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徐白聞言詫異。 在她的認知里,這件事不合邏輯。魏文澤的權勢和影響力,肯定比不上xv公司的副總經理。 趙安然繼續說:“魏文澤接近宋佳琪,是為了留一手底牌。宋佳琪的父親是誰,我想你們都知道……她的父親也確實幫過魏文澤?!?/br> 徐白身體略微前傾,追問道:“你知道宋佳琪的爸爸, 是怎么幫助魏文澤的嗎?” “帶他出席社交場合, 結識各種權貴, ”趙安然輕吸一口氣,又道, “還借錢給他,讓他好好做人?!?/br> 他并攏了雙腿,腳踩在地面上, 視線也逐漸下移,看向了自己的鞋子。穿著一件囚犯的衣服,以這種姿態面對徐白和謝平川——趙安然其實有本能的排斥。 想笑,笑不出來。想哭,又太做作。 他陷入一陣沉默。 謝平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意味不明地做出總結:“魏文澤和他們的相處細節,你也知道得挺清楚,謝謝你的轉告?!?/br> 趙安然辯解道:“這不是魏文澤告訴我的。xv公司的副總經理不信任他,讓我監控他的手機?!?/br> 原來是竊取的消息。 徐白這才反應過來,趙安然的資料有多寶貴。 她也為趙安然感到可惜。他明明是個出眾的人才。 徐白接著問道:“那你知道魏文澤和秦越的溝通內容嗎,秦越他……” 這一句還沒有講完,趙安然便打斷道:“魏文澤有不止一部手機。每次他聯系秦越,一般都會用另一部,我當時監控不到,現在……” 他失笑道:“現在我也不清楚,外面發生了什么?!?/br> 周遭一片陰冷,他抽了一下鼻子。 徐白遞給他一張紙巾。 趙安然接了紙巾,鼻子依然難受,他卻不想處理——倘若他抬起手,那么腕上的鐐銬,就會變得很明顯了。 說來慚愧,他今日的羞恥心,比往日都更濃厚。 他輕聲笑道:“謝謝?!?/br> 凡是徐白和謝平川提出的問題,趙安然都一一做出了解答。探視時間快要結束的時候,趙安然忍不住自己發問:“燒麥……燒麥還好嗎?” 他掛念那只棕灰色的小貓。 當初把燒麥從路邊撿回來,它還只有巴掌大小,瘦骨嶙峋,毛發稀疏。后來它慢慢恢復了健康,有時調皮,有時安靜,黏在趙安然身邊,仿佛一塊橡皮糖。 他有些想念它。 徐白回答道:“燒麥長胖了一點,性格還是很乖。它越來越會撒嬌了,每天下班回家的時候,燒麥還會和蝦餃一起蹲在門口,只要我一進門,燒麥就要來蹭腿……” 趙安然唇角微勾,應了一聲“嗯”。 卻不料徐白又說:“你的服刑期是六年,也有減刑的機會。等你出獄了,我把燒麥還給你?!?/br> 她和趙安然對視,格外誠懇道:“燒麥應該也在想你。它有時候會趴在陽臺上……我和謝平川都在家,燒麥還是要面對窗戶,不知道在等什么……” 徐白站在燒麥的角度,思考了片刻,道:“燒麥以前是流浪貓,你是帶它回家的人。它應該還在等你?!?/br> 趙安然垂首,忽而笑了一聲。 他道:“小白,我很希望時光能倒退。如果可以回到初中,我會讓父親及時撤資,我也要脫離xv公司,說不好,能在恒夏集團做程序員……” 講到這里,又是一個停頓。 良久后,趙安然才說:“那樣的話,我也能以另一種面目和你重遇?!?/br> 他抬起頭,由衷道:“祝你和謝平川新婚快樂,白頭偕老?!?/br> 趙安然話音落后,探視時間恰好截止。 謝平川和他告別,帶著徐白出門了。 回家的路上,謝平川專心開車,沒有和徐白說話??斓郊业臅r候,徐白才問了一句:“假如我們要舉報魏文澤,是不是跳不過秦越那道坎?” 謝平川打開車門,牽住了她的手腕。 他道:“法務部有魏文澤的證據,但是對秦越把握不大?!?/br> 謝平川自認為只是一個中產階級。倘若非要和秦越比,他其實算是更窮的一方。 秦氏集團坐擁電商、投資、房地產開發業務,從往年的歷次糾紛來看,秦氏集團一般都是賠錢了事。幾百萬的數字,對秦越來說,根本算不上什么。 所以謝平川另有打算。 徐白不知他心中所想,自顧自地分析道:“秦越和魏文澤關系近,或許有一些證據,就在魏文澤的手里……” 她嘆了一口氣:“可惜魏文澤不會投案自首?!?/br> 謝平川沒有反駁。 第二天是工作日,所有員工照常上班。 謝平川來得很早,助理還沒出現,他就到了辦公室。由于他提前預約了衛啟成,因此剛剛放下公文包,衛啟成便敲響了房門。 衛啟成正是俗稱的“衛董事長”,作為某投資集團的董事長兼總經理,他也是恒夏的創業投資人,自己的女兒宋佳琪,還在恒夏的翻譯組工作。 他很忙,預留給謝平川的時間,只有早晨的半個小時。 衛啟成開門見山道:“你在郵件上說,有重要的事,想請我幫忙,是什么事呢?謝總監,要是能幫得上,我一定伸手?!?/br> 謝平川為他倒了一杯茶水。 茶葉是明前龍井,泡開有淺淡清香,熱氣繚繞間,衛啟成端起了杯子。 他的頭發堪稱花白——從前還喜歡染黑發,近來他卻看開了。既然年紀大了,沒必要遮遮掩掩。 謝平川是他兒女輩的同齡人,他對謝平川依然客氣:“我看恒夏的運行狀況,比去年下半年好上不少,你和蔣正寒兩個人……” “我約您見面,不是為了業務,”謝平川站在沙發邊,放下了紫砂茶壺,道,“魏文澤加入了秦氏集團?!?/br> 他只說了這一句。 衛啟成已經理解了。 謝平川身形筆直,也沒有落座。 就在不久之前,法務部整理了新一批的證據。衛啟成作為董事會的重要成員,自然有權利將文件瀏覽一遍——他早知魏文澤有貓膩,但也沒想到,貓膩如此之大。 而今,謝平川又找上了門。 “宋佳琪和魏文澤的關系,董事會有所耳聞,”謝平川看向了別處,似乎并不想提及,“秦越的處事方法,我們不是不了解,衛董事長……” 衛啟成笑道:“你和我說話,就不用拐彎抹角了?!?/br> 他坐在柔軟的沙發上,肘部緊挨著沙發的扶手,掌心半托著自己的臉。顏色蒼白的發絲,在光線的投射下,也變得無所遁形。 比謝平川大了二十多歲,又見慣了風風雨雨,謝平川在想什么,衛啟成不會猜不出來。 他含蓄道:“你想解決魏文澤和秦越,繞不開秦氏集團?!?/br> “這是另一方面,”謝平川道,“請您幫一個忙?!?/br> 衛啟成并未拒絕,反問道:“什么忙?” 謝平川笑了。 他依然站在沙發邊,不過略微低頭,與衛啟成四目相對:“魏文澤目的不純,我們想斬草除根?!?/br> 衛啟成放下了茶杯。 謝平川給他分析了局勢,提到和魏文澤交好的那一幫人,已經蹲守在監獄里了,后期審問還在繼續,不知道會牽扯到誰。 何況魏文澤不再是一個軟件公司的經理,而是搖身一變,成為了秦越總裁的首席助理——這個位置上,能做多少事,沒人比衛啟成更了解。 謝平川最后拿出了一沓文件。 多虧了趙安然的坦誠,謝平川才能整理完善。 衛啟成看過了資料,終于有所松動。 他想到女兒單純無知,家教嚴格,倘若一再縱容,恐怕難以收場。 當天中午,衛啟成推掉了所有行程安排,來到了恒夏的翻譯部辦公室,親自找上了自己的女兒。 宋佳琪還在打電話,也開口叫了兩句“文澤”,一幅心心相印的模樣——宛如一位深陷愛情的少女。 衛啟成抬了一下手,示意秘書暫時離開。 他站在寬敞的走廊里,即將做一位棒打鴛鴦的父親。 宋佳琪瞧見了他,先在電話里說了一聲:“我爸找我有事,回頭再聊?!比缓蟛抛哌^來,問道:“爸爸,你怎么了?” 她穿著七厘米的ysl高跟鞋,鞋跟便是ysl的字母,從頭到腳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大有來歷的名牌。 只是因為她喜歡,又能買得起。 今日的宋佳琪也做了靜心打扮,眼影的上妝手法很巧妙,愈發凸顯她的好氣色——與之相反的是,她的父親似乎一臉愁容。 衛啟成拄著一根拐杖。 他倚在拐杖上,道:“佳琪,爸爸想和你聊一聊,魏文澤的事?!?/br> 第69章 在宋佳琪的印象里,父親很少有這么嚴肅的時候。父親與她談話時, 多半心平氣和, 面上帶笑, 而不是如今這樣——雙眉緊鎖,神色頹然。 她道:“爸爸, 魏文澤發生什么事了?” 衛啟成拿出手帕, 擦了擦額頭的汗, 方才回答道:“你從小沒受過什么苦,身邊交往的朋友, 都是一個圈子里的人……” 宋佳琪明白,父親在做鋪墊。 她耐心等待著下文。 便聽父親繼續說:“魏文澤這個人,比你想象中復雜得多。你還記得咱們公司的吳經理嗎?” 衛啟成握著拐杖向前走——他這兩天腳踝關節疼,用拐杖拄著,行走更方便一些。關節的痛癥是老毛病,源于年輕時的一場車禍,宋佳琪作為他的女兒,當然對此一清二楚。 她跟在父親的身后, 心思都糾結在一起。 宋佳琪道:“吳經理和魏文澤有關系嗎?魏文澤沒和我說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