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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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是讓她猜對了。 聞音阿哲二人又交錯了一番視線,最后聞音用安慰那些年輕公子的那套話又安慰此人道:“你也別太傷心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年紀還……你年紀也不輕了,何苦為了這個是男是女都分不清的家伙難過呢,你說是吧?” 那老頭聽著聞音這話,也不知為何突然止住了動作,只是神情古怪的抬起頭望向聞音。 聞音沒注意到老者不尋常的反應,只想趕緊將人送走,她于是又問道:“老伯你住在城中哪里?哪戶人家?我讓阿哲將你送回去?” 老頭瞪著眼睛,神情依舊怪異,聽了聞音的話,才慢吞吞道:“我姓謝?!?/br> “謝?”聞音隨口問了一句,轉過頭招呼阿哲道:“阿哲,快送人回去?!彼f完這話,又回身問那老頭道:“哪個謝家?” 老頭:“煙州城只有一個謝家?!?/br> “……” 屋中頓時一片死寂,那老頭迎著聞音與阿哲的目光,終于長嘆一聲,幽幽道:“我是謝容宣他爹?!?/br> 聞音、阿哲:“……” 。 聞音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從河里撈人,能把這位謝家老爺給撈上來。 謝家老爺謝晤說出自己的身份之后,也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和之前被撈起來的公子少爺們一樣,干脆在聞音的屋子里坐下,開始訴起了苦來。 謝家老爺老來得子,第一個兒子被人害死了,第二個兒子雖然平安的長大,但是惹出來的麻煩也不小,而謝晤之所以會氣急投河,與謝容宣的確也脫不了干系。 從某方面來說,這位謝家老爺就是造成煙州城里這些年來幾度混亂的源頭。 聞音與阿哲站在一旁,看著謝晤一面喝茶一面嘆氣,一連嘆了好幾聲,他才終于滿臉痛心開始了自我反?。骸岸脊治??!?/br> 聞音阿哲面面相覷,不知道此人怎么突然就說起了這般話來。 好在謝老爺子看來也沒打算等聞音二人的回應,不過是想借個地方將話說出來而已,他啜了一口茶,苦著臉又道:“宣兒從小不知道男女的分別,被我們當成女孩兒養大,但性子卻是個男娃性子,喜歡舞刀弄劍,不喜歡穿裙子也不喜歡梳妝打扮?!?/br> 這說來倒是十分正常的,聞音不知道這番話應當如何回應,只得不解的看著謝老爺子。 謝家老爺捧著茶杯,一時也忘了飲茶,只搖頭又嘆:“可我這不是害怕么,當初他哥哥就是被那群家伙害死的,要是叫人知道他是個兒子,肯定又免不得要出事,我、我只能……” “只能?”聞音等著謝老爺子將話說完。 謝老爺子無奈道:“我只能專程請人來教了他幾年的琴棋書畫歌舞女紅?!?/br> 頓了片刻,謝老爺子大概是舊時的習慣改不過來,忍不住夸了一句自家兒子道:“宣兒的舞跳得漂亮,當年給安王爺獻舞,可是看得在場眾人眼睛都直了?!?/br> 聞音:“……” 謝老爺子說完這話又反應過來,隨即更加痛苦的捂著臉道:“都怪我,那兩年學完歌舞女紅之后,宣兒就再也沒提過舞刀弄劍的事情?!?/br> “這不是挺好的么?”聞音道。 謝老爺子原本就怕謝容宣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如今謝容宣當真扮演起了謝家的大小姐,應是正合謝老爺子的意才是。 話雖是這樣說,謝老爺子卻忍不住頹然道:“現在宣兒已經恢復男兒身份了?!?/br> 聞音眉峰微挑,阿哲聽到這話,也終于想明白了謝老爺子這般傷心的緣由,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謝老爺子低垂著頭,神情痛苦的道:“可宣兒他……從來沒以男子的身份生活過?!?/br> 聞音再次默然。 簡單的總結說來,就是謝家少爺謝容宣他……不會當男人。 聞音這些年來行走各處遇上過不少神奇的事情,但像這樣的事情,還是頭一遭遇見。 好不容易聽謝老爺子說完了這些事情,聞音與阿哲在經過了最初的驚訝與不解之后,很快開始替他想起了辦法。 “不如送他去習武練功?”聞音道。 “或者讓他和別的世家公子出去走走,也許多接觸幾個人就會了?!?/br> 對于聞音這些辦法,謝老爺子苦著臉搖頭,想來是都已經用卻無效了。 阿哲在旁托腮想了半晌,這時候忽而叫了一聲道:“要不然送個姑娘給他開開葷,讓他嘗一把當男人的滋味兒?” 說完這話,屋中又是一靜。 聞音似笑非笑瞪了阿哲一眼:“師弟你倒是知道不少?!?/br> 阿哲連忙閉嘴,不過那邊謝老爺子卻幽幽嘆道:“這個方法,我也試過?!?/br> 阿哲雙眼一亮,連忙問道:“怎么樣?” 謝老爺子看來沒甚精神,搖頭嘆道:“我們從青樓里找了一位頭牌的姑娘,把宣兒和那姑娘在房中鎖了一晚上,結果第二天早上看見他們兩個連夜繡了一大幅錦繡山水圖,那姑娘被送走的時候還說頭一次見有人針法這么漂亮,想向宣兒拜師學藝……” 聞音與阿哲聽得驚呆了。 第三章 等和謝老爺子說清楚了,聞音才知道原來之前他們提的那些辦法都沒效用,是因為謝家少爺謝容宣他——不喜歡與男子親近。 “宣兒說男女授受不親,實在不愿與那些人走得太近,就連教武術的先生也不能靠近,哎,我也是想不出辦法了啊?!?/br> 對于這個理由,聞音竟有幾分啞口無言。 男女授受不親倒是正常的事情,然而謝家少爺他自己就是個男人,這到底是授受哪門子的不親?! “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么?”聞音也覺得此事實在有些難辦。 謝老爺子頹然道:“能有什么辦法,他不肯與男子接觸,我總不能找個姑娘來教他吧,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姑娘?!?/br> 聽得謝老爺子這話,原本在旁邊忙著替他沏茶的阿哲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若有所思的“啊”了一聲。 謝老爺子自己也是忽的一怔,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驟然抬起頭來。 屋內頓時一片寂靜,聞音一面聽謝老爺子說話,一面收著自己方才垂釣所用的漁具,此時聽見房中沒了聲,這才慢吞吞抬起頭來,接著就見謝老爺子與阿哲兩人正直勾勾的看著自己。 “你們看我做什么?”聞音停下動作道。 阿哲“嘿嘿”笑了兩聲,轉過頭對謝晤道:“老爺子,這樣的姑娘恐怕還真有?!?/br> 聞音聽得這話,當即朝阿哲瞪去一眼,隨之手中魚竿脫手,直直往阿哲扔了過去,阿哲嚇得連忙跳起來閃躲,魚竿劃出一道劇烈聲響直沒入木屋墻壁之中,竟生生將屋壁扎出了個洞來。 這一記招式用得實在是漂亮,魚竿尾部還露在外面,晃動著發出嗡然聲響,直看得謝晤雙眼發怔。 聞音不滿地站起身來,便要出手教訓阿哲這個出言不遜的小子,阿哲忙不迭的逃到謝老爺子身后,大聲叫到:“師姐饒命!” 聞音哪里會理他,任阿哲怎么逃也逃不出去,她身形一動,也不知是如何出手,就將阿哲給從謝老爺子的身后給撈了出來,阿哲連連叫苦,聞音便已經一記爆栗敲到了他的頭上。 誰知等聞音打算敲第二下的時候,面前的謝老爺子卻突然“噌”地自座中站了起來,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朝聞音哭道:“姑娘!拜托了!求你救救我家宣兒吧?。?!” 聞音:“……” 。 事實上聞音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舉止有什么與眾不同的地方。 她也不覺得自己有那個本事,能夠以女子之身教會一個男人怎么樣才能像個男人。 但不論怎么說,她最后還是答應了來幫謝家老爺這個忙,因為謝家老爺開出了豐富的報酬。 身為一個因為沒錢所以只能四處漂泊,最后在煙州城外好不容易挑了塊地方自己搭建屋子的潦倒流浪者來說,這筆錢實在是讓聞音說不出拒絕兩個字來,所以在準備了一番之后,聞音送謝晤老爺子回到了謝家,而同時自己也踏進了謝家的大門。 煙州城雖離國都較遠,但卻是一處十分繁華的所在,城中商戶眾多,各地之人往來也是頻繁,在整個南方地位極為重要。而在這煙州城中,若要說聲名最盛的世家,便非謝家莫屬。 謝家老爺回到家中,自是一件驚動眾人的大事,眾人紛紛上前相迎,見老爺平安無事自是慶幸萬分,全都簇擁上來將人迎回了謝家宅院之中。 謝家的宅院極為漂亮,用聞音的話來說,甚至可以稱得上奢華。聞音跟著眾人踏入那稱得上恢弘的大門之后,便又自回廊中穿行,經過了幾重院落才終于來到一處堂中。 前來相迎的人不少,七嘴八舌的一通詢問關切,將謝家老爺子整個淹沒其中,謝晤不得不一個個將人應付下去,這才說明了聞音救下自己性命的事情,以及自己帶她回來的目的。聞音不喜這般熱鬧的情景,面對眾人的道謝也都一一應下卻也并不多說,謝老爺子跟人說著話,卻不知為何有幾分心不在焉的樣子,一直到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打斷眾人的話,皺著眉問道:“宣兒呢?” 聽得謝晤問話,謝家中人們都停下了話頭,眾人面面相覷,片刻后才聽得有人小聲道:“宣兒剛才不是來了么?怎么又不見了?” 眾人這才將這回事給想起來,謝晤緊皺著眉頭轉過頭去,最后將視線凝在了不遠處的紗幔后面。 其余人也緊隨著謝晤的視線望去,只見得那處紗幔隨著風輕輕飄蕩,一排珠簾綴在紗幔后方,風動輕紗,珠簾也隨之漾起清脆的聲響,而便在那朦朧了視線的輕紗與珠鏈后方,有一道若隱若現的身影。 那是一名作女子打扮之人,身形較之別的女子要顯得高挑幾分,但卻絲毫讓人感覺不到突兀,透過珠簾,聞音無法將那人的相貌看得真切,但自輕紗后方隱現的輪廓卻被勾勒得更加細致,不過朦朧一眼,便叫人猶如被攝了心魂。 幾乎是一眼之下,聞音便斷定出了此人的身份。 因為不論男女,這煙州城中有著這般美貌的人,除了近年來不斷被人提起的謝容宣,恐怕也不會有別人了。 見了謝容宣出現,幾乎所有人都靜了下來,聞音好奇的透過紗幔打量著那人,而謝家老爺沉默之后輕咳一聲,終于開口道:“宣兒?!?/br> “爹?!陛p紗那頭傳來了謝容宣的回應,他的聲音也十分悅耳,雖帶著男子的低沉,卻又溫軟輕柔,聽在耳中叫人不覺心神微蕩。 謝晤遠遠看著自己的兒子,皺眉長嘆道:“宣兒,你過來?!?/br> 聽得謝晤這話,簾幕后的謝容宣卻并未上前,他依舊靜立簾后,輕聲道:“是孩兒不孝,害爹憂心,孩兒只是過來看上一眼,見爹平安無事孩兒就放心了?!?/br> 說完這話,也不待眾人開口,他便轉身往后方走去,很快離開了此間,聞音不自覺的盯著那道身影,可惜的是到最后也沒能看清他的容貌。 謝容宣出現的時候,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那人的身上,而待他離開之后,整個大堂才恢復先前的熱鬧,每個人自顧自的說著什么,謝晤也不得不再次應付起這一股腦的關切,最后好不容易將人打發完了,這才終于得空與聞音交談。 “宣兒他知道我如今看到他就擔心,所以一直避著我不想讓我心煩?!敝x晤搖了搖頭,懷著滿腹心事對聞音道:“我就不去見他了,今日天色也晚了,一會兒讓下人帶姑娘先去見一面,等明日起宣兒的事情就拜托姑娘了?!?/br> 聞音實在不知這時候自己該說些什么,只得胡亂答應了一句,謝老爺子這才叫來了人帶聞音去謝容宣住處。 謝家的確不小,聞音又跟著人繞了好一圈才終于來到謝容宣所住的小院。 領路的是個年紀不大的丫鬟,看起來應該是常伴謝容宣身邊的人,兩人經過一處院中花園,正值各色鮮花盛放,滿院芳華,聞音看得輕贊一聲,那小丫鬟立即便笑道:“這些都是小姐……少爺命人種的,少爺最喜蘭花,園中許多蘭花還是他親手照料的?!?/br> 聞音沒料到那位少爺還會照料花卉,要知道種花雖是易事,但要將花種好卻是極難,得每日照料,還得心細如塵才行。聞音平日閑暇,雖然對這些事情沒什么興趣,但從前跟著別人也耳濡目染不少,若論種花,普通人自是不及于她。她忍不住想看看那禍水謝容宣究竟有多少能耐,于是開口問道:“不知哪株是大少爺種的花?” 那小丫頭本就有此心思,聽聞音詢問連忙指著不遠處道:“姑娘你看,那就是我們少爺親手種的花?!?/br> 聞音隨之看去,看清了那株蘭花的模樣。 精通花藝的聞音一眼就看了出來,那株蘭花乃是寒蘭的一種,名喚銀鈴,那株蘭花花葉細長,纖薄輕盈,中央處抽出了一枝花莖,細小的花莖上懸著精巧漂亮的淺色小花,花心處一點雪白,一枝花莖上正有九朵,乃是最難養成的九心銀鈴。 一時間,聞音不由得怔住,這花若要讓她那個喜歡養花的朋友看見,此刻必然已經激動得撲到花前給跪下了。 莫怪整個煙州城都為謝容宣變得瘋瘋癲癲的,聞音就算是之前對此人意見極大,此時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幾分能耐。 兩人又接著往里走去,四周的園林也變得別致起來,聞音又夸了一句,誰知立即便從那丫鬟的口中聽說,這處的園林本也不是這般模樣,是經過了謝容宣之手才設計成了如今這般樣子,兩人一路走去,聞音便聽那丫鬟夸謝容宣夸了一路,從琴棋書畫夸到了詩詞歌賦,似乎就沒有謝容宣不會的東西。 等他們靠近謝容宣住處的時候,聞音已經將謝容宣的能耐從那丫鬟口中聽了個七七八八了。 “那里就是少爺的房間了?!蹦_步緩了下來,丫鬟指著不遠處碧樹掩映下的高閣道。 聞音抬眼望去,正自溫淺的陽光下瞥見那閣樓敞開的窗邊站著一道婉約身影。 眸如秋水,眉若遠山,佳人亭亭,遺世獨立。 這些話竟然真的能夠用在一個男人的身上,終于看清謝容宣容貌的聞音心中見鬼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