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她灑脫曠達,毫無掛礙,仿佛真是這塵世間的仙人一般。章素兒本逼仄苦楚的心,忽而為之一寬,一時盯著她的側顏默默然發起呆來。 世上竟真有此等人物謫仙一般,真是叫人為之神往。 好了,章娘子且起身,看看能否走路。曹希蘊細心地幫章素兒套好鞋襪,整理裙擺,又伸出手一只手臂遞給她,讓她攙扶著起身。 章素兒連聲感謝,扶著她的手臂,只感覺到一陣磅礴的力道,穩當如石。她小心著地,竟覺得腳踝已然如常,除了熱乎乎的感受之外,全然無痛,行走亦無大礙。 哎呀,今日可算是親眼見識到藥道仙子的功力了,真是神奇。崔夫人十分歡喜地盛贊曹希蘊。@無限好文,盡在海棠書屋 曹希蘊卻依舊是那一副謙遜淡漠的神色。 崔夫人熱情地拉住章素兒,或許是因為對章素兒未曾跟隨父親去往貶所有些好奇,又或許是對章素兒本身就一見如故。她邀請章素兒與自己、曹希蘊往不遠處花園內的亭子里去,坐下閑話。 這自然正中章素兒下懷,崔夫人并不懂朝政,那些事也與她無關。她不在乎章素兒究竟是誰的女兒,亦不在乎對方新舊黨的立場。雖然她是朱太妃的養母,但哪怕在外命婦之中,她的地位也談不上突出。 章素兒本一直在思索父親讓自己接觸崔夫人的意圖,只不過如今,她的注意力更多的都在曹希蘊的身上了。 這位女冠可真是迷人她總不由自主地去看她。她的談吐與風度,都是章素兒全然不曾接觸過的。 她不禁想起了韓嘉彥,若是將韓嘉彥比作時而甘冽沁潤、時而疾風驟雨一般頗具變化的水,那么她就是冰,晶瑩剔透、寒而冷徹,更有一種亙古不變、松柏長青的風骨。 于是她終于開始迷惑起來。 第四十一章 三月廿七日,羅天大醮第二日?;适页蓡T今日已不再繼續參與,由指定宗親代為舉行大醮祭祀。汴京城又恢復了往日模樣。 昨日下了一整日的細雨,今日總算是停了,可水霧迷蒙,使得汴京有了些江南的意蘊。晨間,在一片薄霧之中,有一艘漕船自汴河入碼頭。船上的漕工剛準備拋錨,忽見水霧迷蒙的河面上,有一團黑色的東西在飄蕩。 他起初沒在意,直到他忽而看到那黑東西展露出一只蒼白泡腫的手,霎時驚了一跳。 @無限好文,盡在海棠書屋 不好!有人溺亡了!他大喊道。 約莫半個時辰之后,開封府刑名推官與軍巡判官帶著一眾開封府衙役趕到汴河漕運碼頭邊處理這起命案。溺亡之人已經被打撈上來了,渾身泡得腫脹變形,就擱置在棧道木板之上。 龔刑名,這人看打扮,似乎是個契丹人。見到溺亡之人的第一眼,軍巡判官鄒簡就做出了判斷,不妙啊,怎么會有契丹人死在了汴京城里,這要處理不好,可能會惹來麻煩。 @無限好文,盡在海棠書屋 龔刑名沒有回答,他蹲下身來,檢查了一下這個溺亡之人的衣服,從他腰包中搜出一枚令牌,乃是北境白溝河榷場頒給的公憑。其上寫了這個契丹人的姓名、籍貫、樣貌特征以及去處,還有契丹人攜帶了多少商品。 龔刑名看到其上記錄這個契丹商人的左側耳后有一顆痣,他將這人的面龐掰了過來,撥開濕漉漉的亂發,壓下耳朵,仔細一看,并未見到痣。 公憑上還記錄這個契丹商人身長五尺七寸,然而龔刑名打眼粗估,這個溺斃死者身長不及這個數。 怎么回事?他蹙起眉頭。 隨即他又粗略檢查了一下尸體,發現尸體雙拳攥緊,右拳之中似是捏著甚么東西。 他用力將死者的拳頭展開,發現了一頁紙角,已經被水泡濕。他將這紙角小心展開,發現其上有一個已然模糊但仍可辨認的章印。 璇璣鄒判官這個兩個字是璇璣嗎?龔刑名將這個章印展示給身旁的鄒簡看。 應當是這兩個字。還有兩個字太糊了,看不清鄒簡仔細分辨后確認道。 龔刑名推測道:汴河每日船只繁忙,這人的死應當就是昨夜的事。且汴河流速十分緩慢,尸體落水后,多半是漂不遠的,也就是說,他落水的地點也在這漕運碼頭附近。 鄒簡佩服道:龔刑名明斷。 這位龔刑名,名龔守學,字況知,乃是開封府一等一的聰明人,且早有名聲在外,只是一直被老刑名打壓,無出頭之日。 就在幾日前,朝廷剛剛調任京官,龍圖閣學士范百祿因知貢舉有功,權知開封府。范龍圖一到任就將他提拔為刑名推官,主辦開封府內各類刑名案件。他與老邢名的作風截然不同,每有命案,必親到現場勘察,幾乎是瞬間就能看出案件端倪。 不過今天這個案子,頗為復雜詭異,龔守學一時之間無法看清。他吩咐道: 仵作,將尸體帶回仔細檢驗,其余人,隨我到附近查訪! 是! 這一日午后,浮云子打著算盤算完了最后一筆賬,隨即起身,伸了個懶腰。近來諸事煩憂,真是讓他這個混不吝的浪蕩道士,也心緒不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