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據說葉江是在過馬路的時候被車撞了, 現在在手術搶救。 被車撞了毋庸置疑,他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沒了意識。但是是不是因為過馬路不小心,這就不得而知了。 手術室外面, 一群家人哭哭啼啼,葉迦言一趕到, 他媽就拉著他哭。 說明了情況以后,葉迦言沉默了很久, 最后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媽,爸爸是不是不想活了?” 他自以為足夠小聲,不料還是被身后的親戚聽去,上了年紀的大伯氣不打一處來,指頭指著他就亂罵一通:“你怎么能這樣說你爸爸?什么叫不想活了?”唉聲嘆氣的,“小孩子真是不懂事, 亂說話?!?/br> 葉迦言不吱聲了。 吳瑛荷站出來解圍, “迦言是個好孩子, 他說話沒有惡意?!?/br> 其實吳瑛荷也能夠理解葉迦言所說的“不想活了”,她也不否認, 但是讓她承認, 還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準確來說, 是強人所不愿。 葉迦言的直覺很準,他爸爸這次的事故不是意外,出事的地點就在他離開的那條街上,爸爸送他離開的時候, 他沒有感受到一點點危險的征兆。 如果爸爸是自殺,那這一點征兆一定會在他面前隱藏得很好。 肇事司機逃逸,在場沒有一個見證人。 “你爸爸,他很善良,如果他想死,一定不會拖累別人?!?/br> 醫院長椅上,吳瑛荷在葉迦言的袖子上蹭了一把眼淚,“可能,這就是一場單純的車禍吧?!?/br> 她寧愿相信天意如此,也不愿意讓丈夫變成一個拋妻棄子的懦夫。 在這種緊急關頭,吳瑛荷需要一點作為妻子,作為女人的尊嚴,來支撐她變得冷靜下來。 葉迦言覺得mama向來是一個很隨心的人,有點神經大條,時常脫線,她這樣的性格,不太容易被外在的干擾左右。 所以他很少見到這樣的mama。 因為人在生死面前,不管豎起多大的力量,也無法抗衡命運的撥弄。 大年夜,人在家里坐,禍從天上來。 好像是一個笑話。 葉迦言說:“我覺得你應該好好給我解釋一下,爸爸最近到底怎么了?!?/br> 吳瑛荷一怔,她沒有底氣地嘟囔了一句:“解釋什么呀?!?/br> 葉迦言嘆了一口氣:“媽,我快成家了?!?/br> 這句話,跟刀尖對準了心臟,不輕不重地扎進去那么一點兒似的。 偏偏讓她疼,不讓她死。 她的兒子,就要有自己的家庭了。 這他媽,雪上加霜啊。 吳瑛荷更加哭得說不出話來。 一會兒,她哭得眼淚都干了,葉迦言不知道怎么安撫,去自動售貨機買了兩瓶礦泉水。 此時,電話響了。 陳安寧打來的,問他在哪里。 葉迦言疑惑是不是江楊沒去找她,陳安寧又接著說了句:“是不是你讓江楊來找我?” “……” “你過分?!?/br> “對不起?!?/br> “在哪???” “359?!?/br> “生病了?” “爸爸出車禍了?!?/br> 陳安寧沉默了一會兒,說她想過來。 葉迦言也沉默了一會兒。他還沒來得及回答什么,陳安寧立馬等不及說了一句,“我來了?!?/br> 然后她把電話掛了。 陳安寧那邊,為了不讓江楊覺得自己被耍了,她一個勁兒道歉。 好在江楊還是樂樂呵呵的,還十分好心地給她送到醫院門口。 道過別,陳安寧下了車,在門口看到兩個賣花的小朋友,就拿了一束滿天星。 葉迦言站在門診大樓前的風口等她,陳安寧遠遠地看過去,他好像又高了,又瘦了。 她跑過去,把花塞進他懷里。 葉迦言問:“干嘛買花?!?/br> “我還沒有看過叔叔,一點心意,”陳安寧問,“他還在手術嗎?” “嗯?!?/br> 陳安寧想了想,說:“沒關系,會好的?!?/br> 葉迦言說:“安寧,你真好?!?/br> 陳安寧答:“你也很好?!?/br> 葉迦言看著她,表情有一點酸澀,靜靜地凝視了一會兒,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陳安寧覺得,眼前這個明明是在對她微笑著,卻突然紅了眼睛的葉迦言,好像翻了一個身的寵物寶寶,對她露出了軟綿綿的肚皮。 可以讓她上去戳一戳碰一碰了。 多么難得。 他黑色外套的帽子上一圈白花花的絨毛,被窗口的風吹得輕輕搖晃。 陳安寧咬著牙沒讓自己掉眼淚,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她走了幾步挪到他面前,“迦言,你不要難過?!?/br> 她把他的臉輕輕捧著,小聲地說:“我舍不得看你難過?!?/br> 風有點大,葉迦言拉著她的手,去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坐坐。 醫院安全通道的一樓樓梯上。 四下里黑黢黢的,借著門縫里的亮光,能看清彼此。 葉迦言沒怎么問陳安寧今天去看舞龍的事情,其實陳安寧在質問他的時候已經明白了八九分。 這種難能可貴的默契,讓他有一點高興。 她那邊有挖墻腳的,他這邊也不缺,最害怕的是,挖一點動一點,然而幸好,他們的感情能夠站穩腳跟。 葉迦言突然問她:“你什么時候喜歡上我的?” 陳安寧小聲地說:“你們男生好像都很喜歡問這種問題?!?/br> “這種問題有什么不好嗎?” “沒有不好,就是挺幼稚的?!?/br> “我不一樣,我不幼稚?!比~迦言捏著陳安寧的手說,“你不說啊,那我猜猜看?!?/br> “是不是我第一次吻你的那天?” “不是?!?/br> “那就是在地鐵里面的時候?!?/br> “不是?!?/br> “不會是以前高中,我把球踢到你腳邊的那次吧?!?/br> 陳安寧頭輕輕地靠在葉迦言的肩膀上,“其實,在你還不知道我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br> 葉迦言笑起來:“你在哄我開心嗎?” 陳安寧不置可否。 “謝謝,我很開心了?!?/br> 他的手指托起陳安寧的下巴,在她干燥的嘴唇上印下一個吻。 這個吻持續了幾秒鐘,還沒有升起的火焰,眼看就要熄滅,她趕忙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進行下去一個更加深入的親吻。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仍然生疏。 陳安寧舌頭滑進葉迦言牙齒里面,碰到他的舌尖,一下子又有些無措,停留在那里,不動了。 繼而有點羞怯地,緩緩收回。 還是算了吧。 葉迦言手臂圈緊了她的腰,回吻過去。 對于他的小白兔,果然還是自己主動一點比較好。 免得小朋友又要為自己的吻技自卑。 陳安寧臉紅心跳,衣料摩擦,窸窸窣窣的。 這個吻很漫長,她覺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漫長。 吻得有點暈暈乎乎的。 吻完了,陳安寧埋在葉迦言的懷里不肯出來。 她需要一段時間來平復自己的心跳。 然而,埋了一會兒,誰也沒出聲。 陳安寧:“你怎么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