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在她應諾后,他開始一樁一件講述探得的內情。她沉默地聆聽,自始至終不發一言,但掩不住眸中風起云涌。 嚴冰全部講完后,她沉聲問:“不報官,是因證據不足,還是官府也牽扯在內?”他并未透露曹縣令對霍家一案的態度,但她敏銳地嗅出背后的隱情。 這確實是一部分緣由,但嚴冰不愿寄虹涉足復雜官場,便轉移視線道:“他的事攤到明面上,只不過賄賂官吏、欺行霸市兩項,按大梁律例輕則罰錢,重則勞役,無濟于事?!边@也是事實,故而嚴冰一直在等,等一個一擊必殺的時機。 “難道就沒有辦法治他?”都說天網恢恢,可惡人似乎總有隙可乘,令人郁忿難平。 “你相信我嗎?”嚴冰凝視著她。 她不解。 “相信我,我會給你一個交待?!?/br> 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他平素也很冷淡,但從不像這一刻如此嚴肅,讓他整個人透出一種強大的移山倒海的力量。 “好,”她目光如炬,“他交給你,瓷交給我?!?/br> 她要用“光明正大”的方式,叫他一敗涂地。 第二天城門一開,嚴冰便送寄虹回窯廠,并看望了丘爺爺。丘爺爺已經蘇醒,果如大夫所言,半邊身體不能動彈。丘成內疚難過,徹夜未眠,小夏陪了他一整夜。 看見少爺和寄虹,小夏愧疚地道歉,嚴冰佯作嗔怒道:“罰你幫小成照顧丘爺爺吧?!?/br> 小夏爽快地“噯”了一聲。 嚴冰在窯廠盤桓大半日,向晚離開,未去縣衙,獨自轉往碼頭。如今戰火綿延南下,不僅陸運不通,船運也蕭條起來,夕陽下的青河上船只稀少,只有三艘高大的沙船人來貨往,忙著裝船起航。 他尚未走到近前,便聽到船舷邊的小和尚沖艙里喊:“老大!有客到!” 等他走到河邊,沙坤已經跳上岸來,掀起背心扇著風,玩笑道:“今天沒空去喝你的茶,我得跟我女人好好道個別?!?/br> 嚴冰沒有笑,“不耽誤你道別,只要你留個人給我?!?/br> 沙坤停下了扇風的動作,一貫痞氣的臉難得嚴肅起來,“準備好對付他了?” 嚴冰沒有多做解釋,只簡單點了下頭。 “既然要動手,就多留幾個人給你,耗子精那塊壓船碇得看死嘍?!?/br> 兩人商量了半晌,沙坤始終覺得有不妥之處,搖頭嘆氣,“明天我就出海了,你要是不這么著急,等我回來就能安排得更穩當?!?/br> 嚴冰堅定地搖頭,“寄虹已然知曉,所以我絕不能再等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打賞,鞠躬~~ 約約約約約約約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605 21:48:28 今天終于在基友的幫助下找到了營養液的倉庫,jj設計得那叫一個深哪…… 這里一并感謝,鞠躬~~ iamyongrui灌溉營養液 120170603 18:04:39 這是本文收到的第一個地雷和我收到的第一瓶營養液(咳),值得銘記o(n_n)o 小劇場 小夏回家,一進廚房,傻眼了?!吧贍?,為什么鍋碗搟杖都沒了?” “我怎么知道?”嚴冰心虛地往屋后的河溝里瞟了一眼。 ☆、擬將一生付 伍薇到碼頭時,正看到嚴冰離去的身影,他低著頭匆匆而行,心事重重的樣子,竟未留意到她。 沙坤攬她入懷,戲謔道:“你男人在這呢,盯著別人家的rou做什么,嫌我沒喂你?” 伍薇“呸”了一聲,拍開他不安分的手,正色道:“你和嚴冰背地里搞什么勾當?” “我要搞勾當也和你搞??!”沙坤湊過臉作勢要親她。 伍薇笑罵躲開,“兄弟們都看著呢!”往船上望去,甲板上已收拾利索,看樣子貨都裝進底艙了。她斜一眼沙坤,“有沒有膽子讓我上你的船?” 沙坤若是再?;?,那就明擺著承認貨里有鬼,因此他大大方方領伍薇登船。 在異口同聲響亮的“嫂子好”里,他向歪脖和小和尚使了個眼色。兩人心領神會,跟前跟后,溜須拍馬,帶著伍薇上上下下,鉆進鉆出。伍薇是頭一次進入龐大的海船底艙,只覺迷宮一般,不多久就暈頭轉向了。三艘船走了個遍,確實只看到瓷器土產等物。 沙坤一點都不擔心,他藏的貨連關卡的官兵都查不出,外行人更看不出了。坐在船舷上懶洋洋看著鉆出艙外的伍薇,“夫人檢閱完了嗎?” 他的那點心思伍薇怎會不知,她也沒指望自己能看出什么來,擺這個樣子只不過為了提醒他多加小心罷了,“別為了幾個子兒糟踐腦袋,你不稀罕我還稀罕呢?!?/br> 他哈哈大笑,“既然大船檢查完了,咱們該上小船了?!痹捓飵е舳旱囊馕?,摟一摟她的柳腰,忽地向后一仰,倒翻出船外。 伍薇嚇了一跳,探身卻見他在半空中利落地翻個跟頭,跳上旁邊的一艘烏篷小船。 “下來!”他朝她招手。 雖沒有沙坤的身手,她卻毫無懼色,嫵媚一笑,“你敢接不住,我可不饒你?!痹捯粑绰渚吞顺鋈?,倒是一點都不怕他接不住。 沙坤也沒掉鏈子,輕輕松松攬住她,就地旋了半個圈順勢摟入懷中。這一手委實瀟灑,伍薇嬌笑,感覺做一回小女人也不錯,便小鳥依人地偎進他胸膛。 沙坤砍斷纜繩,單手搖擼,小船歡快地擺了擺尾,倏忽入河。沙船上一溜兒探出幾十個腦袋,嬉笑叫好:“老大威武!” 伍薇聽他們似乎話里有話,卻不明白兜個風有什么值得叫好的。 沙坤背著身,瀟灑地揚揚手,小船順流而下,眨眼間便望不見碼頭了。 伍薇無數次來往青河,夜半游河卻是頭一回。夜色朦朧,流水淙淙,兩岸偶有三兩漁火流星般劃過,與船頭隨波搖曳的風燈隔河唱和。 倒不知他還有浪漫的一面。 他只著一件敞懷的背心,她的臉龐便緊貼在他結實的胸肌上,每一寸緊繃的線條都透出男人的力量。分明是個漂泊江湖的浪子,此刻這個懷抱卻給予她無比強大的安全感。 就像倦鳥歸林,疲舟入港。 “阿坤,”她嗓音少有地溫柔,“這次回來別再出海了,世道那么亂,我不缺錢,不要大房子,只要你全全乎乎的,在青坪過幾天安生日子?!?/br> 軟軟的聲音飄出他的懷抱,懷抱里是他的女人,他的女人守著他們的家。他胸腔的地方忽然柔軟下來,平生第一次生出對“家”的眷戀?!班?,再走一趟,就回來嘗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滋味?!?/br> 這話聽得伍薇心里熱乎。兩人說了會親熱的話,她叮囑說:“聽說很多州府揭竿起義,你千萬要小心,遇見叛軍別耍炮仗脾氣?!?/br> “照眼下這陣勢,說不定哪天官軍和叛軍就掉個了?!?/br> “怎么?要反天么?”她雖駭然,但誰當皇帝跟她半個銅板的關系都沒有,她只關心她的男人,“那你更兩面都不能得罪,能躲就躲?!?/br> “怕什么?早和金胡子打過照面了?!?/br> “金胡子是哪個?” “聽說原先吃過牢飯,空手拉起一幫人馬,把官軍打得屁滾尿流,是個人物?!彼麄兊摹罢彰妗笨刹皇且话愕臅?,其中有些說不得的隱秘,怕伍薇找茬,他沒全說。 伍薇聽出他話里話外透著點對金胡子的欣賞,立馬瞪起眼睛,“沙坤,你要是敢跟那個土匪穿一條褲子,別想再進我的門!” 沙坤壞笑,“你的‘門’我還沒進呢!” 她擰了他一把,“說正經的呢!” 他也不擋,任由她擰,反正皮糙rou厚也不疼?!罢f正經的,以前覺得最好的去處是天邊邊兒,現在,是咱們家。安生守好門,等我回來?!?/br> 游戲慣了的他認真起來魅力十足,她垂下頭,小女人般輕輕“嗯”了一聲,擰他的手就使不上勁了,綿綿軟軟滑過腰間。 他那處地方陡然興奮了。 “唔……”他挺了挺身,頂上她的小腹,“你男人要走了,不給點念想嗎?” 攬在她腰上的手忽地一扯,腰帶便散開在風里,夜風窺情思,卷起細長的黑絳繞過她的臀,攀上他的腰,把兩人魅惑地纏繞在一處。 夜色旖旎。他沒有言語,guntang的目光灼了她一會,然后,慢慢開始動了。 她壓抑地咕噥了一聲,情不自禁貼得更近,他身上的汗水、海風以及久違的屬于雄性獵偶的氣味,致命地誘人。 她目光迷離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俯首,柔軟的舌尖在他胸前的凸起輕輕舔過,比夏日的薄霧還要輕,卻引發暴風驟雨的回應。 他一把抱起她滾進了船艙。 他沖鋒陷陣,她亦毫無保留,合拍得仿如已經歷過千萬次,這世上再找不到比對方更能令自己瘋狂的人,想化為彼此的骨血,融為一體。 天地都動蕩起來,她分不清是船搖還是浪涌,迷離中越過他繃緊的肩膀,只看見船頭那兩盞風燈在狂風中猛烈地撞擊、分離、深入、退后……一下一下,直至巨浪滔天,烈火焚身,在她眼前幻化成遮天蓋地的赤焰,宛如新婚洞房中的大紅喜帳。 而束縛她那么多年的黑色孀居服,早經他的手扯開、撕破,同世俗的桎梏一起碾在身下。 那一刻,她的心與身合一了,自由了。 “等你回來,從前門進吧?!彼е?,在他耳邊緩慢而清晰地說。 他正欲卷土重來,哪有心思細究她的弦外之音,只胡亂應了一聲。 伍薇緊緊地擁抱他,比上一次更加投入和動情。她甜蜜地想,應該準備嫁衣了。 黎明時分,沙坤送伍薇回家后,帶領船隊離開青坪,臨行前把小和尚和幾名手下留給嚴冰。 小和尚重cao“乞丐”舊業,每日頂著破草帽,做耗子精的影子,從捕房跟蹤到家,從家跟蹤到焦宅。這日耗子精又大搖大擺地進了焦家,小和尚叫一名兄弟裝成醉酒去后門守著,他自己蹲在前門擺個破碗要飯。 耗子精進到焦泰房中,被一屋子紙灰煙嗆得直咳嗽。他匪夷所思地瞪著跪在父母牌位前正點燃最后一張紙錢的焦泰,“你在屋里燒紙錢?!”瘋了吧? 焦泰不答,飄飛的煙灰里,他的臉色愈發陰沉。 耗子精懶得跟瘋子廢話,直入主題說:“聽說霍家那小妮子要和你斗法,要不要我去料理了她?” 焦泰眼皮都不抬,“上月給你的一千兩輸光了?” 耗子精十分尷尬,但對著金主不好發火,繞了半晌彎焦泰都不應,索性豁出去了,“攤開說吧,這些日子我覺著不太平。姓嚴的和姓霍的有一腿,現下他躥到我頭頂上,能不翻舊賬?” 焦泰不屑地哼了一聲,“他當官,咱們就做匪,他若沒有證據便動手,咱們正好反告他栽贓誣陷?!?/br> 耗子精認為焦泰剛愎自用,耐著性子勸他莫要逞一時之快,焦泰全然聽不進去。眼看生意要黃,耗子精眼珠轉了幾圈,說:“勸你避避風頭,不聽就算了,但我打算湊夠路費就走,得防著嚴冰下狠手來撬咱們的嘴??!” 焦泰目光釘子般鑿進他的臉,暗罵:無膽鼠類,卸磨殺驢。 耗子精翹著二郎腿與他對視,反正兩人是爛污對泥坑,誰都別裝君子。 兩人對峙片刻,還是焦泰先收回目光,甩給他五百兩的封口費?!拔也蛔?,我要親腳把霍寄虹踩在腳下!” 耗子精收起銀票,嘟囔了一句,“霍家到底怎么得罪你了,非要弄個你死我活的?!?/br> 瞟一眼坐在陰森森的紙灰里一言不發的焦泰,跟剛從墳墓里爬出來的索命鬼似的,不禁覺得腦后有點發涼,一刻也不敢多待了。 耗子精出了屋,走到前門,想了想,又折返從后門出去。一路溜溜達達,閑散得很,邁著方步跨進捕房。 值守的兩個捕快詫異地招呼,“井捕頭,這么晚過來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