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伊糖聽完就說道：

    “原來是這樣……”她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說：“那還有什么好猶豫的呢，當然是選擇走那條路?！?/br>
    伊糖不止沒有生氣，還微微露出點和煦的笑意，她望著肖揚：“我給你兩個理由，第一，這么多年你都沒有斷了聯系，證明她對你很重要。我心里也有這樣重要的人，只要他出現，誰都不再重要?！?/br>
    “誰？”肖揚只覺得立時心堵住。

    伊糖看著他胸前的“狗牌”，然后說：“你不認識的，反正不是程皓?！?/br>
    肖揚：“……”

    “第二個理由，”伊糖說：“正是因為程皓，你一直仰望著他長大，你以前對他特別好，你開始以為他喜歡岑予微，我說他有女朋友你就趕緊說不是。后來你知道他和我有點什么，立刻就和我保持距離……”

    伊糖說：“肖揚，你心地很善良，那時候怕他不高興，一直都顧忌他的情緒。直到最后他明確拒絕了我，你才開始對我好?！?/br>
    她停下來，好像這個話題的方向錯了，她重新低頭沉思片刻，而后說：“我這么說吧，我見過鼎盛集團的樓。我們一輩子也不可能達到那種程度，我知道他們家的樓，晚上有市政府美化城市的指標，需要亮燈的。不是每家公司都有這樣的要求?！?/br>
    肖揚看著伊糖，心里一片茫茫然的，他心里期許過她幫自己分析，卻沒想過會是冷靜的分析讓自己走。

    “你為什么這樣說？”他覺得自己真的無法理解，還有點生氣：“我和你說這些不是想和你分手。你就不能表現的正常一點嗎？”

    伊糖手搭上飯桌，看著他規勸的語氣說：“你想想就明白：如果你不選那條路，以后一定會后悔。我不結婚，你多和我在一起一年兩年，也只是沒有將來的一段而已。你知道人做事都應該看著目標去，才是明智的。我們在一起沒有將來，我真的沒有想過和你結婚，連養個寵物我都不敢，我也沒有愛上你，你和我耗什么呢?！?/br>
    肖揚說：“你沒有愛上我嗎？”

    “沒有?！币撂钦f：“但我很喜歡很喜歡你，所以我想你好，過你喜歡的生活。以后咱們還是好朋友?！?/br>
    肖揚說：“可我覺得我愛你?！?/br>
    伊糖說：“愛是什么呀，很快就沒有了。那都是騙人的，自己也騙自己，你也知道，只有家族背景，傳承這些才可以一輩子。國外一代移民洗盤子，二代移民才能正經立足，三代移民才能學藝術，四代移民才敢碰政治，這些東西都是要積累的。你和他們在一起，也不過才到有錢的階段，上面還要有政治背景，其實他們也可以選更高的資源去結婚吧，可是卻就是看中了你，所以一定是很喜歡你。你好好干，回頭一定能很有成就，這一輩子沒有白活一趟?！?/br>
    肖揚有點懵懵然，這么多人，好像只有伊糖說的這些話最好聽，可他為什么更加覺得不對勁。

    他說：“我知道你懂事又心里清楚，可是……”

    “沒有可是?！币撂钦Z氣肯定，還有點高興：“你知道為什么我懂事，因為我已經學藝術了嘛，一共四層的眼光我都在第三層了，你聽我的沒有錯。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選那條路的?！?/br>
    她聲音低下，用從未有過的，好像要一起做賊的語氣，低聲說：

    “你看看他們當時怎么打壓程皓的，簡直不費吹灰之力，這就是資本的力量，你記得我那些藝術家朋友，你看看他們家怎么用資源支持他們成功的。你以后娶了一般女孩子，也是擇校，上大學，留學這樣的路子?？墒沁x了別的生活，你的孩子將來就像我那些朋友?！?/br>
    肖揚說：“為什么你可以這樣的語氣和我說，你真的一點也不難過嗎？”

    伊糖說：“我怎么會難過，你想想我在什么地方長大的。那邊年輕男女談戀愛，好了繼續，不好了大家還是朋友。何況咱們倆一直感情都好，我以前那么多男朋友，又不是第一次和人分手，你是最好的一個，因為你是因為要結婚走一條正經的路子，和別人，我們都是大家太忙，無緣無故就分了?！?/br>
    肖揚心里有什么已經被徹底顛覆，他喃喃說：“是嗎？你以前很多男朋友是真的嗎？我從來沒有問過你。問了怕自己吃醋?！?/br>
    伊糖看著他無奈地笑起來，“你怎么這么天真?！?/br>
    她走過去書房，轉眼拿了自己的包出來，掏出鑰匙包開始摘鑰匙：“鑰匙我給你，家里還有點我的東西，回頭我再來拿?！?/br>
    肖揚坐在那里，整個世界都空了。

    他只是和她說一下，怎么就一下到了分手。

    “糖，咱們倆再商量一下好嗎？”

    他覺得自己的語氣有點窮途末路，一定應該還有別的，更好的想法?；蛘咭撂侵灰f一句愛他，愿意和他結婚，他也許就能心安了。

    可伊糖沒有。

    她只是把鑰匙摘下和電子鎖的門卡一起放在桌上，語氣正常地說：“你只有那一條路可以走。特別是咱們之前做拍賣行失敗過，你已經體會了創業的不容易，心里創業的希望降到了最低，如果和我在一起，再浪費多兩年時間談戀愛有什么意思，我想你好?！?/br>
    肖揚猛然站了起來，憤怒道：“你是故意的嗎？我沒有出軌，也沒有變心。咱們倆一直都這么好，你不能正常一點，像別的女孩子鬧一鬧，或者和我好好商量嗎，你說的話都不是我想聽的?！?/br>
    伊糖站著不動，她的飯吃了一半，蠟燭燒了多半。

    她有些憐憫地看著肖揚，而后極快挪開了視線，然后說：“我真的謝謝你這么坦白告訴我，就是一件事，和我哥說的時候，記得說是我和你分手的?！?/br>
    肖揚不可思議看著她：“還是要分手？”

    “只能分手你知道的?！币撂钦f：“我會告訴他回英國這一個月，我和以前的男朋友碰上了，你記得也這么說，他會相信的?！?/br>
    事到如今，她還只是顧忌他們的兄弟感情，肖揚胸口覺得有什么空了一塊。

    他看著伊糖也像不認識，真的不知道她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他說：“糖糖，咱們倆這么久，好了一場，你能不能給我說句真話。你生不生氣，在不在乎我？”

    伊糖笑了，她把桌上的刀叉擺了擺，好像在做最后的梳理情緒。

    而后她抬頭來，看著肖揚說：“那好，我再給你說幾句真話?！阌涀?，以后心里一定要記住這個，我以前呢，你知道模特圈，會見到很多很多真的假的機會，我那時候小的時候，我怕自己選錯了，我就告訴自己，我最想要的就是回家來，我最喜歡的是什么人。每天都講，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從今天開始，你心里時刻也要記得今天的選擇，這才是你最想要的，以后會遇上更多真的假的誘惑。不要去想別的，這樣你才能過的好?！?/br>
    肖揚心里的所有情緒都滅了干干凈凈，這段話一個字也沒聽懂，他有點賭氣地說：“好?！氵€要我做什么？”

    伊糖說：“你，能不能離開一下，我需要點時間整理這邊的東西?！?/br>
    肖揚說：“我送你回去?！?/br>
    “不用?！币撂钦f：“我這里還有要給艾卓的東西，他等下會來找我，我本來就準備順路和他走?！?/br>
    肖揚站著不動說：“你以前，真的有很多男朋友？”

    伊糖說：“你以前沒有過女朋友我知道，對我好我也知道。一直知道，但我不會結婚的?！?/br>
    肖揚不再說話依舊站著，像要把自己站成石頭，可站成石頭也沒用。

    他們倆沒有別的路了。

    伊糖去了書房，關上了門。

    過了會，她聽到了大門關上的聲音。

    她連忙把箱子從門后拉出來，飛快打開，把剛剛擺上的東西再依次裝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實在抱歉沒有寫到程皓回來。

    明天沒有早更，我不在家沒有時間寫。

    ☆、76

    伊糖胡亂往箱子塞著東西, 剛剛擺在書房, 臥室里的裝飾品都不是什么貴重的，她只是不想肖揚發現她出差回來還帶了東西給他, 此時會顯得她自作多情。

    任何表露自己心意的東西, 她都恨不能立時都帶走。

    可是應該帶走什么, 此時卻是滿心空白。

    他們年少愛侶，都是第一次戀愛, 買東西花錢從不分彼此，家里的東西都說不清是怎么買的，像那些餐具, 鍋具, 她都想拿走, 倒不是要自己用，只是忽然想到不能讓肖揚的新女朋友扔。

    但這種情況下，她今晚還得住酒店，只能先收拾這次帶回來的東西, 還有她放在這里的衣物。

    她第一次和人分手, 心里來不及難過，只覺狼狽。生怕留下什么顯得她還不舍得肖揚。

    ***

    肖揚大步下了樓，站在樓門口，冷風一吹，他醒了。

    帶著火氣沖下來，他連外套也忘了帶，穿著薄西裝, 一樣的季節，他就想到去年，為了伊糖他總挨凍。

    心里的火氣又好像沒了。

    他猛然反應過來，伊糖剛剛是生氣了，她以前就會生氣無聲的發脾氣，當然更會這樣看似通情達理的推自己走。

    他站在冷風里，不由自主都笑了出來。

    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開過來，車窗落下，坐在后排的岑遇安露出臉來。

    看到他，岑遇安說：“你下來的正巧，我有個聚會，想帶你一起去，認識些地產圈的朋友。上車?！?/br>
    肖揚臉上的笑意瞬間就沒了，心里莫名又緊張，害怕伊糖看到他們來找他。

    他說：“你特意來這里接我？”

    岑遇安說：“怎么？我不能來。你下班后平時也沒什么正事，大把時間都浪費，看看別人下班后怎么掙錢，今年市政府規劃的新區里，幾個本地的大開發商要聯合開發，你沒有興趣去聽聽？”

    他的語氣帶著有錢人的趾高氣昂，這種氣勢令人憎惡，卻同樣有著吸引力，令肖揚想知道，岑遇安憑什么在這么短的時間，走到現在的位置，這個粗俗連學都沒有上幾天的人。

    以及，他們都在玩什么有錢人的游戲。

    司機下來開了車門，肖揚站在車旁，風吹著他西裝衣角往身上打，他上了車。

    看到岑遇安的車慢慢開遠，遠處一輛隱藏在白色本田后面的黑色車落下了車窗。

    劉紹輝和他的秘書都看著那名貴座駕離開的地方。

    許久倆人都是沉默。

    他秘書低聲說：“為了自己女兒愿意做到這一步的，真沒見過。還好那個肖揚下來了，要不下來，我估計他會讓司機上去叫人?！?/br>
    劉紹輝對這件事不想評價，不擇手段對岑遇安來說從來都不是問題，何況現在還加上他的女兒，父女連心，其利斷金。但那是他的老板，他說道：“這件事教給你一個道理：這個圈子有多小，你看都是做工程的，里面的人互相都認識，那邊才換了門鎖，咱們就能收到消息，這一下就被有心人利用了?！?/br>
    “大小姐花心思追了這么久，結果肖揚也沒有松口，她也等不及了?！?/br>
    劉紹輝想了想肖揚身上的那股勁，總讓人覺得一般東西看不上眼，結果一來二去，弄得這邊拿錢砸人的還總怕給的不夠。

    秘書在旁邊問：“今天大小姐給的命令你怎么看？”

    劉紹輝說：“她說讓下重手，上次得到消息，袁曦笉和葆皓結了恩怨，加上袁曦笉自己散了消息出來，所以咱們可以利用。把東西搶了，只是故意打了人，就連程皓也騙過了，讓所有人都以為是袁曦笉下的手。但這次不行?！?/br>
    “沒有人背鍋？”

    “對?！眲⒔B輝說：“咱們也是打工的，不能把自己裝進去。肖揚的女朋友沒有仇人，上次還可以說是被程皓連累，這次能怎么辦?！?/br>
    “那等會怎么辦？”

    劉紹輝從后車座拿過一個牛皮紙a4的信封，里面倒出來一沓資料還有照片。

    第一張的照片上，女模特穿著婚紗在轉圈，那婚紗輕盈美麗，逶迤絕塵。又翻了一張，是張淡黃.色.調的照片，女模特穿著米色通身蕾絲的長裙坐在椅子上，那裙子復古貴氣，像美國摩登時代的上流社會女士。

    模特臉上寂寞的美麗讓人一眼難忘，更難忘的是她的履歷。真是辛辛苦苦活到大。

    旁邊的秘書說：“這個肖揚的女朋友可真漂亮，和大小姐站在一起，只是身高的氣勢就把大小姐壓死了。難怪大小姐生氣?！?/br>
    劉紹輝把照片裝了起來，然后說：“安排成了人打劫。不傷人?！?/br>
    “不傷人？”他的秘書緊張地看著他，低聲說：“我說真話，我覺得大小姐的口氣想毀了這女孩。你覺得呢？”

    劉紹輝說：“我在公司這么多年，老板干過多少事情，可一直也有底線，現在為了她欺負女人就算了，一次又一次，她還想怎么樣？”

    ***

    伊糖提著行李從臥室出來，行李箱磕在門框上，她換了衣服，襯衫西褲，臂彎搭著大衣，她的其它衣物也都已經裝在了箱子里。

    她走到餐桌那里停下，手腕上的手鐲拿了下來，放在桌中間的大白盤子里。

    這羅馬字母鐲是她今年的生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