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時間就這樣走到了九月,二十五日,一個意料之中的噩耗傳來小皇子趙茂夭折,出生僅一個月。 官家陷入了無盡的悲痛與自責之中,輟朝三日。 然而就像上蒼覺得打擊不足夠一般,僅僅在小皇子夭折的四日后,劉皇后的小女兒,官家的第四女揚國公主也突然暴病夭折了,年僅兩歲。這個孩子,也是在官家服藥期間誕生的,她的身體也先天脆弱。官家為此再度輟朝三日,悲痛欲絕。 連番喪子喪女的巨大打擊摧垮了他的意志,使得他短時間內難以振作,他臥床不起,病勢沉重。而劉皇后,作為兩個孩子的生母,更是哭干了眼淚,每日只是吃齋念佛,以求上蒼寬恕,放過官家僅剩的兩個女兒德康與懿康。 趙櫻泓與韓嘉彥開始頻繁入宮,她們傾盡全力醫治官家,希望他能早日走出病痛。 為此,楊璇也出了不少力,與韓嘉彥、浮云子一道研究為官家解毒的良方。 反而官家的病不只是因為毒,更在于他的精神打擊。他最大的心病就是他自己的身子,自幼就體弱的他,與當年的仁宗一般,都希冀能早日誕下健康的子嗣,為國朝延續香火。為此,他不惜利用非常手段,提前透支了自己的精力,也使得歹人有機可趁。 而生下的孩子,卻如此脆弱不堪,早早夭折。 他認為這是他身為人父絕不該犯的錯誤,他后悔不迭,卻已然無力挽回。他的精神陷入了一片灰敗,再也無法凝聚起新的希望。他也不肯見劉皇后,不愿原諒她,也不愿原諒自己。@無限好文,盡在海棠書屋 朱太妃、趙櫻泓、趙桃瀅日日圍在他榻邊,磨破了嘴皮子苦苦相勸安慰,都無濟于事。而韓嘉彥傾盡全力為他解毒祛毒,也收效勝微。 入臘月時,官家內腹的臟器已然開始衰竭,躺在榻上,陷入了彌留之際。 他吊著口氣,大約是日日都能聽到母親、jiejie和弟弟meimei的說話聲,還不舍得離去。他怕自己走了,他的親人們就失去了最大的倚靠。 趙櫻泓這幾個月來,將這一輩子的眼淚都要流盡了,她懇求韓嘉彥救救官家。 韓嘉彥無能為力,只有仰天長嘆。 元符三年悄無聲息地來了,這個年過得無滋無味。長公主夫婦一直守在官家病榻前,百官也屢屢來看望官家。彌留之際的官家,該對身后事做出安排了。 可是他卻始終緘默,不曾給出任何說法。 直到正月十一這一日,官家一反常態地得了一絲氣力與精神,催苻楊、梁從政為他束冠著袍,并詔宰執入對。 他要履行一個皇帝人生之中最后的職責了。 宰相章惇率領宰執入對,眾宰執見官家回光返照,知曉大事不妙。卻也有人抱有僥幸心理,認為官家身子大好,已無大礙。 官家一直商議大赦天下之事,并未提及后嗣問題。直到入對結束,百官之中竟無一人敢問后嗣之事。 百官離開后,他單獨秘召韓嘉彥、趙櫻泓入對,并與朱太妃、簡王、徐國長公主見了最后一面。 到了十二日凌晨,夜漏未盡,宮中傳出悲號:官家大行。 這位年僅二十四歲的皇帝趙煦,拋下他赤心摯愛的國朝、方興未艾的大業、骨rou相持的親人,獨自一人走入了歷史的深處。 第二百一十六章 九月十二日,官家大行。 韓嘉彥立在福寧殿的檐廊之下,望著遠方萬里碧透的晴空,無言麻然。悲痛并不來勢洶洶,但卻如鈍刀一下下割著她的心。 趙櫻泓因悲傷過度已然暈了過去,朱太妃、趙桃瀅這母女倆也陷入極度的悲痛之中,難以自持。韓嘉彥與簡王趙似將她們送回了朱太妃宮中暫歇。 眼下,韓嘉彥還得強撐著,完成官家對她的遺囑。 官家臨終前,對韓嘉彥、趙櫻泓、簡王和朱太妃專門提到了后嗣問題。他道: 朕走后,滿朝文武以向太后為尊,她將決定皇位的繼承人。端王是在她身邊長大的,她勢必要強推端王繼位。端王輕浮,難堪大位咳咳咳十三弟,朕的這個位子,只有你來坐 皇兄,皇兄啊臣弟不要做甚么皇帝,臣弟只要您活著趙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聽朕說朕的時間不多了官家強撐著,繼續道,朕親政不過七年,根基尚淺,雖然新黨把持了當下的朝政,可遠未到能與舊黨平衡的地步。朕還在時,尚能壓制,朕不在了,舊黨勢必強勢反彈。 尤其是,宗室基本都傾向于舊黨,而在朕的后嗣問題上,宗室的意見有著極大的權重,很有可能與向太后和舊黨合流,最終強推端王上位。 因而,如若想要壓制住他們,就只能團結眾新黨宰執強力彈壓,快刀斬亂麻。你們眼下就要去聯絡宰執們了。朕敢肯定的是,章惇必會支持十三繼位,唯有曾布,狡猾如狐,立場模糊,你們一定要爭取到他的支持!咳咳咳咳 他劇烈咳嗽起來,幾乎要將心臟嘔出。韓嘉彥為他順氣,沉聲安撫道: 官家,我們會盡力去做。只是如若我們無法扭轉敗局,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