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各種疑問而來的，是一次次兇狠的鞭子。潘瑤每每在皮開rou綻中感覺到刻骨的疼痛，朦朧中能聽到俞宸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什么，她幾乎要暈過去了，可是下一波的疼痛讓她更加清醒，因為俞宸非常善于掌握人體昏迷的極限，總是控制著不讓潘瑤暈過去。

    被折磨的死去活來的潘瑤從來沒有回答過俞宸，甚至大多數時候聽不清他在說什么。

    有時候聽清楚俞宸的疑問時，潘瑤會心里苦笑。

    為什么……為什么呢？

    我也覺得這是一種折磨。為什么，你不干脆放了我，也是放了你自己啊……

    然而，俞宸并不會如潘瑤這樣思考。他似乎非要得到一個答案為止，而鞭打，只是一個開始。

    再到后來，俞宸開始不給潘瑤吃東西，只給她喝一點點水，以及幾乎淡如白水的稀粥。

    潘瑤幾乎從沒忍受過饑餓。

    即使在前世的時候，基地里最缺糧食，她憑著自己的一雙手，一桿腰肢，也做了足夠的農活，能夠養活自己。

    而這一世，她成為了候選使徒，更是過上了衣食無憂的日子。

    她沒怎么嘗試過饑餓的厲害。

    饑餓的時候，整宿整宿睡不著覺，睜著眼睛看天上的星星，看天上的月亮，伸出書想無力地抓握，連那微弱的光芒都想要吃掉，連房間外面呼嘯的山風也會想要吃掉。

    潘瑤想，星星的光芒肯定是微微的甜味，而且有些空洞；烈烈的山風，可能是淺淺的苦味，而且有些空洞；山上的冰雪，白日的陽光肯定是冷酷的，淡薄的，無情的……都會是空洞的滋味。

    因為太空洞，她無法把它們吃進肚子里。她的肚子又是十分的空洞的，咕嚕嚕的在消化它自己，發出讓人難以忍受的疼痛。

    然后俞宸每每看著她餓得奄奄一息的時候，又掐著時間吩咐廚子做一頓豐盛的晚餐，逼著她吃下去。

    桌子上擺著各種珍饈美食。本來在高處的玄冥宮缺少各種食物，rou類，蔬菜，糧食，只有易于存放的干糧和干果非常多。但是這時候俞宸總能催促手下的人搞來肥碩的豬，健壯的羊，各種太虞山所在的地方不可能養育出來的，極南的溫暖地方才有的肥美多汁的水果。

    請來的廚子又是當地非常有名的，他會各種烹飪方式，知道怎么能讓食材入入味，知道怎么能讓各種作料配合在一起，發出最難以想象的完美結合。讓舌尖誕生蘇爽的觸感和味道，讓人的大腦都沉浸在rou的鮮香，蔬菜的清新里。

    那個時候的潘瑤都已經非常的饑餓了，自然就無法控制自己節制的飲食。吃的太多之后的結果，就是成夜的嘔吐，嘔吐的感覺是非常不妙的，感覺整個人都要窒息，一整晚都掙著干涸的眼睛，腸胃攪動著把所有東西都丟出去。

    這個時候，只有玄冥殿的白先澤會提著藥箱，每次把奄奄一息的潘瑤從垂死的邊境中拉出來。

    白先澤看著虛弱的潘瑤，嘆息著說：“我總覺得你活不下去的時候，你卻每次都能掙扎著活過來……不知道這樣的求生*，是好還是壞?！?/br>
    這已經是潘瑤被折磨的第二個月了。白先澤和潘瑤有些熟悉，說話也親密了起來。

    “潘瑤，你這樣堅持著，難道是覺得自己最終能從這里獲救嗎？”

    白先澤靜靜地望著潘瑤，用非常低非常低的聲音說：“你難道覺得，在玄冥殿里，你最終能看到失去的自由嗎？”

    潘瑤無神的眼睛等著白先澤，隱隱覺得他似乎也有一個故事，但是她的遲鈍的、缺乏營養的大腦已經無法支撐她多想了。

    潘瑤只能對白先澤露出一個微微的笑容。在她形容枯槁的臉上，顴骨突出，兩眼失去往日的色彩，這樣一個笑容幾乎有些可怕。

    但是白先澤還是感覺到了一絲溫暖。

    他低下頭，說：“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向我微笑了?！?/br>
    潘瑤輕輕伸起無力的手，似乎要撫摸白先澤的臉頰?！皠e難過……”潘瑤嘆息著說：“要好好地活著?！?/br>
    白先澤眼神一暗，然后背著藥箱匆匆的走了。

    也許是白先澤給俞宸下了什么最后通牒，警告俞宸不能再這樣給潘瑤斷糧。也許又是俞宸自己覺得無聊了，總之，他開始恢復了給潘瑤的正常的飲食。

    潘瑤不能說對這個結果有多感激，因為俞宸又找到了新的折磨她的辦法。

    后來俞宸是在不停的變換花樣，他開始用言語折磨著潘瑤的精神。

    開始，他帶來各種武俠世界的消息，告訴潘瑤藏家山莊的弟子如何又被魔教殺掉了。后來他抓住了技巧，開始帶來常青師兄的各種信息，詳細的告訴潘瑤，常青師兄在山上過的是多么的難過。

    他甚至獨具心思地安排買通了一個藏劍山莊的弟子，每日用飛鴿來傳遞藏劍山莊的消息，當然，主要是匯報常青的境況。

    俞宸特別“好心”地天天來和潘瑤講常青師兄的近況，告訴潘瑤，曾經平淡自信的常青，最近因為失去了持劍的本領而開始變得暴躁易怒，又非常的自憐，然后甚至產生了自殺的念頭。

    原來那樣優秀的常青師兄變成了這樣，潘瑤本來就非常的難過。她不是因為愛情，僅僅是為那樣一個不可及的耀眼的天才而惋惜。

    然而在俞宸眼里，潘瑤就是一個暗戀師兄的小師妹。他每每想到這一點，就對常青產生極其惡毒的情緒。

    俞宸將這種惡毒轉變成言語的攻擊，他幼稚加倍的刺激潘瑤：“如果當初不是為了救你，他也不會這樣了?！?/br>
    “你太弱了，連累了你的師兄?！?/br>
    “你的師兄已經變成一個廢物了?？赡芫褪敲魈?，可能就是下一個時辰，他會被師門拋棄，從莊主繼承人的位置上被踢下來，然后在同門不屑的眼神里跳山而亡?！?/br>
    可是潘瑤明明知道，常青師兄變成那樣，跟自己沒有多大的關系，而全是因為俞宸的襲擊，因為他對異能的追求和*?？膳爽帥]有力氣反駁，也懶得反駁，她覺得俞宸是沒辦法講理的了。

    看著俞宸那張惡毒的臉，潘瑤艱難地喘息，腦海里常青師兄曾經的笑容和矯健的身姿漸漸褪去了。

    也許是那張特別像克里斯的臉，潘瑤竟然心中升起對克里斯的懷念。

    到后來，意識陷入朦朧的她已經分不清楚，自己對克里斯的懷念和對俞宸的恨了。因為兩者長得實在是太像，在每次被折磨以后的清醒和暈厥的空隙，半睡半醒之間，潘瑤對著兩個長得非常像的人的感情，就會混合在一起。

    她有時候，甚至覺得克里斯就是俞宸，俞宸就是克里斯，他們只是一個人的多面，克里斯古怪詭異，而俞宸則冷酷善變，讓潘瑤嘗到絕望的滋味……

    他們的存在都是為了來折磨自己。潘瑤想。

    在潘瑤渾渾噩噩地活著的時候，方紫琳也在感受著別樣的情緒。

    在沒回到玄冥殿的時候，俞宸對潘瑤的關注讓方紫琳以為俞宸對潘瑤產生了興趣，將潘瑤當成情敵。

    后來回到了玄冥殿，俞宸的動作變得明晰起來，先是在冰雪中凍了潘瑤一周的時間，接著又是鞭打，接著又是饑餓……方紫琳像其他玄冥宮的人一樣，慢慢察覺出了俞宸的痛恨。這倒是沒錯，只是除了俞宸自己，誰也不知道俞宸恨的不是潘瑤，而是不爭氣的、每每被各種情緒打動的自己。

    方紫琳不再把潘瑤放在眼里，轉而把心思放在俞宸身上。自從上次在天地牢籠自己陽奉陰違的事情被潘瑤揭穿，而沒有被俞宸懲罰，方紫琳更加自信了。她覺得俞宸簡直是差一點點就會完全愛上自己，于是她使了許多花里胡哨的辦法。

    比如她學會了各種廚藝，專門做了很多美味的菜肴，比如她開始殷勤地給俞宸縫衣服，比如她開始折騰自己的頭發，用前世的辦法，以燒紅的鐵棒炙烤頭發，好讓頭發變得卷起來。

    可惜事與愿違，在潘瑤不在的時候，俞宸一點都不想搭理她。方紫琳根本沒往別的地方想。她以為只是這幾天自己把俞宸伺候好了，或者食物不合胃口了，才會讓他對她冷淡了下來。

    方紫琳根本沒有想到，俞宸對她從來沒有喜歡的情緒，每次對她的好都只是逢場作戲，最開始是阻擋別人的投懷送抱的借口，而現在又是把方紫琳當作激怒潘瑤的一個道具。

    方紫琳依舊相信俞宸心里是有她的，所以當最近一個月潘瑤不在跟前的時候，俞宸對方紫琳的冷淡和無視，讓方紫琳把這些事情當作是潘瑤的緣故。她滿心以為，是潘瑤又使出了什么新花招，轉移了俞宸的注意力。

    方紫琳就這樣把潘瑤當成了搶奪自己愛情的小三，終于有一天在俞宸不得不下山處理事務的時候。方紫琳找了借口沒有跟上去，而是罕見的留在了玄冥殿里，確認俞宸是真的下山、消失在這彎曲危險的羊腸小道上之后，她鉆進了俞宸的房間，看到潘瑤就躺在那里。

    那單薄的身體就讓方紫琳看著也心驚，簡直像鬼魂一樣干枯，渾身只剩下丑陋的骨架，胳膊細的可以看到動脈在手腕的骨頭里一跳一跳的。

    這時候方紫琳開始疑惑了，難道俞宸真的對這樣一個人感興趣嗎？

    這個時候，潘瑤聽到了進來的聲音。

    本來一聽到門聲，潘瑤下意識以為是俞宸回來了，因為一個多月以來，除了俞宸頻繁的進入，就只有偶爾來給潘瑤續命的白先澤了。

    可潘瑤接著聽見，這個腳步聲不屬于一直讓她心驚rou跳的那個沉著又帶著點焦躁的腳步，也不是白先澤那樣虛無像是飄過來一樣的無聲。

    這是更輕一些，更靈敏一些的腳步聲。

    潘瑤不由得回過頭去，想看看這是誰，然后她看到了方紫琳。

    不要看我……

    潘瑤幾乎是下意識地想道。她向床角縮了縮。

    潘瑤就算是讓誰看到自己這樣狼狽的樣子，也不想讓方紫琳看到，畢竟上輩子潘瑤就這樣在死在路邊，茍延殘喘地等死，感受著自己肌膚一寸一寸的腐爛，最后失去了生命……

    全部因為方紫琳帶著□□的鞭子。

    而這一輩子她差點又瀕臨死亡、甚至比上輩子死之前還虛弱，還瘦，還丑陋，方紫琳竟然又出現了。

    方紫琳仿佛就鐵定要成為潘瑤死亡的見證，迷迷糊糊的潘瑤看著方紫琳眼里帶著不敢相信和幸災樂禍的得意神情，仿佛她又回到了上輩子，那種屈辱和憤怒的感覺讓她非常不好受。

    潘瑤看到方紫琳越走越近，索性閉上了眼睛，不去看她，

    可方紫琳看到潘瑤這樣的反應，反而在心中，落實了潘瑤在暗中搗鬼的懷疑。她三步并作兩步跨到潘瑤的床前，伸手掀開了潘瑤的被子，拽著她的頭發把她從床上拖了下來。

    “我總覺得你有問題！你是不是在以前見過我！”方紫琳越說越覺得很有可能，“我知道你也是候選使徒，你到底給俞宸灌了什么*湯，他竟然把你像寶貝一樣鎖在密室里！”

    潘瑤這才知道原來自己住的不是俞宸的臥室，而是一個囚困住自己的密室，怪不得白先澤曾經說來一趟這里要費好大的勁。

    看來俞宸真的防自己防的緊，生怕自己跑出去，潘瑤在心里苦笑了一聲。

    方紫琳看到潘瑤不理會自己，更加惱羞成怒。

    “哼，你也不要得意，你只是俞宸的一個玩具而已，只要你死掉，俞宸就會忘記你的存在?！狈阶狭者@樣說道，手腳非常利落的把潘瑤捆在了床上。

    接著方紫琳就使勁的甩起鞭子打在潘瑤身上，因攜帶著內力，鞭鞭下去皆可見骨。更不用說方紫琳的習慣就是在鞭子上涂□□了。

    亂打了幾通之后，就連方紫琳都開始微微的喘氣。潘瑤這一段時間也許是對疼痛已經習慣了，竟然沒有多少感覺，只是看著方紫琳歇斯底里的臉破壞了她精致的妝容，諷刺的笑了笑。

    方紫琳瞧見潘瑤眼神里嘲弄的笑意，心里火氣更甚，“你這是什么眼神！你區區一個階下囚，有什么資格在我面前擺譜！”

    方紫琳計上心來，從腰間猛得抽出一把匕首，按住潘瑤的頭顱將劍尖對著她的眼睛。

    其實就算方紫琳不按著，潘瑤也沒有力氣掙脫，因為她現在實在太虛弱了，隨便動一動，渾身上下的筋骨都抽搐著疼。

    方紫琳面露猙獰，說道：“我看你渾身上下沒有一塊皮是完好的，只有一雙眼睛還這么美麗。俞宸是不是被這雙眼睛迷住的呢？不過，這已經沒有關系了，等我剜走你的眼珠子，我看你還拿什么來擺出高傲的姿態！”

    潘瑤掙扎著咳嗽，點點血跡噴在前襟上，她艱難地笑了：“我高傲？哦，可能我骨子里就有傲氣吧，而你骨子里全是卑微，所以你的眼神總是那樣的……丑陋，哈哈，怪不得俞宸不喜歡你?！?/br>
    方紫琳“你都是快死的人了，還這樣逞嘴上的功夫。我勸你下輩子有時間還是好好練習下武功，不要再把自己淪落到這樣悲慘的境地了?！?/br>
    方紫琳說著高高揚起手中的匕首，就向潘瑤的眼睛刺去。

    第76章 第三次輪回（十六）

    “你敢！”一個讓兩個人都覺得發抖的聲音,怒吼著傳進她們的耳朵。

    是俞宸！

    只見俞宸身上披著厚厚的霜雪,連眉毛上都白了，渾身風塵仆仆的,但是他腳步不停,撞開了密室的門之后,就直直沖到潘瑤的床前,然后擊落了方紫琳的匕首。

    “你這個瘋子！”俞宸怒罵，一腳踢飛了方紫琳。

    這一腳的力道實在是非常足,方紫琳向后飛著,然后重重的撞在了墻壁上，墻壁上的灰塵簌簌地掉下來。

    俞宸先是趕快查看潘瑤的傷勢，見她渾身都是密密麻麻的鞭印,皮開rou綻的傷口烏黑發紫，甚至流出帶著惡臭的膿水，顯然是中了毒。

    俞宸的心前所未有的抽搐起來,之前他虐待潘瑤,心里至少還有一個底線。而這方紫琳居然敢在鞭子上淬毒,分明是想要了潘瑤的命！這回下山辦事如果不是因為心中隱隱覺得慌張,半路上果斷折了回來,他恐怕就再也見不到潘瑤了！

    俞宸一想到這里，心里就像是被劍捅了一樣難受。

    來不及收拾方紫琳，俞宸抱起潘瑤，像陣風一樣跑出了密室，黑色的大衣迎風而動，路兩旁的仆人都十分的驚訝，以前即使是玄冥殿差點被篡位，都沒有看俞宸如此著急過。

    可是當他們看清俞宸懷里抱著依稀是那個被她百般折磨的潘瑤之后，心里又釋然了。

    畢竟最近兩個多月以來，俞宸對這個潘瑤的重視，是整個玄冥殿都知道的公開秘密。

    甚至有人在暗地里感嘆潘瑤如果就這樣死了也算是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