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雖然說著馬上到了,但是車子真正開完剩下的路程花了將近半個小時。明明路邊隨處都是廁所,但他偏偏要一個勁兒往郊區走。險惡用心。 而這半個小時里面,楊決只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昨天你看到的那個女人,是我女朋友?!?/br> 他頓了頓,說了第二句:“我挺愛她的?!?/br> 開到一家青年旅店附近的路段,楊決放緩了行駛速度。 過了旅館往西去幾百米有一個煤礦廠,他把車子停在廠門口。 真他媽荒涼。 將近半天了,陳安寧除了馬路上偶爾并行的幾輛車,看到的人不超過五個。 楊決給她松綁,撕了膠布。 陳安寧的座位上有一灘深色的血跡。 他嘖了一聲,說算了。 前面路況太差,因為道路修繕,整段公路被敲掉,楊決拉著陳安寧走過去的時候,踩進坑坑洼洼的地面,泥水混著冰渣在腳底沙沙作響。 “那邊有個公共廁所,你先去一下?!?/br> 公共廁所男女兩邊各有一個門,陳安寧進去的時候,楊決就死盯著女廁所的門看。 廁所挺大的,陳安寧往里面走了一圈,頂頭有兩扇小窗,但是窗戶很高,想爬上去的話,估計困難。 她用拖把把窗戶推開,然后攀著近處的一間坑位隔間的門,腿抬高了,踩著門把手往上爬,終于夠到窗臺。 沒有摔下去,已經很順利。 陳安寧得意洋洋,差點唱起小曲來。 她腦袋從窗戶口剛剛一伸出去,就看到底下站著的楊決,他抬頭看著她:“想干嘛?” …… 楊決把陳安寧扶回停車處,在外面站住了,風刮著臉疼,陳安寧瞇眼睛看他。 他剛剛在超市順便買了紙和筆,拿出來遞給她。 “寫點東西,寫完就送你回去?!?/br> 陳安寧沒打算動筆,只說:“你說?!?/br> 楊決想了想,“把你身份證給我?!?/br> “不在身上?!?/br> “不在?”他狡黠的眼尾一挑,表示懷疑。 陳安寧說:“真不在?!?/br> 楊決二話沒說,把陳安寧扯著就往車廂上摁,開始一個一個翻她的口袋。 陳安寧的身份證放在羽絨服內襯口袋里,被他找出來的時候,衣服已經被拉扯得不成樣子。 楊決盯著她的身份證看著看著,笑了起來:“叫陳安寧???” “不叫?!?/br> 他戳戳身份證上的小臉蛋,“這不是你是誰?” 陳安寧不接話了。 楊決手指彈了一下她手上的紙,“寫吧?!?/br> 她猶豫片刻,“你能先讓我給我男朋友打個電話嗎?” 楊決:“先寫?!?/br> “求你了?!?/br> “……” “求你了?!?/br> “先寫,求我也沒用?!?/br> 陳安寧顫顫巍巍地提起筆,把紙壓在車廂壁上,風吹起一角,她用小手指壓平整了。 “道歉聲明:近來,我與我的營銷團隊,在網絡上陸續發布一些關于楊決先生的不實信息,該信息遭到大量發布與轉載。因本人惡意中傷,嚴重傷害到了楊決先生的公眾形象與社會評價,該不實新聞的發布和轉載均涉及構成對楊決先生名譽權的嚴重侵犯。截止至今發布的一切消息,系本人造謠,與楊決先生無關。特此聲明。陳安寧?!?/br> 陳安寧一個字一個字把楊決說的話工工整整地寫下來,好像小時候做摘抄的樣子,在做事不關己的事情。 進退維谷之際,她選擇明哲保身。 末了,楊決看看她寫的東西,表現得挺滿意,有了這份聲明,陳安寧再想來對付他,已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多一份籌碼。 然后他從口袋掏出一個朱砂紅的印泥。 “食指伸出來,摁一下?!?/br> 為求心安,楊決親自把陳安寧的手拉過來,替她按了手印。 等他把紙收好,陳安寧說:“手機可以給我了吧?!?/br> 楊決把手機丟給她。 陳安寧站遠一點,楊決也沒有提防著。她給葉迦言發了個短信:“目前平安。安寧?!?/br> 然后她掉頭看了一眼站在風口放空的楊決,低頭火速地摁了110。 第32章 打起來咯 b市在冬天很少下雨, 平城這一場雨下來,又帶走一點溫度,路面上有碎碎的冰渣子。 石板街厚重的青磚表面, 混著泥土,有些渾濁。潮味散不去。 附近沒有醫院, 葉迦言管那女人要了一瓶白酒,蹲在下水道旁邊洗手。 酒水倒在傷口上, 僅僅沾上一點, 他立馬下意識地一縮,傷口辣辣地疼,疼得筋脈突突直跳。 冷風在掌心一刮,卻好像在心里刮出個窟窿,汨汨的酸水往那窟窿里流,都不知道是身上疼, 還是心里疼。 葉迦言倒掉半瓶酒, 把手上的血跡洗干凈了。 手心的一條傷口三公分不到, 他往上面貼了條創可貼。 那邊的女人依然不動聲色地修她的花草,事不關己, 高高掛起。 葉迦言一起身, 陳安寧的短信就發過來了。 他一行字還沒有掃完, 蔣寒來電話。 蔣寒那邊說話語速很快,挺急的:“你不是說今天回來嗎?今天尹機長執飛,點名要你做監察員?!?/br> 葉迦言說:“我回不去?!?/br> “那你讓我怎么交代?” 蔣寒好像有點生氣。 他說的尹機長叫尹相,是葉迦言當初剛畢業, 準備考第一條杠的時候就一直帶著他的老機長。 尹相很嚴格,平時也不茍言笑的,但工作之外待人還是不錯的。葉迦言想到他說話時的語氣,都要倒吸一口涼氣。 葉迦言說:“我真回不去,你先替我上吧,回去寫個檢討就行?!?/br> “你怎么回事?” “有點突發狀況?!?/br> “別搞什么幺蛾子啊,萬一這回尹機長動了氣……”蔣寒頓了頓,“難保他不會讓你考核不過?!?/br> 葉迦言平靜地說:“不過就不過吧?!?/br> “哎我說你這人……” “謝謝你?!?/br> 葉迦言知道,蔣寒會料定他是因為和hc航空公司老板吳橋的親戚關系,所以任性妄為。 但是蔣寒肯定不知道,hc最想把葉迦言除名的,也正是他的舅舅。 一次小小的差錯本來并沒有什么問題,但是如果傳到吳橋那里,事情未必容易解釋。 他的難關,不是尹機長,是吳橋。 葉迦言把酒瓶蓋擰好了,撥回去陳安寧那個電話號碼,意料之中,沒有人接。 他把酒瓶還回去。 女人淡淡地瞄了他一眼:“放地上吧?!?/br> 這幢小洋樓是一間停業的花店,但店內裝修布局仍然保持原樣。 女人走進去的時候,葉迦言也后腳跟了進去。 四面墻壁用花堆砌,目光流轉了一圈,一朵花兒也不枯萎。屋內馨香四溢,但空氣不流通,有種悶悶的氣味。 他的目光挪到花間一張裝裱起來的毛筆字上,顏體書法,字體蒼勁有力。 最后一排落筆:楊決書。 木桌上擺著一摞書和雜志,葉迦言隨便拿了一本,嘩嘩翻動著,最后在書的扉頁定格。 上面寫了一段祝福語。 “晚兒: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楊決?!?/br> 巧的是,這本書的作者,也叫楊決。 葉迦言把書合上,看著對面蹲在地上的女人,她旁邊一張吊椅上躺了一只慵懶的胖貓,她往手心倒一口貓糧,伸手去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