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十六章 李師師掛名在白礬樓,只因白礬樓的東主與她之間仍然存在賣身契約。但她并不住在白礬樓中,因成名早,許多年來她已然十分富足,并不需要日日接客為生。她有一處自己的院子,風月場皆稱師師家。 師師家若是要開門迎客,會私下給客人發云箋邀請。往日里能過師師家的,皆是她十分熟悉的恩客文人。 但也有例外,比如這幾日大比,李師師會回到白礬樓去,連唱許多日,這個時間段的白礬樓人滿為患,全是為了一睹李師師風采的人。 一行人將各自攜帶的文房考試用具招呼街面上跑腿的送回各自家中。來到白礬樓前時,正是掌燈時分。 夜幕降臨,白礬樓初初展現其華美絕倫的一面。三層相高,五樓相向,飛橋欄檻,明暗相通,珠簾繡額,燈燭晃耀。 這座樓最初只是一座賣白礬的小鋪子,不知何時被一位酒商買下,改建為酒樓,真宗大中祥符年間就已然是規模蔚然的造酒作坊和大酒樓了。 天圣五年,仁宗下詔三司:白礬樓酒店如情顧買撲,出辦課利,令在京腳店酒戶內撥定三千戶,每日于本店取酒沽賣。至此汴京酒類大多出于白礬樓。 本朝的官宦仕子、文人墨客,狎妓是常有的事,不但政策允許,而且被認為是儒雅的事情,官員只要不嫖妓,就不會受到譴責。 所以白礬樓盡管只是個酒樓,但它的興盛主要依靠的不是酒食,而是陪侍飲宴歌舞的人。 從另一個角度來講,文人墨客要想名揚天下,讓自己的詩詞遠傳,還要靠藝妓傳唱揚名,雙方互惠互利,一舉兩得。 韓嘉彥隨著眾人的腳步過門口的五彩迎賓樓門,一步跨入樓內,頓時被喧囂包裹。一樓大堂內人滿為患,她不自覺昂首,三層天井高懸,四圍廊道層層環立,令人目眩神迷。 更兼酒香四溢,食香撲鼻,一時使人神思不屬。 一層中央搭了個高臺,便是表演用的主舞臺。四下架起紅欄浮廊,專供藝妓穿行。一層圍著舞臺置了許多散席,平日里接待散客用。如今比較特殊,散席皆撤去,只為讓一層能進入更多的人。 自二層起,宴席價格層層高升。二層、三層靠近中央天井的位置比外圍更昂貴。還有雅間環置,客人可專點藝妓入間作陪表演。 靠著兩側墻壁的浮廊之中,站著一排排的藝妓,妝容華美,等待著被客人點名。 而這樣的樓宇一共有五座,分東、西、南、北、中,中樓最高有三層,其余四座樓皆為二層??腿艘话銖哪蠘腔驏|樓入,進入中樓看表演,五座樓之間有飛虹橋相連。 走,上樓,今日是巨濟兄出資包間,在二樓最好的位置。朱紱招呼韓嘉彥跟上。 馬涓馬巨濟,他家是蜀中絲絹商人,十分富裕。今日是韓嘉彥第一回 見到這位詩賦科僅僅半個時辰就交卷的神人,他風姿卓絕,言談舉止姿儀甚美,確實是絕代才子。 爬樓時,由于過于擁擠,韓嘉彥不慎撞到了一個伏在欄桿邊的年輕書生,那書生本在比劃著什么,口中喃喃有詞。被這么一撞,差點從欄桿邊翻下去。韓嘉彥急忙拉了他一把,道一聲: 對不住兄臺,當心! 對方連聲感謝。韓嘉彥見他瞇著眼,似是眼神不大好使,一雙手上五彩斑斕,全是彩墨的痕跡。暗道這人是個畫工? 咦?這不是小擇端嗎?太學生朱紱認出此人。 誰?其余人皆不認識他。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張擇端,今年剛滿十五,數月前從家鄉東武到太學畫院,專攻畫道,年紀輕輕一手丹青絕技,令吾佩服不已。朱紱道。 小子張擇端,見過諸位兄長。張擇端揖手道。他看上去有些稚拙,也許是因為太年輕,也許是因為眼神不好使。 你這小孩子,不回去睡覺,怎么跑到白礬樓來了?這兒不是你現在該來的地方。朱紱道。 我只是來觀察建筑的張擇端從隨身的褡褳中掏出了好幾把標尺,道。 ???真是個癡兒!朱紱無語,你吃晚食了嗎? 尚未。張擇端老實答道。 那你與我們一起來罷,一起吃點。朱紱招呼他。 一眾人好不容易擠到樓上去,進入了包間入座,總算是清靜了下來。 還是包間好,這往日里我在大堂內飲食,總有些廝波、扎客、撒暫到近前煩擾。白礬樓包間里,就不允這些人入了。張堅庭道。 馬涓招來跑堂的閑漢,向他點吃食,百味羹、蝦蕈、乳炊羊、入爐細項蓮花鴨、炙雞、鹿脯、從食蒸作、旋切萵苣生菜、西京筍等白礬樓著名的菜肴都點了。 上好的白礬酒,多上幾壇來!朱紱高聲道,隨手賞了他一陌錢。 好嘞,列為客官慢座賞曲,用些瓜果,菜肴一會兒就來!跑堂樂開了花,收了錢就出去張羅。 到目前為止韓嘉彥還未感到明顯不適,這白礬樓她并不是沒有進來過,只不過此前只是白日來此用餐罷了。白礬樓白日與夜間是兩幅圖景,到了夜間,藝妓全部出來營業了。 朱紱這幫人尚未點妓前來,她就當是來飲酒吃飯。若是他們點了妓,那她就必須要找借口離開這里。她實在沒有辦法如尋常男子那般與娼妓調笑,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這世上沒有娼妓這個行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