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這——”金婭妍的表情出現了今天第一個尷尬,不過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也算是對過去的自己做個告別。 “好,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苯饗I妍的眼底閃過一絲堅定,對著阮從昭點了點頭。 江一留有些擔心遠在渝川的小舅舅,不知道他接到信了沒有。 第177章 重逢 “是, 是你——” 前些日子, 一連下了好幾天的暴雨,顧家老宅子灶房的屋頂上破了個洞, 不斷有雨水倒灌進來,顧夏實用家里的大水缸接著雨水, 勉強應付了幾天, 現在太陽出來了, 他也準備好好修修這老宅子的屋頂。 別的沒什么大問題,顧夏實爬上屋頂仔細瞧了瞧,就是這瓦片久經日曬風吹, 不少都已經碎裂風化了, 有不少都需要重新換過了, 顧夏實心里估摸了一下具體需要的瓦片數量, 從屋頂上爬下來,準備去鎮上買一些磚瓦回來。 爬上爬下費了不少力氣, 顧夏實覺得有些熱了, 灰色襯衫的扣子開了兩三顆,袖子高高卷起,頭發也懶得理理,亂糟糟地豎在頭上,他就這樣頗有些不修邊幅地騎著自己的小破自行車,吹著小曲兒,朝鎮上走去。 剛走出村子不就,他就在小路的轉彎口, 遇到了那個讓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早在三天前,顧夏實就接到了外甥從都城寄來的信,姓金,到處打聽想要重新買回鳶尾花路那棟小洋樓,除了婭妍,他想不出別人。 她還活著,這幾乎是顧夏實這幾十年來,聽過的最好的消息。 這些天來,顧夏實就沒有停止過自己腦海里天人交戰的胡思亂想,他想去都城見見他,可是他又以什么身份呢? 拼命地給自己找一大堆的活,修灶臺,補圍墻......顧夏實只能用勞動麻痹自己那顆蠢蠢欲動的心,可是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居然先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她變了! 顧夏實看著就那么直直地站在他面前的女人,二十四年前她和他告別的時候,還穿著一身靛藍色帶著白點碎花的土布衣裳,黑色寬松的褲子,剪著一頭齊劉海,青澀白皙的臉蛋上帶著一絲稚嫩和驕傲。 她告訴他,她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日子了,她要離開這里,去海的另一邊,找她的母親,說要離開這個壓抑的土地。 臨走的時候,她還托他照顧好她的父親,那個幾乎泡在酒缸里的男人,也是教會了顧夏實那一手尋寶能力的老八旗子弟。 也是,她的前半生是那么養尊處優,花園洋房,上學有接送的司機,平日里還有鋼琴教師,禮儀教師,顧夏實在看到金婭妍的第一眼,就覺得她是該被捧在手心里好好呵護的大小姐,應該享有這時間上最好的一切。即便那時候,顧夏實見到的金婭妍,已經是一個為了逃難,隱姓埋名,穿著和普通農家姑娘一樣的土布衣服的落魄千金。 那時候,她的身邊沒有丫鬟仆婦,也沒了細心呵護她的母親,唯一一個陪在他身邊的就只有那個接受不了身份的落差,酗酒墮落的父親。 可是一個人的氣質是騙不了人的,即便這父女倆極力隱瞞,村里人還是發現了他們的不對勁,背后的議論,流言的四起,以及這個破舊閉塞的小山村,都迫使著金婭妍離開這個壓抑的地方,她想過上曾經那樣的日子。也因此,她才會在被酒鬼父親拒絕后偷偷溜走。 現在的她還是那樣的美,不,或者說更美了,可是在那張裝扮精致的臉上,顧夏實幾乎看不出當年那個姑娘的影子,顧夏實想著,或許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了。 “這些年,你過得怎么樣?!苯饗I妍是一個人進來,她帶著的那些保鏢都在不遠處守著。 她的變化幾乎是脫胎換骨,可是顧夏實,這幾十年來,除了眼角長了幾條淺淺的皺紋,個子比她離開之前高了那么一點點,幾乎看不出任何區別。金婭妍看著眼前這個匆匆從自行車上下來,束手束腳的男人,瞬間就能回想起當年的那個對她言聽計從,明明很機靈,卻總在她面前犯傻的呆小子。 “還,還不錯?!鳖櫹膶嵔┲碜?,低頭看著自己今天這一身,頓時自慚形穢,覺得站在她面前,似乎連她身后那些保鏢都不如,早知道她今天過來,他就該穿上小寶給他從港城帶來的那套衣服,他今天是不是特別邋遢,也不知道婭妍心里頭會怎么想。 “哦?!苯饗I妍點了點頭。 兩廂寂靜,尷尬的沉默圍繞在兩人身邊。 “那他怎么樣?”金婭妍在沉默良久之后,終于開口了。 這么多年了,那個男人,一直都是她心底最大的禁忌。 “師傅在你走后的第四年就走了,酗酒過當,被嘔吐物堵住了鼻塞,救不回來了?!鳖櫹膶嵶類鄣娜耸墙饗I妍,最尊敬的,就是金婭妍的父親,那個一天里頭,幾乎有大半天都是醉酒狀態的男人了。是他教了他這門手藝,至少讓他在最艱難的那幾年,能夠養活自己,還能幫襯一下小妹一家。 “喝酒喝酒又是喝酒,當初我走的時候,就知道他早晚有一天會死在這個東西上?!?/br> 從出現到現在,一直保持著端莊姿態的金婭妍,第一次露出歇斯底里的模樣,聽到那個男人的死訊,渾身顫抖,眼眶頓時就紅了。 “你們別過來!”遠處的保鏢看到這里的情況似乎不對,正要過來卻被金婭妍喝止。 “師傅也很苦,當初你走了,師傅找你都快找瘋了,還是我沒忍住,把你的去向告訴了他,之后師傅才好一點,只是這酒,喝的更猛了,我怎么勸都勸不住,在走的前幾天,師傅每天做夢都在喊對不起你,想要見見你——”顧夏實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看著眼前潸然淚下的女子,頓時就止住了剩下的那些話。 “他葬在哪兒,帶我去見見他?!?/br> 金婭妍高昂著腦袋,似乎這樣就能不讓淚水留下來,她帶著濃厚的鼻音,對著面前的男人問道。 “就在前頭的小山丘上,前些年管得嚴,而且師傅這身份也有些問題,我不敢替他立墳,怕被紅衛兵扒了,直到近兩年風聲過去了,我才重新修了修師傅的墳,把那墓碑立上?!鳖櫹膶嵵苯訉⒆孕熊囃愤吷弦绘i,帶著金婭妍就往不遠處的小山丘走去。 “師傅要是知道你來看他了,一定會很開心的?!鳖櫹膶崒嵲诓恢篮徒饗I妍說些什么,就拿師傅身前的一些事講給她聽。 金婭妍也不出聲,默默地聽著,沒多久就到了老八旗的墓碑前。 父金程遠之墓,女金婭妍敬上。她知道,這是顧夏實以她的名義立的碑。 當年那個她敬愛的父親,厭惡的父親,原來早在那么久遠之前,就被埋在了這培黃土之下,也不知道,在他臨死之前,是不是還在咒罵她這個不孝女。 金婭妍有些恍惚,這二十多年,她得到了很多,可是同時,又何嘗不是失去了很多。 “那些年多虧你照顧我父親了,當時我太任性了,也沒考慮過你的立場,多了這么一個麻煩,也不知道會不會惹來你妻子的不滿?!?/br> 金婭妍快速地摸了摸淚,今天已經是她少有的失態了,從她在港城站穩腳跟之后,她就再也不允許自己哭,即便哭,也只能在人后,且不能超過十秒。 正是因為對自己夠狠,才有今天的金小姐。 妻子?顧夏實很想告訴她,他還沒有娶妻,可是對方要是問他為什么呢?他難道要說是為了等她? 他和她恍如云泥之別,以前的他配不上她,現在的他更加配不上她。 “你這些年好嗎,這趟來,你的丈夫怎么沒有一塊過來?”顧夏實還是帶有那么一絲絲的期盼,雖然他也知道,這期盼很渺茫。 “他——他很忙?!苯饗I妍掩過那一點不自在,停頓了幾秒回答道。 “哦?!鳖櫹膶嵉男奈⑽l酸,即便這是他早就做好的準備,可是難過,還是無法避免的。 “你有幾個孩子了?”金婭妍反問到。 “五個,四個姑娘,一個兒子,每一個都很優秀?!鳖櫹膶嵪肫鹱约旱耐馍馍?,咧著嘴笑了笑。 “你一定是個好父親?!苯饗I妍真誠地說到,哪像她。 她這輩子,恐怕都沒機會體會到做母親的感覺了吧。 “我出來挺久了,改日我會派人來重新修建這個陵墓,也會正式上門拜訪,希望到時候不要叨擾到嫂夫人?!?/br> 金婭妍額首道,只失態了那么片刻,現在她又恢復成了那個矜貴高傲的金小姐。 “不,不用那么麻煩?!鳖櫹膶崝[了擺手,“我也還有事,就不送你了?!眱扇嗽谏侥_下分開,顧夏實跨上自己的小破自行車,落荒而逃。 金婭妍就看著顧夏實的背影。 其實當年顧夏實那點心思,她如何看不出來,只是她太自私了,選擇裝做什么都不知道,利用他對她的這點感情,好讓他照顧自家老頭。在港城這些年,尤其是在最初最艱苦的那些年,金婭妍也曾想過,要是自己當時選擇認命,留在那個小農村里,嫁給那個男人,是不是現在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過上了不富足卻溫馨的生活。 不過,答案還是否定的,金婭妍就是金婭妍,她是一只驕傲的鳳凰,她享受萬眾矚目,錦衣玉食的生活,即便時光倒退,她依舊會做出當年那樣的選擇。 金婭妍收回自己的視線,在保鏢的提醒下坐上了汽車,再一次離開這個地方。 第178章 妞妞 江一留不知道, 就在離縣城不遠的地方, 自家小舅舅早早就見到了那個神秘的女人,此刻的他還帶著阮阮和阮從昭在大姐家里做客。 江大妮一家早就搬進了后頭買的那間屋子里去, 后來手頭寬裕了點,還重新把房間整修了一下。這套房子不大, 也就七十幾平, 一個客廳并著餐廳, 還有一個廚房,一個衛生間,以及兩間臥室。江大妮擔心閨女小, 現在兩夫妻還是和閨女一塊睡在主臥的, 兩夫妻的大床邊上擺了張兒童床, 方便晚上照顧, 至于那間兒童房,雖然所有的東西也一應俱全, 可是基本是空在那里的, 偶爾江家人來省城,當晚趕不回去的時候會借住一晚。江大姐就打算等妞妞再大兩歲,再讓她獨立住一間。 江一留帶著阮阮還有阮從昭在客廳坐著,客廳的布置溫馨簡單,布藝的沙發,實木的矮桌和電視柜,電視機是向前進托歐陽虎子去都城送貨的時候順道帶來的,十四寸, 和江大姑家的電視機是一個牌子的?,F在電視柜上的電視機被布套罩住,這個電視罩是江大妮有空的時候做的,還巧妙的在棱角轉折的位置縫了條荷葉邊,精致漂亮。沙發的矮桌上放著一個矮矮胖胖的小花瓶,里頭插著一束野花,有黃的有紫的還有淡藍色的,路上隨手可摘,卻也顯示出了女主人生活的精致和情趣。 這是上輩子的江大妮絕對沒有心思也沒有時間做的事情。 “九九” 妞妞現在有大名了,名叫向陽陽,寓意也很簡單,就是能像太陽一樣,一直晴空萬里,沒有陰霾,可是大家都叫慣了她的小名,依舊喜歡妞妞妞妞地叫著。 妞妞今年已經四歲了,幸運的繼承了父母所有的優點,甚至在那些優點上加強進化,長得像是畫報上的小童星,洋娃娃似得長相,穿著大妮給她做的那些漂亮的小裙子,戴著自家親愛的“九九”幫她從大商場買來的發卡,小洋帽,是身邊同齡人中最時髦漂亮的小姑娘。 她現在白天就在機械廠的幼兒園上學,因為長得漂亮,又有一股鬼靈精,幼兒園里,一堆小朋友爭著搶著要和她一塊玩,現在幾乎是幼兒園的扛把子,大姐頭。 她現在說話已經很流利了,只是從小叫慣了“九九”這個獨一無二的稱呼,一直都不肯改過來,大家也都縱著她,由著她這么叫。 今天小家伙剛從幼兒園回來,正想和mama炫耀她今天的光輝事跡,就見到屋子里忽然多出了一大堆人,其中還有她朝思暮想的小舅舅,歡呼一聲,就像一個小炮彈一樣沖進了江一留的懷里,一個勁地往他身上鉆。 “妞妞,這個是阮阮阿姨,你最喜歡的那個洋娃娃就是阮阮阿姨送你的?!贝竽葜噶酥缸谝慌?,好奇地看著閨女的阮阮說到。 洋娃娃?窩在小舅舅懷里的妞妞,想著那個霸占了她小半張床,幾乎和她差不多高的大娃娃,會眨眼,還能抬手動腳,身上的衣服還能脫下來,妞妞平日里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和mama一起給大娃娃做衣服,扎辮子,別的小伙伴來家里玩,其他的玩具妞妞都很樂意和小伙伴分享,唯獨那個大娃娃,妞妞是不允許別人碰的。 在妞妞眼里,那個大娃娃就像是自己的小meimei一樣。 “娃娃阿姨!”妞妞指了指一旁的阮阮,替阮阮想了一個絕佳的稱呼,阮阮愣了一下,捂著嘴笑了起來。 “小丫頭,我也給你帶了好多玩具過來,那你該叫我什么???”阮從昭的兩個哥哥也都結婚生子了,只是生的都是皮小子,陡然間看到這么一個白白胖胖的機靈丫頭,他還真的挺稀罕的。尤其妞妞被照顧地很好,穿著打扮都是干干凈凈的,一點都沒有普通小孩的埋汰感,特別招人喜歡。 妞妞的眼睛烏溜溜地轉著,很快就在自家的餐桌上,發現了一堆擺在上頭的東西,都是禮盒包裝的,看不清到底有些什么,妞妞記得以前也有人往家里送過這樣的東西,打開來全是好吃的。 “謝謝哥哥?!边@小丫頭多精呀,立馬就被糖衣炮彈收服,甜甜的叫著,哄得阮從昭迷迷糊糊的。 “她叫我哥哥,哈哈哈哈,我是哥哥?!比顝恼训靡獾貙χ涣粽f到,這說明什么,說明他看上去年輕啊,至少比眼前這個小白臉年輕。 “誒,外甥?!苯涣舭琢怂谎?,這有什么好得意的,都混到和妞妞一個輩分了,那不就是他的外甥了嗎。 阮從昭還沒得意一會呢,就被江一留這句話憋了回去,越想越不對勁,只能憋屈地哄著妞妞改口,他可不能這樣被江一留占了便宜去。 大伙看著這副場景,都忍不住笑出聲來,妞妞看著大人這副模樣,小小的腦袋有些納悶。不是舅舅說的嗎,見到那些年紀很大的老太太要叫阿姨,見到和二姨她們差不多年紀的要叫jiejie,這樣才會招人喜歡。她就這么做了啊,大人怎么還笑話她呢,生氣地鼓起了嘴巴,任憑阮從昭怎么哄,都不肯改口了。 “大妮,你看我帶什么東西回來了,都是你最喜歡的?!?/br> 向前進這些年基本也沒什么變化,還是那副高壯老實的模樣,只是在江大妮那一手江家女人多少都從老太太手里學了點的廚藝下,人變得胖了些,就江一留的目測,那肚子起碼肥了兩圈。 此刻他手上捧著一束不知道從哪里采來的野花,臉上興沖沖的,看到那做了一屋子的人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有些尷尬,瞬間把手往背上一放。大男人采野花,也怪尷尬的。 “哇,花花?!辨ゆげ鹆俗约依系呐_,從小舅舅懷里蹦下來,蹬蹬蹬跑到向前進的背后,把他攥在手上的花搶了過來。 “娃娃阿姨,漂亮的花花?!毙⊙绢^把那一束顯然才剛剛摘下來沒多久的花放在胸前,一副臭美的小表情,“mama漂亮,姨姨漂亮,妞妞也漂亮?” 小丫頭年紀不大,已經很有美丑之分,每天晚上睡覺前第一件事就是先挑好第二天要穿的小裙裙,還有不同的裙子配不同的發卡和鞋子,小小年紀說起話來道理一套一套的。 苗老太這人重男輕女算是達到頂峰了吧,可是照樣被這小丫頭哄得一愣一愣的,雖然嘴巴里每天念叨女娃沒用,想讓大妮抓緊時間再生個兒子,還對孫子對一個丫頭片子這么好頗有微詞??墒敲看我姷竭@小丫頭,都會被那張小甜嘴哄的把自己藏著要給寶貝孫子吃的好東西拿出來,等到這小丫頭一走,看著那一桌子的狼藉,再痛心疾首,直呼家里來了個黃鼠狼。 “妞妞最漂亮了,就像小天使一樣漂亮?!比钊蠲嗣ゆゎ^頂的兩個小揪揪,笑著說到。 小天使是什么?妞妞歪了念頭,對于這種外來物種,她沒有明確的概念,可是看著娃娃阿姨的表情,她猜想這小天使,肯定也是和妞妞一樣漂亮的小姑娘。 小丫頭捧著花,哧哧哧笑成一團,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扭捏地扭了扭小身子,想表現出自己矜持,謙虛的一面來,可是大伙都看到她剛剛那副模樣了,除了覺得這丫頭著實可愛有趣,沒有別的想法了。 “爸爸給mama花花,九九給娃娃阿姨花花?!毙⊙绢^現在對阮阮這個忽然出現的陌生阿姨格外有好感,把她爸辛辛苦苦采來的花塞到江一留的手上,推了推小舅舅,讓他把花送給她新認識的娃娃阿姨。 小丫頭常常在外頭炫耀自家小舅舅,有那些壞心眼的,有時候也會逗她,說小舅舅以后結婚了,給她找了舅媽生了小弟弟小meimei,就不會再像現在這樣寵她了。小丫頭頓時就覺得舅媽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如果一定要找舅媽,那也要找個和小舅舅一樣疼愛妞妞的。 眼前的這個漂亮的小阿姨可是給她漂亮洋娃娃的人,那就是疼愛妞妞的人,小丫頭很不客氣地就把自家舅舅推了出去,一點不舍得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