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行呀你郝玫,動作夠快的!什么時候吊到這么一小鮮rou?怎么之前一點兒都沒聽你說過?”隔著無線電波,郝玫完全能想象得到她那一臉八卦窺探欲十足的犯賤模樣。 郝玫想起昨晚發到朋友圈里的那張合照,當時喝醉了,沒想太多?!澳闶俏业竭€是怎么的,我什么事都要向你報備呀?給老娘滾蛋!”每回跟蔡濛濛貧兩句,罵幾句臟話,郝玫就會神清氣爽,壓力全消,比吃藥都管用。 “這個素質可比那什么邵義強太多了,你倆發展到什么程度了,上過床沒?別怪我沒提醒你啊,早點砸瓷實,叫別的sao狐貍給你截胡了就有你哭的?!辈虧鳚鬟€是那么彪悍,三句話不離下半身。 郝玫當然是不甘示弱:“早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你還是cao心你自己吧?!?/br> “你就吹吧?!辈虧鳚鞑幌嘈?,“我還不知道你那墨跡勁兒,把貞cao看得比他媽什么都重要,我告訴你郝玫,人生苦短,就該盡情享樂……” “行了,別給我科普你那二逼世界觀了,我掛了!”這個話題延伸開去,就沒完沒了了,郝玫直接掛了電話。 昨天倆人拍完合照,她還沒仔細看呢。想到此,她點開朋友圈,放大照片。她穿著周秘的睡衣睡褲,寬松肥大,露出深深的事業線,腦袋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男人穿著淺藍色的襯衫,休閑褲,似乎有點不情愿,眉頭微蹙,燈光在他的鼻翼下面投下一片陰影,他的五官顯得更加立體、精致。 照片中的男人俊朗、帥氣,難怪蔡濛濛那樣女流氓都會犯花癡。 郝玫越看越有種好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當然,周秘是白菜,她是那豬。 長得這么好看,早上對她的無禮,似乎也不是不能原諒。 再往下翻,底下的評論已經炸了。郝玫的微信好友不多,但都是至親好友,紛紛點贊、評論,調侃得十分歡樂。 郝玫翻了翻,有些頭大。她愕然瞪大了眼睛,原來最后一個點贊的人居然是冷冰寒,周秘的馬甲。郝玫盯著手機屏幕瞅了半天,覺得腦子有些不夠用,這好像完全不符合周秘的風格。她當然想不到,這是周秘心有愧疚,做出的一點補償。 “忽冷忽熱的,真是討厭!”郝玫嘴里嘀咕了一句,心情竟意外好了起來。 正在胡思亂想,手機又響了,是一小學同學。 “眉眉,你換男朋友了,什么時候的事兒???長得不錯啊,干什么的?” “啊,是??!”這位是個乖乖女,不能像是蔡濛濛那樣胡說八道,郝玫硬著頭皮應付。 好不容易這個完事了,沒過多一會兒,又來一電話。 “小玫啊,換男朋友了……”這是一大學同學。 “小玫啊,啥時候換的男朋友……你和邵義真黃了???”律所的同事。 郝玫的手機都快變成熱線電話了,全國人民都在關心她的新男友。郝玫恨不得停車把自己的手給剁了,她這不是手欠嗎,沒事兒瞎發什么朋友圈啊,這么多親戚朋友,以后她要怎么解釋。 回到小姨家里,小姨也問她周秘的事,那種眼神讓郝玫招架不來,她匆匆換了衣服,幾乎落荒而逃。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郝玫沒再去周秘那里。兩人也未通電話,偶爾只在微信上問候一句,也是點到即止。 情感生活不順,郝玫把全副心思投入到工作中,會見委托人、出庭辯論、搜集證據,周而復始。 忙,會讓她暫時忘卻煩惱,也忘記周秘。 直到某一天,她接到民政局的電話。 “喂,是郝玫律師嗎?”電話那頭是個聲音很好聽的小姑娘。 “我是,你是哪位?”郝玫有些漫不經心,以為對方是推銷保險或賣理財的。 小姑娘的下面的話叫她整個人震驚不已,“我是北山區民政局婚姻登記處的,現在我們遇到一個特殊的情況,想向您核實情況……您的父親帶著您的戶口本到我們這里進行婚姻登記,要同一個叫邵義的男人結婚,想問一下這是不是您本人的意愿?!?/br> “不是!你們千萬不要發證,我絕不想跟邵義結婚,你們等一下,我馬上就到?!焙旅祮柷辶嘶橐龅怯浱幍牡刂?,開車飛奔而去。 郝玫的一生經歷過各種各樣的荒唐,但這一次,分外讓她感到難以置信。 后來她了解到,當天郝承德拿著她的戶口本同邵義一同來到民政局,借口說她在外地出差,叫工作人員直接給她和邵義發證。 郝承德人脈深廣,來之前和民政局打過招呼。因此雖然這樣辦理結婚證不合規矩,登記處的分管領導還是指示工作人員給他們辦證。 好在,那名小姑娘曾多次在報紙上看到過郝玫的事跡,對郝玫十分崇拜,算是她的一個路人粉,先是通過她們律所的網站找到律所的電話,又輾轉要到了郝玫的辦公電話。 郝玫沒有理會邵義,看到郝承德的那一瞬間她整個人幾乎是崩潰的?!鞍?,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到底是不是您的親生女兒?” 第15章 最美的時光(15) 郝承德看著自己的女兒,神色冷靜,“我做這一切,全都是為你好!” 郝玫用力把戶口本搶了過來,當場撕得粉碎。被最親的人背叛,讓她眼里蓄滿了淚水,“從小到大,您什么都替我做決定。我已經快三十歲了,難道連選一個過一輩子的人的權力都沒有嗎?” 忍得太久,眼淚終于奪眶而出。 郝承德嘆口氣,似乎也有一些觸動,他聲音轉柔:“小玫,正是因為你年齡還小,爸才不想讓你走彎路,你相信爸的眼光,爸不會看錯的……” 邵義走過來,去拉郝玫的胳膊?!靶∶?,你聽叔叔的話吧,我以后一定會對你好,絕不虧待你……” “滾開!”郝玫甩開他,頭也不回地離開。比起他對感情的不忠,她更憎恨他蠱惑父親,破壞他們父女之間的感情。如果說之前她恨邵義,那現在就是極度憎恨。 離開民政局,她不想回律所,開著車在大街上閑逛,漫無目的。憤怒,但更多是悲傷。這件事情的發生,讓她忽然之間仿佛失去了人生方向。 不知不覺,她將車子開到了靜安小區附近。 猶豫了一下,郝玫拿起手機,撥打了周秘的電話。 “郝律師……”響了幾聲,手機那頭,男人聲低沉清冷。入耳,好像有一根緊繃著的弦斷了,“周秘……”郝玫嗚咽出聲。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男人握著電話的手抖動一下,脊背不由自主地挺直,聲音低沉了下去,顯得有些急切。 哽咽,郝玫說不出話來。 “你在開車?”周秘將電話換到另一只耳朵,聲音愈發溫柔幾分,“……先把車子停下來,這樣太危險?!?/br> “好……”郝玫心里一暖,把車??窟呁O?,擦擦眼淚,情緒好了不少?!澳阏f人活著,究竟是為了什么?”坐在車里跟他講電話。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周秘似乎在考慮這個大的命題。郝玫靠在椅背上,沒有絲毫不耐煩。 “佛說,人生有八苦。人生的意義,對我來說。就是擺脫痛苦,尋找內心的安寧?!避囎油饷?,烏云遮住了太陽,起風了,樹葉簌簌抖動。 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 郝玫想起周秘的抑郁癥,心里像是被壓了一塊大石。 “你……”她本想問他究竟經歷過什么,到頭來卻變成了:“……你信佛?” “只是感興趣,還算不得一個真正的修行者?!?/br> 難怪看起來他那樣清心寡欲,仿佛隨時會看破紅塵,遁入空門。 郝玫驟然下定了決心,“周秘,你在家嗎?” “嗯?” “你要是在的話,能不能出來接我一下,我就在你們小區門口?!痹捖?,心里竟有幾分忐忑,她怕他會拒絕。 周秘握著電話,半晌沒作聲。換作旁人,他早一口拒絕,可是郝玫……他想起十年前穿著校服,扎著馬尾的小姑娘,那樣明亮燦爛的笑容,一直深深鐫刻在他的心底,珍藏至今。 “我不會麻煩你太久的?!蹦穷^女人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那你等我一下,我馬上下來?!敝苊貜澚藦澴旖?,終于同意。 掛了電話,郝玫吐一口濁氣。她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何自己遇到這樣的事,首先想到的,不是去找親人朋友,而是跑到這兒來尋求溫暖。 十分鐘后,周秘出現在她的視野里。 黑襯衫、長褲、皮鞋,一身裝束襯得男人挺拔俊逸、卓爾不群,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印象里他總是干凈利落,和他身后那幢破敗荒敝的老樓對比強烈。 郝玫解開安全帶,拉開車門,一雙裹著絲襪筆直修長的長腿探出,踏實在地,纖弱的身影下了寶馬車。 周秘抬眸,看她一眼,她眼眶黑黑,哭成這樣,倒也稀奇,嘴角吊了吊,臉上沒什么表情,迎上去。 尚未開口,女人已叫了一聲:“秘秘!”張開雙臂猛撲了上去。 周秘嚇一跳,側身靈巧躲過,郝玫撲個空,癟癟嘴,“小氣?!笨匆娝歉苯臉幼?,就忍不住想要他失態。 周秘掃她一眼,沉了嗓,“走吧?!笔植?、,進兜里,在前面領路。郝玫亦步亦趨跟在后面,心情莫名好了起來。上了樓,周秘打開房門,把郝玫讓進去。這是郝玫第三次來,不大的二居室一如既往收拾的干干凈凈,纖塵不染,和他的人一樣清爽。 周秘請她在沙發上坐了,立在他身前,垂眸看她,“喝茶嗎?”郝玫平時愛喝咖啡,沒有喝茶的習慣,不過也不是不能喝,也就點頭。 他去柜子里拿出茶葉,回頭看她,問:“白茶?”真是一個字也不肯多說。 郝玫目光隨著他的身體移動,黑色的襯衫是修身款的,凸顯出男人倒三角的身材,線條流暢。他很瘦,襯得一雙大長腿美得尤其沒有天理。郝玫見過不少好看的男人,五官好的沒他身材棒,身材好的沒他氣質佳,他是最耐看的那個。 周秘拿了一個鐵罐出來,又淘弄出一套茶具,擺在茶幾上,然后接水燒上。郝玫看到那一排排的家伙事兒,想起以前看過一個關于茶道的紀錄片,驚訝:“你還會茶道?” 男人專注地把茶具一一歸攏好,才抬頭看她,“學過一點兒,不是很精通?!彼痔岵杵?,沸水入壺,洗茶、沖泡、分杯、封壺、奉茶,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配上他專注的表情,寧定的氣質,簡直像藝術。 郝玫捧著杯中的一泓碧湯,不舍得往去嘴里。 好半晌,她才吐出一口氣,“行啊你,真好看?!眲偛拍且环硌菡姘阉傋×?。 周秘扯了扯嘴角,捧著一杯茶在沙發的另一頭坐下,跟她隔著兩個人的身位?!拔疫@點水平,跟真正的行家比起來,差遠了?!痹捖?,將茶杯送至唇邊,輕啜。隨著男人的動作,喉結微微滾動,性感極了。 郝玫咽下一口唾沫,學著他的樣子,將茶杯送至唇邊輕品了一口,香氣清而不膩,竟意外好喝。她忍不住贊道:“好喝?!彼粗苊?,“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她雖然不喝茶,卻也知道這樣上品的好茶,必定價值不菲。而周秘能有這樣的修養,身世絕不可能簡單了。 可他偏偏穿著普通,開著一輛十來萬的國產車,住著這樣一間老房子。 郝眉真是好奇死了。 周秘抿了抿唇,抬頭睨她一眼,語氣平淡:“我就是一個普通人,沒你想得那么復雜?!?/br> 郝玫不信,可是又沒有更好的解釋。 周秘垂眸專心喝茶,屋子里歸于沉寂??蛷d有個東向的陽臺,周秘照例拉了窗簾,屋里開著燈,但是光線昏暗??蛇@樣的環境,郝玫有了傾訴的欲望。她和周秘一共沒見幾次面,卻一見如故,對他有種異乎尋常的信任。 周秘不說話,她把玩著精致的茶杯,自顧自開口,“我有一個男朋友,叫邵義,我們相戀六年了,一直都挺好的?!?/br> 周秘把茶杯放在茶幾上,側過身,雙手交疊搭在膝蓋上,目光黑沉沉的,落在她臉上,“我之前見過他?!边€打過架。 郝玫自嘲地笑笑,“就在咱們頭回見面的那天,他向我求婚,我答應了他?!?/br> 周秘雙手交扣握了握,“那不是挺好的嗎?” “可是沒過多久,他就背著我在外面和別的女人鬼混……” 夏日的午后,快要下雨了,天氣有些悶熱,屋子里沒開空調,郝玫喝了幾杯白茶,出了一層薄汗,她的那點子事兒,也終于說完。 “你說這世上怎么會有這樣奇葩的爸爸,和外人合起伙來,把自己的女兒往火坑里推?!闭f到傷心處,她忍不住悲從中來,伸手去擦眼淚。早上涂了睫毛膏,她眼眶周圍,被淚水暈開,黑乎乎的一片。 看到她這副樣子,周秘的目光有些奇特。郝玫覺察到,從包里翻出小鏡子一照,登時哭得更傷心了。正哭著,一張餐巾紙遞到跟前,“擦擦吧?!蹦腥寺曇舻统?,帶著令人安定的力量。 郝玫伸手去接,不小心抓到他的手,男人觸電般把手抽回來。郝玫抬頭看他,男人表情有些狼狽,不禁破涕為笑。 周秘心里有些懊惱,在她面前,他總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叫她看笑話了。他咳嗽了一聲,說:“不管怎樣,你至少還有父親?!?/br> “什么?”郝玫沒聽清楚。 “沒什么,”周秘輕描淡寫揭過,“你爸爸也許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br> “嗤……”郝玫搖搖頭,壓根不信,“誰能控制得了他,誰有那個本事?他根本就是自私,從小就不愛我!小時候我養了一只金毛,我那么喜歡它,就因為他嫌麻煩,就背著我把它送人了。我哭了好久,他也不肯把狗抱回來……我上學的時候,但凡有一次考試不是班里的第一名,他就幾天不和我說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