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我專程寫了信去問章擇,追問當年事。得到章擇回信,才知曉當年那封絕交信是章擇代筆,并不是素兒姑娘的親筆書。 素兒姑娘那天因為發現了此事而去質問兄長,被兄長狠狠羞辱一通,委屈至極以至于在大雨夜出走,最后導致了失憶。此事章擇竟然一直瞞著章子厚與張氏,所以素兒當年雨夜出走的原因至今不明。章擇懇請我不要將此事曝露出來,否則他會遭到父親的嚴厲懲罰,他幾十年來在父親心中積累的形象都會徹底崩盤,這對依靠父蔭,身無功名的他來說是不可承受的。 我心中真是糾結萬分,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李師師擰著眉頭仔細聽完,沉吟片刻,問道: 為何章擇會將這隱瞞許多年的事與你和盤托出? 文煌真解釋道:師師姑娘,這件事最令人難以啟齒的地方,在于章擇對他同父異母的meimei素兒有一種病態的控制欲,且當年素兒姑娘出走,很可能是因為被他的過激行為所刺激到了。此事本來應該是絕對私密的事,外界很難知曉,奈何章擇與章素兒那夜的爭執拉扯,被章府的一個女婢全都聽到了。 這女婢后來害怕,從章府脫逃,躲到了他表兄那里避難,偏生的她表兄就是文府的下人。女婢的表兄害怕自己被牽累,因此報告給府中管事以求庇護,管事又報告給了我父親知曉。我父親寫信給章擇,與他達成了協議,章擇不再追究那個女婢,文府會替他保全秘密。 而如今我父親突然向章素兒提親,我又寫信質問他當年事,章擇以為我全都知道了,故而也對我老實承認,以求我替他保密。 李師師隨即又問:那么文公子想要奴家做些甚么?雖然此事讓李師師很不舒服,但終究與她沒有一點關系。 文煌真躊躇著,終于還是將心一橫,道: 我并非是想要讓師師姑娘做甚么,我年歲漸長,至今只是舉人身份,還未能考取進士,按理說與章家結親是一條捷徑,但我如今對與章家結親之事心存猶疑。我想聽一聽師師姑娘的建議,你是文某唯一交心的女性友人,你的人生經驗更為豐富,此事我思來想去,郁結于胸,對誰說都不合適,也只有對你說了。 文公子是擔心與章娘子成婚,會影響你的風評口碑。對于與章擇之間的齟齬也心存顧慮。但因為官家親政在即,朝政風向即刻要變,你仍不愿放棄與章娘子之間的婚事,因為政局變化加上你們文家的黨派立場,你對于自己考取進士功名不抱希望,期冀通過這門親事入仕?李師師十分精準地戳破了他內心所想。 是。文煌真仿佛被人扒光了衣服一般,滿面通紅地承認了。 李師師面上神色未變,心口卻如被針扎一般刺痛。她是女子,在文煌真的敘述之中,她自然而然就站在了章素兒的立場上。文煌真說章素兒比他年紀稍大,那也就是二十六七歲的年紀了,卻至今未婚,且還因故失憶,被自家的兄長害得如此,當然就讓李師師十分同情。 而文煌真對待與章素兒親事之前后表現,更是讓她十分看不起。明明是他自己見色起意,要與人定親,如今又后悔了。且他自己也知道難以啟齒,與他的男性友人們都不好開口,最后竟然找上自己這個關系相對疏遠的風塵女子來訴苦,這讓李師師覺得他十分窩囊。 她望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公子,出身名門,風度翩翩,似乎與那些凡夫俗子不同,但卻根本沒有區別。 不過又是一個俗塵滿身的尋常男子罷了,尋求的是自身利益的極致,一切事情都從利益計較出發,感情對他來說,不值一提。虧自己與他往來書信一年多,以為他清新脫俗,十分可交。 唉李師師嘆了口氣,于文公子而言,成親與不成親只在一念之間,奴家沒有辦法給你提供任何建議,只看文公子是想要走捷徑,還是靠自己。 文煌真似是早就猜到了李師師的回答,他嘆息一聲,明白一切還是得自己做主。他今日來,不過是想要找個人傾訴罷了。 他猶豫半晌,終于還是說出今日來的最終目的:我聽聞師師姑娘與曹國長公主、韓駙馬有交情,那首韓駙馬的《玉漏遲》就是師師姑娘先唱出來的。不知師師姑娘可否幫我引薦,能見一面韓駙馬亦是好的。 李師師漸漸升起厭惡之情,她淡淡道:奴家會書信一封問一問,但結果不敢保證。 這便好,這便足矣。文煌真自知自己在李師師面前已然顏面盡失,他起身草草地向李師師揖手一禮,便告辭離去。 文公子。李師師喊住他。 走到門口的文煌真詫異回頭,就聽李師師背著他道了句:往后師師家的茶恐怕要不好喝了。 文煌真呆然片刻,終于是凄惶垂首,掩面而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韓嘉彥有些坐立難安地聽著眼前的遂寧郡王趙佶在大談花鳥工筆畫,心中嘆息不已。若她沒有煩心事,倒也能花些時間與十一皇子聊聊這些風雅事。奈何她眼下都火燒眉毛了,實在沒那個閑情逸致。 這十一皇子,幾個月來又長高了不少,他身子比他皇兄要康健許多,因此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就已然與他兄長一般高了。加上早熟早慧,不仔細瞧,會將他錯認為成年男子。他有著大宋天家男子都有的儒雅俊美之貌,不過他粉頰桃眼,瞧上去比他皇兄更天生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