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陳安寧瞟了一眼,是兩張音樂劇的門票,還不便宜。她隨口說:“看不出來啊,你還喜歡看這個?” 葉迦言說:“我不喜歡,但是我覺得你應該喜歡看?!?/br> …… 你都這樣說了,我不去還是人嗎? 八點鐘的音樂劇,還有點時間,葉迦言帶陳安寧壓了一會兒馬路。 她起初并沒有什么憂患意識,可是陡然間發現,他們兩個人好像,是在約會? 面前是廣德大廈兩幢大樓,斑馬線上人潮翻滾,葉迦言握著陳安寧的手腕過馬路。 兩人走到大廣場中央,有一只粉色的氫氣球飛得好高,印著白雪公主的圖案。 陳安寧眼尖,看到擺攤賣工藝品的老大爺。 她擠進人堆里,沒多久出來,手里拎著一個小桔燈。 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 少女情懷總是詩。 葉迦言去買地瓜,讓陳安寧站在原地等他。 她目送他走出去一百米遠。 以前跑cao,大cao場上,一個年級二十個班級。 陳安寧眼睛一掃過去,就知道哪個是葉迦言。她甚至能說出來,這一個星期以內,他哪一天,在校服里面穿了哪一件衣服。 腦筋不好,心思還往別處花。 本能竄出來的回憶,讓陳安寧楞了一下。 手里的小桔燈燈芯突然暗了下去,她意識過來,準備拿去換一個。 突然間。 一聲刺痛耳膜的長鳴聲傳來,陳安寧轉身看去。 前面一起交通事故,不碰巧地發生在此時此刻。 一輛摩托車撞倒了一個小女孩。 摩托車車主肇事逃逸,只有圍觀人群積極議論。 陳安寧離小女孩的方位很近,跑過去扶她起來,幸好傷勢不重,意識還清醒。 陳安寧問:“你家人呢?” 她查看了一下小女孩的傷勢,耳后大約一寸之處被撞破,傷口在發間,看不出具體的情況,只有深紅色的血一直在往她的手上滴。 小女孩手上拿了一束捧花,花瓣上已經滿是血污。 她不答話。 大概是受車把手之類硬物的撞擊。 圍觀群眾,嘰嘰喳喳,吵得她腦殼疼。 陳安寧看了一眼走到跟前的葉迦言。 他歪了一下腦袋:“送醫院吧?!?/br> · 小女孩和家長走散,幸而口袋里有個兒童電話,好歹跟她母親聯系上了。 夫妻兩個在商場里面吵架,管不著女兒,也沒料到出這檔子事。 葉迦言陪小女孩等她mama過來。 陳安寧去天臺上吹風。 高樓萬丈平地起,世界只在你眼中。她背靠護欄,看墻角的薔薇根芽。 十一樓的風灌進耳朵,掀起腦海里雪花一樣翻騰的臆想。 黑乎乎的醫院甬道與外圍天臺,僅僅一扇玻璃小門相連。 陳安寧關門的時候順便把鎖鏈掛上了。 葉迦言推了一下門,發現推不動。索性一低頭,從門框里鉆過去。 陳安寧笑起來,“我居然沒有發現這個門沒有玻璃,還鎖上了,好蠢?!?/br> “從很遠的地方過來就能知道外面有多冷,你對氣溫的感知能力是零嗎?” 她點點頭:“嗯,我覺得一樣冷?!?/br> 他說:“你麻木了,傻瓜?!?/br> 他這一聲傻瓜,黏上她的心尖兒了,撥不開。 “他們來了?”她問。 “來了?!?/br> 市中心大屏幕播放午間新聞,小到農民種豆賣瓜,大到華爾街金融市場行情。 可惜放眼望去,滿街行人,誰人不是步履匆匆,只管住腳下一畝三分地,從不企圖憂國憂民。 陳安寧看著緩緩走近的葉迦言,嘟囔一句:“都大半年沒來醫院了,我以前也喜歡站這兒看?!?/br> “來醫院看什么???” 她沉默一下,說:“看我mama?!?/br> “阿姨她……” “我mama去世了?!?/br> 葉迦言一頓,問道:“什么時候?” “今年走的。09年查出來的乳腺癌,就我們高考完那一陣子,”陳安寧想了想,改口,“是你們高考完那一陣子?!?/br> 葉迦言沉默。 “放心,”陳安寧拍拍他的胸口,“跟你沒關系?!?/br> 她還要反過來安慰他。 他說:“所以就搬家了嗎?” 陳安寧搖頭:“沒有搬家,我知道你去找過我,我故意躲起來的?!?/br> “為什么???” “因為我不想看見你?!?/br> 她背過身去。 葉迦言啥也妹敢再問。 陳安寧趴在護欄上,梗著脖子往下看:“你看,這些車這么小,跟俄羅斯方塊似的?!?/br> 葉迦言一條手臂圈著她的腰,護著:“別往外夠了,摔下去多疼啊?!?/br> 陳安寧臉轉過來看了他一眼,發現葉迦言離得意外得近,她往旁邊挪一點,腰身撞上他的手臂。 陳安寧弱弱地念了句:“那個?!?/br> “哪個?” “真的會摔下去嗎?” 葉迦言想了想,說:“摔下去也不怕,咱倆一塊兒,我替你挨疼?!?/br> 陳安寧:“……謝謝啊?!?/br> 葉迦言說:“不用?!?/br> 她偏過頭看他,被淡淡月光描下來的側臉,與她咫尺之距,平靜如山河。 高中的時候陳安寧晚自習下課去cao場跑步,葉迦言他們趁著第一節晚自習沒有老師巡查的空兒,翻墻出去上網。 有一回,她一人轉悠著,那邊墻頭突然躥下來幾個人,雖然看不清,但是陳安寧一眼就能把他認出來。 她一驚。 身后的哥們兒叫住葉迦言,笑道:“喂,你把人家妹子嚇壞了?!?/br> 他那天可能心情不太好,回頭就講了句:“不好意思啊?!蓖涞?。 旁邊男生拍拍他的肩膀,“德性?!?/br> 葉迦言走出去五米,陳安寧都一直站在原地。 他卻突然回過頭,看了她一眼。 剛剛就看到一個黑影,沒看清是誰,只是覺得熟悉,等他再細看的時候,又被旁邊人抓回去。 每一次的對視都有讓人記住她的可能性,每一種可能性,陳安寧都藏好了,放在心底。 她都記得,他肯定忘了。 葉迦言看她魂不守舍,問了句:“想什么呢?” “沒什么?!?/br> 陳安寧把視線轉向大街,問他:“沒看成音樂劇,失望嗎?” 葉迦言想了想,說:“不失望,反正在哪里都是兩個人?!?/br> 一陣冷風來,陳安寧打了個激靈。 她沒太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陳安寧抬起葉迦言的手臂,俯身鉆出去。 原是站在一塊石階上,走的時候沒注意,往下一沖,下意識拽住了葉迦言。 他被她拖了一把,不輕不重地撞上后面的排水管道,管道外面一圈保護的直角形狀鋼鐵,都生銹了。 硌到他的脊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