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以后再差,也不會比現在更差?!?/br> “什么意思?” 宋傾城臉上的笑容淡下來:“我只是不希望,有天醒過來發現旁邊躺著一個長滿老年斑的男人?!?/br> 沈徹低聲問:“是不是陸家又想逼你做什么?” “好了?!彼蝺A城不想再多提,站起身,“別讓人家等久了,下去吧?!?/br> 說完,兀自走向樓梯。 望著她削瘦的背影,沈徹用雙手擼了把臉,起身緊跟上去,到一樓大門口時,他才出聲:“宋宋?!?/br> 宋傾城轉過頭,燈光從身后照來,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剪影。 過去良久,沈徹開口:“不管你做什么,不要瞞我?!?/br> “好?!彼蝺A城露出今晚第一個真心的笑。 …… 郁庭川上周出差美國,這兩天又忙于應酬,時差也來不及去倒,所以許東把人送回家過來的時候,他還沒睡下。 恒遠這些年投資了不少房地產,其中就有郁庭川現在居住的云溪路八號園。 別墅里,保姆正在煮夜宵。 許東一進門就看見趴在門口地毯上的黑白邊牧犬。 邊牧看到熟人,沒像往常熱情的圍過來,只是輕輕掃了掃大尾巴,看上去有些憂郁,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這狗在咬了人后就被司機先送回家,以致于郁庭川晚上回來也是坐了顧政深的車。 摸了摸邊牧的腦袋,許東詢問保姆:“郁總休息了沒有?” “還跟顧先生在書房里?!?/br> 上樓。 許東輕敲房門,很快得到里面的回應:“進來吧?!?/br> 書房里,兩個男人都坐在沙發區,郁庭川跟前擺著一臺手提電腦,看樣子在處理公務,許東進來時,恰巧看到郁總把香煙往煙灰缸里點煙灰,至于顧政深,可能是晚上喝多了,坐沒坐相地靠在沙發上揉著脹痛的太陽xue。 “喲,護花使者回來了?!鳖櫿罟雌鸨〈酱蛉?。 許東早已習慣,喊了聲顧總,轉而向自家老板匯報事情。 等許東把疫控中心開的票據擱在茶桌上,顧政深俯身拿了過來,一邊翻看一邊打算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然而當他看到注射疫苗人的名字,還是小小的驚訝了下:“叫宋傾城?” 說著,詢問地看向許東。 許東點點頭:“對,家住香頌園?!?/br> “那沒錯,還真是她?!鳖櫿钹藘删?。 郁庭川抬起眼皮:“認識?” 顧政深笑了笑,那樣的笑別有深意:“也不算認識,只是略有耳聞,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那個開服裝公司的陸家收養的一個孩子,在圈子里名聲不怎么好?!?/br> ☆、第007章 這女人不單純 名聲不怎么好。 郁庭川聽到這幾個字,修長手指彈煙灰的動作略有停頓,想起在郁家洋樓門口的驚鴻一瞥,順勢問了一句:“怎么個不好法?” “這其中還牽扯到我一個外甥,要不然我這個歲數,也不會去關心這群小孩子家家的事?!鳖櫿詈攘丝诓铦櫩?,然后把茶杯放回去繼續道:“這事也有一年多了,有天我外甥突然跑回家說要在外面買套三室一廳的公寓,我堂姐可不是好糊弄的主,肯定不會稀里糊涂拿出去兩百多萬,找人一查就查到一個叫宋傾城的女孩身上去了?!?/br> 顧政深嘖聲感慨:“這姑娘手段不錯,不管我堂姐怎么逼問,我那個不成器的外甥就是一口咬定是自己的主意,后來我堂姐為了斷他的念頭把人關家里,他還不要命地跳窗逃跑,結果人家姑娘看到他,不但沒驚喜,態度還冷得很,當場就給那混小子上了一課?!?/br> 郁庭川緩緩吐出一口煙霧,沒有插話。 “她把手里在看的小說遞給我外甥,還念了里頭一句臺詞,沒有物質的愛情就像一盤沙,都不用風吹,走兩步就散了?!鳖櫿畎l出一聲短促的輕笑:“渾小子聽了這話一蹶不振,最后還是我堂姐說出內情,她給了那姑娘二十萬塊,人家二話不說就同意跟她兒子分手,還非常敬業地當了回人生導師?!?/br> 說到這里,顧政深看向始終沉默的男人:“剛才在車上,你說她是菁菁的同學?菁菁那丫頭,心思簡單,你這個當叔叔的得告訴她,什么人能來往什么人該遠離?!?/br> 郁庭川將煙蒂頭摁進煙灰缸:“不過是個小丫頭?!?/br> “22歲,可不小了?!?/br> “……”郁庭川聞言,再次抬頭,湛黑的眼眸望向好友。 顧政深夾著香煙的手指點了點郁庭川,一臉‘我就猜到你完全不知道’的神情,拿過打火機,啪的一下燃起火苗,點著煙吸了一口才說:“二十幾歲還在讀高二,這事本身已經很不正常。不是我在背后編排她,這女的不單純?!?/br> 郁庭川端起茶杯,轉移了話題:“今晚還挪么?趁許東還沒走,讓他送你?!?/br> “不挪窩了,在你這住一晚?!?/br> 顧政深擺擺手,捂著脹痛的頭去客房休息。 “要是沒其他事,郁總,我先回去了?!痹S東開口。 郁庭川點頭,在許東準備離開前又喊住他:“我明天歇一天,公司那邊如果有事,先找張副總?!?/br> “好的郁總?!痹S東應聲,然后掩上門出去了。 布局雅致的書房,只亮著一盞落地臺燈,暖黃色的燈光在墻壁上暈開淡淡的溫馨。 郁庭川整個人都慵懶地躺在沙發里,他的長腿交疊搭在茶桌邊緣,頭稍稍后仰,連日來的疲勞讓他閉上眼假寐,微敞的襯衫領口,突起的喉結,非常性感的樣子。 不知過去多久,書房的門被拱開。 邊牧犬無聲無息地跑進來,嗬嗬吐著舌頭,前肢彎曲,在主人的腳邊趴下。 聽到動靜,郁庭川睜開眼睛看向愛犬。 “嗷嗚!”黑白邊牧犬對上主人深邃的目光,像個撒嬌的孩子,一邊擺著尾巴一邊委屈的咽叫。 至于它究竟在委屈什么,除了自己恐怕無人知曉。 …… 宋傾城一覺睡醒已經是隔日的中午,左手的傷隱隱作痛,可能因為雨天,氣溫不怎么高,她掀開被子起來,單手完成洗漱工作,從衣柜里選了t恤跟牛仔褲套上。 等她下樓,陸錫山跟葛文娟正在餐廳里用午飯。 陸錫山立刻讓保姆再拿一副碗筷。 “呵,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也是這個家的傭人?!备鹞木陫A菜的動作不停,說出的話卻破壞了原本和諧的氣氛。 陸錫山不想跟她爭執,索性對走過來的侄女溫聲道:“今天梁阿姨做了青椒蝦仁,叔叔要是沒記錯,你最喜歡吃這道菜?!?/br> 葛文娟把碗放回桌上的聲音很響,宋傾城像是沒看見聽見,她端起飯碗,又夾了顆蝦仁,唱過味道后沖陸錫山豎起大拇指:“梁阿姨這手藝,趕得上五星級酒店的廚師了?!?/br> 陸錫山笑,沒忽略她左手上纏著紗布:“手怎么傷到的?” “昨天不小心被狗咬了?!彼蝺A城沒有隱瞞。 “有沒有去打疫苗?被狗咬傷還是要重視,幾年前我有個生意上的客戶,就是被狗咬了后沒及時去看醫生,后來發了狂犬病……” “啪——”葛文娟手里的筷子被重重拍在桌上。 陸錫山不滿說話被打斷,扭過頭皺眉:“你又怎么了?” 葛文娟看向對面的宋傾城,素面朝天,皮膚好得能掐出水來,陽光從側窗灑進來,照得她的臉頰白皙剔透,尤其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淡泊樣,就知道裝果然是有怎么樣的母親,就有怎么樣狐媚子的女兒! “你表現叔侄情深的時候,先想想自己快要破產的公司!” 說完這話,葛文娟退開椅子揚長而去。 餐廳里只剩下兩個人。 “吃飯?!标戝a山平復好情緒,重新端起飯碗。 …… 吃過午飯上樓,在緩步臺處跟葛文娟相遇,葛文娟換了件桑蠶絲噴繪的連衣裙,挽著發髻,端莊典雅,應該是要出門。 “嬸嬸出去打牌?”宋傾城主動道。 葛文娟冷冷的瞥她一眼,然后踩著高跟鞋出了門。 回到房間,想到自己為了暑假打工在外面租的房子,宋傾城開始整理衣物。 剛合攏拉桿箱,擱在床上的手機響起來。 宋傾城看來電顯示,是個陌生號碼,當鈴聲第二遍響起,她走到窗邊按了接聽鍵:“你好,哪位?” “是傾城?”聽筒里傳來女人的詢問。 有些熟悉的聲音,不管是在余饒還是南城,宋傾城認識的人不多,只要稍稍做個排除就猜到對方是誰,叫薛敏,余饒當地五金小老板的女兒,初中跟她同個學校,卻稱不上熟人,會知道薛敏,純粹是因為另一個人。 ☆、第008章 來接人的是郁庭川 想到那個人,宋傾城拿著手機的手不由攥緊。 “有事么?”語氣客氣卻疏離。 “傾城真是你?”薛敏很高興,聲音里有著久別重逢的喜悅,“看來阿賴沒唬我,為了拿到你的電話號碼,我差不多問遍了所有初中老同學?!?/br> 宋傾城沒有接下她的熱情,只是重復問:“你找我有什么事?” “也沒什么事啦,我剛畢業從法國回來,想著跟你們這些老校友聚一聚,你這幾年都在南城么?我去了桐梓巷,你家鄰居說你跟你外婆被你叔叔接走后就沒回來住過,我下星期要去南城,到時候請你吃飯?!?/br> “我最近挺忙的,應該抽不出時間?!彼蝺A城婉拒。 薛敏沉默,過了會兒無奈嘆氣:“也是,我現在也挺忙的,我爸催著讓我接手他的事業,聽我說要自己找工作,他氣得差點進醫院。對了傾城,我上個月去瑞士旅游有見到沈摯,他在駐瑞大使館的任期應該快到了,我還看見你那個叔叔的女兒?!?/br> 說著,薛敏變得憤憤不平:“明明你跟沈摯才算青梅竹馬,你們一塊住在四合院里,那時候沈摯大學放假回余饒,總是會去校門口接你,我們都認定你們才是一對,有些女的真是賤,仗著家里搶別人的男朋友趁人之危,我們都知道,當時如果不是你幫沈摯做了替罪羔羊,最后進——” 宋傾城突然問:“你打算幾號來南城?” 話被打斷,見宋傾城沒有跟自己同仇敵愾,更沒有自己預想的怨天尤人,薛敏心里有些不舒服,吶吶道:“還沒定呢,有空就過去吧?!?/br> “我這邊有點忙,要是沒其他事,先掛了?!?/br> 薛敏不好再繼續說什么,識趣的道:“那你忙吧?!?/br> 掛斷電話,宋傾城倚著窗帷,怔怔地望向別墅前的法國梧桐樹。 桐梓巷的四合院里也有差不多的一棵梧桐樹,只不過后來被嫌落葉太多,鋸掉主枝干,只留下碗口大的樹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