了,他十分驚詫,認為其中必有蹊蹺?!?/br> 楚瀚也十分驚訝,他知道胡家的飛技和取技十分殊異,一般人或許難以辨認,但王鳳祥武功、見識俱高,而且又與胡星夜自幼相熟,自不會認錯。事情發生在七八年前,當時除了胡星夜和自己之外,世間更無胡家傳人,怎可能有人以胡家飛技和取技作案?他喃喃說道:“那會是誰?那會是誰?” 他原本希望能從王鳳祥口中得知多一些的線索,好發掘舅舅之死和三家村藏寶窟消失的因由,豈知王鳳祥所言,只更增加了他心中的疑問。 楚瀚沉思一陣,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王大俠,你可知道我舅舅當年為何洗手?” 王鳳祥點了點頭,說道:“這件事情,世上知道內情的,大約只有上官家和柳家的家長,加上我三個人了?!闭f完又靜默下來,仰頭喝了兩碗酒。 楚瀚心中好奇之極,他與胡星夜相處之時,年紀還太小,很多事情尚未能看清楚、想明白。當年胡星夜作了洗手的這個重大決定,并且不讓任何胡家子弟學習飛技取技,才會去外邊另覓弟子,收了楚瀚為徒,從此改變了他的一生。但是胡星夜當初為何決意如此,他卻從不知道原因。 第五十一章 細述往事 王鳳祥靜默許久,才道:“星夜是個非常重情的人。他有個雙胞胎兄弟,名叫月夜。兩人感情非常好,從小一塊兒吃飯睡覺,一塊兒練功干活。但是月夜在幼年膝蓋中嵌入楔子的那段時日中,出了意外,從此跛了腿,因而未能練成胡家飛技?!背c了點頭,記得揚鐘山也曾跟他提起過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