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而且看看食堂飯菜充足的分量,完全可以兩個人合伙點兩三個菜,劃算又不浪費。 華清大學的食堂之所以比外頭便宜,是因為國家出了一部分補貼,所以只有本校的學生,才能夠享受這個優惠的價格。 江大海算了算自己給兒子定下的每月二十五的生活費,勉強還算可以,只是想要什么享受,那就沒辦法了。 江家畢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還要供三個孩子上大學,每月三個孩子的生活費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要不是前些年攢了不少錢,恐怕二妮和三妮兩個女娃娃,也沒法來上大學了。 實際上,要不是有大學畢業以后的高薪和金龜婿在吊著苗老太,恐怕老太太也舍不得在兩個“賠錢貨”上下這么大的血本。盡管如此,苗老太還是以二妮和三妮是女娃娃,吃的比男孩子少的理由,克扣了兩人的生活費,她們每個月就只有十八塊錢,比弟弟少了一截。 “味道不錯?!?/br> 江一留嘗了口學校的飯菜,華清大學的食堂不愧是高校食堂的戰斗機,原來在這個時候,食堂的大師傅做菜就有一手了。 兩家人一邊聊著天,一邊吃著飯,江大海的性格比較實誠,一頓飯的功夫,自家的底細都被對面的夫妻挖的干干凈凈。江一留卻注意到,對面那對和氣的夫婦,明面上看似講了許多自家的事,可是到現在,他除了知道對方是海城的,連他們夫妻是干什么的,家里有幾口人都不清楚。 不是簡單人,江一留試探未果后,在心里感嘆了一句。 ****** 晚上,是華清大學新生點名的日子,江一留今晚也得住在寢室。 江一留的班上只有十五個人,他和幾個室友都是不同專業的,在進到教學樓后就分開了。此時教室里已經到了六七個學生,正聚在一起高談闊論,吐沫橫飛。 他注意到,在教室的角落里坐著一個清俊的青年,清冷的眉眼,熨燙整齊的襯衫西褲,頭發三七分,烏黑華順,就像是小說里備受女孩子喜歡的高冷校草。 那個男子并沒有參與到教室中心幾人的話題中,剛好他也不是什么自來熟的人,干脆走到了那人的前面一排,拿起手上的書看了起來。 等人差不多到齊的時候,金融系的班導也抱著厚厚一疊名冊走到了講臺上。 整個流程很老套,班導在自我介紹完以后,就讓每個新生上去輪流介紹自己。 “我叫夏艾,來自蘇城?!?/br> 那個安靜沉默的青年的介紹言簡意賅,江一留驚訝了一下,原來對方就是他那個今天一直都沒有出現的室友。 這個簡潔利落的介紹顯然有別于前頭幾個長篇大論的男人,加上又是個美男子,金融系僅有的三朵金花在臺下,指著夏艾竊竊私語,不時嬉笑著。 如果眼刀能殺人的話,夏艾此時已經千瘡百孔了。雖然這個時候男女生之間相對保守,可是爭奪雌性的眼神一直都是雄性的本能。而且出了個別結婚生子的,絕大多數的男生都還未有對象,正準備在大學四年里解決終身大事呢。 現在風頭都被夏艾搶走了,自然引起了班上一些男同學的不滿。 “原來話少也能這么帥,早知道我剛剛也少說點了?!弊诮涣羟邦^的白胖青年嘆了口氣。 他的同桌和聽到他話的江一留都頓了一下,很想告訴那個懊惱的胖子,其實這些都看臉。 同樣是小帥哥,江一留受到的敵視就少了很多,畢竟他才十四歲啊,根本就不會和他們競爭大學里鮮活嬌俏的女同學們。 江一留下臺的時候干脆坐到夏艾的旁邊,伸手和他打了招呼,之后還得好好相處四年呢,搞好關系還是很有必要的。 相較于江一留的熱情,夏艾就顯得有些冷清,和他握手后就再也沒搭理過江一留,兩人就沉悶地坐在一塊,相安無事。 晚上八點,點名結束,夏艾跟著江一留一塊回了寢室,其他幾個室友早他們一步回來了。 “一留,一起去洗澡吧?!?/br> 姜文成脫掉上衣,拿起臉盆毛巾和香胰子,對著江一留說道。 整理了一天的寢室,大家都出汗了,現在一樓的澡堂還開著。 江一留應了下來,打開屬于自己的那個柜子,想要把換洗的衣服拿出來。 不對。 江一留皺了皺眉,他的柜子被人翻動過。 可能因為身上有秘密的緣故,在一些細節上江一留特別敏感,他記得自己當時是把雪花膏的人頭像朝里放的,可是現在雪花膏的人頭像卻轉向了外邊,還有衣服,雖然看上去基本沒有區別,可是其中一件襯衫出現了一條褶子,作為一個有輕微強迫癥的人,他習慣把所有衣服都疊的整整齊齊,尤其是襯衫,將它疊到像從商店買來時那樣整齊才肯放手。 是誰動了他的柜子。 江一留一時摸不準是有人故意,還是不小心,而且寢室里除了第一次出現的夏艾,還剩下四個人,誰都有嫌疑。 這些想法在江一留的腦海里一閃即過,他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在拿完換洗的衣服后,十分自然的將柜子關上,鎖上了那把原本被棄用的鎖。 原本覺得沒什么貴重東西就沒上鎖,現在看來還是不行。 在他和姜文成拿著臉盆離開的時候,寢室里有一個人長長地舒了口氣。 ****** 正式上課的日子還有兩天,江一留在這兩天里,也沒住在寢室,忙著二姐三姐的報道,以及陪父母舅舅逛逛都城。 國防大學報道完的第二天,江大山夫婦就離開了,畢竟地里的活耽擱一天,就少一天的工分。莫大栓夫婦也在女兒報道完,離開了都城,現在待在都城的,只有江大海一家。 “石頭,你不是說想要買四合院嗎,我這倒是有人想賣,想問問你的意思?!?/br> 吃完午飯,在顧冬梅去洗碗筷的功夫,白昉丘喝著茶說道。 “白叔,你找到合適的屋子了?!?/br> 顧夏實這些日子也在附近晃悠了好幾圈,可是人生地不熟的,還沒找到合適的房子。 “就是我家隔壁這個院,院子的主人打算賣了房子去米國投奔兒子,只要價錢合適,他就出手?!?/br> 白昉丘的這個朋友因為有個出國的兒子,在那些年受了老鼻子的罪,相依為命的老伴在浩劫結束前就受不了在牛棚里上吊了,就留他孤零零一人咬牙撐到了現在。 現在他算是被斗怕了,雖然時局安穩了下來,還是待不住了,從聯系上兒子以后,就計劃著移民離開,估計著輩子都不會想要回來了。這還到手里的祖屋,自然也不想留著了。 “行,白叔,我們現在就去看看吧?!?/br> 顧夏實等都等不及,站起身就想跑隔壁去。 剛好白昉丘的那個老朋友現在也在家,白昉丘干脆就帶著顧夏實和好奇的江一留去了隔壁。 第113章 鬧鬼 “那家人什么時候才走?!?/br> 白昉丘帶著顧夏實和江一留出去的時候, 一院的一間屋子里的人將瞅著窗外的視線收回, 喝了口碗里的白酒,帶著一股醉意說道。 “誰知道呢?!?/br> 一個高瘦的女子從屋子外端著一疊花生仁進來,“那些人就是鄉下送孩子來都城上大學的泥腿子, 在這待不了多久的?!?/br> 這個女人就是當日因為煤爐和江二妮發生爭執的潑辣婦女,她的名字叫王蘭,坐在飯桌旁,身材矮小,眼冒精光的男子就是她的丈夫。 王蘭性子不好, 可是長得不差, 身段好, 臉盤正,可是那個男人就不行了, 小眼塌鼻,還有一口微凸的黃牙,嚼著王蘭剛剛端上來的花生米, 嘴里發出吧砸吧砸的聲音。 “你說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像白家那個老頭子早些年就該在廣場上被唾沫給淹死, 就這么一個死老頭, 現在霸著這么多間屋子不放手, 也不怕把自己撐死?!?/br> 那場風波才剛剛平定沒多久, 很多人的思想還沒從那個年代轉變過來,對于普通民眾來說,白昉丘這個被下放勞改的十年才回來的所謂都城人民醫院的院長, 并沒有什么了不起的。 王蘭想想就來氣,看了看現在擁擠的小單間,床鋪柜子飯桌全擠在一塊,做個菜還得去院子里升爐子,夏天冷冬天熱,每天做飯都遭罪。當初他們家可是住在內院的,廠里足足分了他們三間房,都住了十年了,說還回去就還回去,哪有這種事。 “那個老頭子手里不是還有好幾座院子嗎,別的院子的人都沒有搬,憑什么就我們院子的人搬了?!?/br> “再忍忍?!?/br> 于勝,也就是王蘭的丈夫的眼中閃過一絲陰狠,顯得那張本就難看的臉越發丑陋:“等那些人一走,我就讓那老頭子把那幾間房吐出來?!?/br> 于勝狠狠地嚼著嘴里的花生仁,猛地喝了一口烈酒,長長舒了口氣。 ****** “盛榕老弟?!?/br> 白昉丘帶著顧夏實和江一留去了隔壁的四合院,四合院大門敞開,可以看見院子里走動的人影,他們進去的時候,發現院子里住了不少人家,看見他們進來,也沒人阻止,就三五不時地瞟幾眼,然后就做自己的事。 白昉丘口中的盛榕就是這個院子的主人,他住在內院的一間用木板臨時搭建的小屋子里,幾人進去的時候,他正在吃飯,一碗稀粥,配一疊咸菜,這就是他的午飯了。 盛家的院子遠遠大于白昉丘的老宅,這可能也和盛家以前的身家有關,盛家是當時都城有名的富戶,而且當時的盛老爺子是個傳統固執的老人,不喜歡民國時流行的奢華洋樓,發家之后,只是不斷地買下老宅院附近的屋子,將府邸不斷擴建。 這座在當年精致典雅的小院兒現在已經被改造的面目全非,當初載種花草樹木的庭院池塘全部被填平,在院子里搭建了許多以前沒有的屋子,硬是在院子里又擠了四五戶人家。 現在這座四合院完全看不出當年盛家的輝煌,擁擠嘈雜,變成了一個大雜院。 “白老哥,這就是你說的那個買主?!?/br> 盛榕看他們進來,急忙放下手里的碗站起身來。 他的動作有些遲鈍,雙手撐著桌子,好一會兒才直起身:“老毛病了,年紀越大,這身子骨越不聽使喚?!?/br> 盛榕不同于白昉丘,他就是一個普通的商人,這輩子最大的本事也只是賺錢罷了,可是在現在這個年代,有再多的法子,也沒賺錢的路子。 像他這樣的有錢人,那些年是最遭罪,最沒地位的,即便現在平反了,可是也沒法像有一技之長的白昉丘那樣,得到上頭的重視,現在在國內的每一秒,對他來說都是煎熬。 這間臨時搭建的屋子也就五六平房左右,一張床,一個柜子,屋里沒有椅子,飯桌就放在床沿邊上,吃飯的時候,床就是椅子。 明明是這個房子真正的主人,現在卻住著這座四合院里最簡陋的房子,江一留在心里嘆了口氣。 白昉丘看著盛榕不怎么利索的動作,皺了皺眉:“等會我給你看看,配點藥調養調養?!?/br> 盛榕的年紀比他還要小個四五歲,現在看上去,卻比他還要年邁,這都是那些年受下的罪。 剛剛來到盛家老宅的時候,白昉丘是有點后悔的,看看盛家老宅子里的住客,比他家還要麻煩,石頭要是買了這個屋子,到時候難纏事可就是沒完沒了了??墒乾F在看到童年的玩伴這副枯槁的模樣,他又忍不住有些心酸。 罷了罷了,大不了讓石頭把房子買下,他再把錢貼補給石頭,反正他這么一個孤寡老人,手里頭有那么多錢也沒什么用。 盛家的家產在那些年早就成了無頭公案,那一屋子的古董家具在頭幾年被砸的砸,燒的燒,還有一些金銀器物卻是被人趁亂藏了起來。 大伙心里頭有數,可是心里也明白,盛榕想要討回那些東西怕是不易,而且盛榕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去米國投奔剛剛聯系上的兒子。 賣掉祖宅,也只是為了去米國的時候,不要給兒子添太多麻煩罷了。 “就是這個后生想要買房子吧?” 盛榕想請白昉丘幾人坐下,卻意識到自家沒個坐人的椅子,悻悻地收回想要伸出去的手。 “我這里的情況你也看著了,這座大院子里,足足住了十七戶人家,每家都是拖家帶口的,惹不得罵不得?!笔㈤艊@了口氣苦笑道,這世道就是這樣,明明是你的東西,白白讓他們住了十幾年,現在你要是想要要回來,反倒是罪大惡極了。 他也不想坑面前的青年人,只是兒子在米國的日子也不好過,他要是空著手去,那就是兒子的拖累,實在是沒臉見九泉之下的老婆子。 盛榕看了看面前的顧夏實:“如果你真心想買,我也不坑你,我只要一千五百塊,如果你有米金,我只收你八百?!?/br> 盛榕比了比手指,現在米金和人民幣的匯率在1比1.73左右,八百米金,約莫就是1400左右。 現在普通的人家,一家子的積蓄可能也沒有這么多,1500塊錢,按照現在的物價,夠三口之家舒舒服服過上三五年了。 可是真要對上面前這套大宅院,這價格,真是極其劃算的了。連剛剛看到大院里的情況,有所猶豫的顧夏實也忍不住心動起來。 他這些日子也打聽過,像白叔那樣的四合院,起碼也得花個兩三千才能拿下手,盛家的院子還比白家來的大,若是沒有那一屋子的住客,他就是叫到四千,顧夏實都不會眨一下眼。 “我這個價格已經是底線了,當初我們盛家在這棟祖宅上的花費可遠遠超過了五萬大洋?!焙俺鲞@一個價格,盛榕也十分rou痛,可是一來他要錢急,二來這屋子確實麻煩,他才壓著牙,把價格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