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葉迦言便沒有再問。 · 葉江在重癥監護室待了一個多星期,顱內出血,腦神經損傷,醫生說如果一個月不醒過來,那基本也就沒什么希望了。 可是大家沒想到,他們在迫切地為這一個月禱告的時候,葉江連一個星期也沒能捱住,他是個吝嗇鬼,眼睛都不肯睜一下。 大年初九,葉江去世。 葉迦言給他守靈。 · 他是第一次做這種工作,靜下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該像模像樣地思考一下人生。 或者抱著他爸爸的遺體哭一場。 葉迦言想想還是算了,他的人生,除了長得帥點,家里有錢點,就很少再有什么閃光點。 更何況,年紀也不小了,總要學會管理情緒。 他躺在小竹椅上,迷迷糊糊地好像睡著了。 睡著了,意識飄散無形。 又是兒時,背著書包上學堂,坐在爸爸的車后座,看窗外的風景都很清楚。 爸爸叫他,迦言啊。 這么輕柔地一叫,就是二十多年的時光。 實際上呢,并沒有。 原來他臆想中父親的形象,還是說得過去的。 葉江的聲音亦真亦幻。 迦言啊。 十歲了,要知道對女孩子保持紳士風度,學會生活自理,乖乖完成作業。 十五歲了,不要早戀,不要學壞,打球和游戲時間少一點。 二十歲了,要有自己的人生規劃,可以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和自己喜歡的人談戀愛,但是一定不要辜負任何人。 二十五歲,爸爸不能再陪你,以后也不會有人再教訓你了,既然已經長大,就要好好地挺起胸膛來,做一個大人。 等你有了家庭,也要一輩子愛你的家人,愛mama。 …… 葉迦言一覺醒過來,看到旁邊父親的遺體,他趴在床沿上,很輕很輕地叫了一聲,“爸?!?/br> 秒針滴滴答答,奏樂似的。 葉迦言知道,他爸爸這回,是真的永遠睡著了。 作者有話要說: “記憶中我們的一切,隨著你老去的臉,成為永遠?!边@句是歌詞。 三次元繁忙,阿陳還是決定隱退一段時間,好好調整一下自己。大概六月下旬會回來,給大家說句抱歉。 謝謝小天使們愿意看這篇文,一定會好好寫完的。 我愛它,更愛你們。 祝各位期末大發。 比心:) 第43章 溫柔鄉 清明還沒到, 葉江頭七剛過,葉迦言帶陳安寧去了一趟南山。 拜訪的對象是古宅的繼承人,名為徐繼霖, 是一名文化遺產保護工作者,現居北京, 原先父親說他清明回家祭祖,正好葉迦言來早的這一天, 和他遇上了。 徐繼霖提早趕回家來辦拆遷的事宜。 徐家的祖上是明朝進士, 房子是皇帝賞的,現今在b市內算是保護得相對完好的建筑。 但是為了南山的旅游開發,這里怕是也捱不過幾年,舊院子,帶一個祖先的祠堂,古宅本身沒有利用的余地。 那日是剛下了雨的陰天, 二人尋著路線上了山, 半山的建筑找起來要辛苦費力許多, 腳底板踩著露水,要防滑, 還要防枯枝敗葉。 陳安寧一不留神, 腳底一滑。 “好痛?!?/br> 她一下子跪在臺階上, 小腿骨疼得直不起來,感覺全身都在冒冷汗。 葉迦言過來一只手扶住她的腰,讓她撐著自己的手臂站起來,“背你?!?/br> “沒事, 不用?!?/br> 卷起褲腿看了看,擦傷一點,出了幾道血痕,腫了一大塊。眼看就要到了,咬咬牙還能走兩步。 葉迦言說:“不要逞能?!?/br> “快到了?!?/br> 說著,一步一個腳印,穩穩地往前走,牙關咬得死死的。 沒走多久就到了目的地,只是來得尚早,主人徐繼霖遲遲未歸,院里住了幾戶人家,大概是徐氏幾位兄弟的住處。 青磚黛瓦的一間大院,院里有一面老式的戲臺子,二層樓的,臺下種了兩棵巨大的榆樹,古色古香。 陳安寧興趣頗豐,問那位接待他們的中年人:“你們一直住這兒嗎?” “一直?!?/br> 中年男人看情況應該是徐繼霖的弟弟,據先前的資料,大概是從事建筑工程師類似的行業。然而看他戴一副眼鏡,從舉止到談吐,卻感到周身散發著文人的氣質。 “買菜會不會不方便?” 這跑上跑下的,至少也得來回折騰好幾個小時,路況也不好,像她這么倒霉的,小摔小磕總會經歷幾番吧。 住山里雖不是什么新鮮事,但是陳安寧見了,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疑惑,這山里人平日,莫非都挖竹筍吃野菜? 中年人卻笑了:“我看你們從小路來的吧,大路在后面,那邊才是正門,車子都能開進開出,方便得很?!?/br> 陳安寧剜了一眼葉迦言,低效率的人工導航。葉迦言不狡辯,裝聾。 他讓兩人在二樓落座等候。 滿眼的蒸蒸霧氣和茂林修竹,半山腰的風景不及山頂的波瀾壯闊,倒也有一番別致的韻味。 二人坐在徐家后院的樓臺里品茶,方位恰好能看遍徐家的建筑群。 葉迦言在她對面入座,面前的石桌是一張舊棋盤,可惜磨損了許多。他垂著眼看棋盤上不分明的界限,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長睫毛遮住流轉的目色。 陳安寧假裝斟茶,實則悄悄睨他,霞姿月韻的好皮囊,被她搶占了先機。 陳安寧推去對面一杯茶,問他:“昨天睡得真早?” “每天都很早啊?!比~迦言撐著腦袋,漫不經心地答:“我說什么來著,要為我女朋友考慮?!?/br> 陳安寧說:“不要說流氓話?!?/br> 葉迦言笑:“陳安寧你可真懂,我現在說什么都是流氓話?!?/br> 陳安寧伸手去撓他,葉迦言把她的手捉住了,放在胸口捏著。 陳安寧收手,喝茶,看看竹子。 葉迦言氣定神閑。 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風景秀麗,環境宜居,他隨她一道,看竹子。 棋盤的桌面下面有一塊木板做的夾層,上面擱置了幾卷文件袋。 文件袋底下壓著幾張白紙,白紙的邊角被風吹起,嘩啦嘩啦的,陳安寧瞄了一眼,發現最下面還有一把尺。 她把尺挑出來,是一把萬花尺。 以前上幼兒園的時候,老師用這個給他們畫過畫,當時覺得很神奇,原來用工具尺也可以畫出小花兒。 陳安寧把尺子的小零件握在掌心,用指腹輕輕地摩挲尖銳的齒輪。 外面有人來叫他們過去。 彼時,已經快傍晚了,徐繼霖先生才剛剛回來。 葉迦言讓陳安寧坐在原地:“等我一會兒?!?/br> 他走了以后,陳安寧趴著看了會兒風景,然后就睡著了。 徐繼霖把葉迦言帶到一間廂房,現在當做書房用,房間里有股古樸的清香。 他給葉迦言看了看他爺爺留下來的那把壺,葉迦言也沒有什么鑒賞的眼力,沒有多注意,只是問了他一些葉江年輕時候的事情。 徐繼霖和葉江是大學校友,比葉江長了兩屆。 眼下的徐繼霖是個普通的中年男人,穿灰色的羊絨毛衣,戴了一副茶色鏡片的圓框眼鏡,微微駝背,走路仍然健步,但遮不住老態。 應該已經年過半百。 他給葉迦言翻出了幾本相冊。 “以前我們幾個喜歡玩搖滾的,混在一塊兒了,你爸就喜歡整這把破吉他,啥名堂也沒弄出來?!?/br> 徐繼霖指著一張照片說。 那張照片已經老舊泛黃,照片上的葉江二十歲出頭的樣子,穿著一件白色的高領修身毛衣,外面批著當年十分流行的燈芯絨夾克。 幾十年間,模樣出入還挺大的。 葉江懷里抱著一把吉他,坐在廢銅爛鐵的屋子里面,在漆黑的環境中,唯獨他一人在鎢絲燈下,閃閃發光。 葉迦言說:“我沒看過他彈吉他?!?/br> 徐繼霖推了一下眼鏡,把那張照片從相冊里抽出來:“那會兒,我記得這把吉他還是他自己掙錢買來的,當時花了多少錢來著,反正特貴,好幾個月伙食費??尚奶?,老葉也不給他資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