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節
“難得啊,你會做出這么生動的表情?!?/br> 等毛毛高興的離開,顧生玉走上前摸摸他的眉梢,調侃道:“那小子連你一聲‘嗯’都寶貝的不得了,看的我都嫉妒的不行?!?/br> 葉英側開頭躲開他的手指,淡言淡語道:“生玉莫要小看你自己,對他們來說,你的分量比我重的多?!?/br> “這我當然知道,”顧生玉毫不客氣,笑呵呵推推他,讓他給自己挪出個地方來,“但是我嫉妒了怎么辦?” 葉英無可奈何的將本就大的位置讓出的更大,然后旁邊就有一人不客氣坐下,他好脾氣道:“生玉想要如何?” 顧生玉垂眸道:“沒想好,但是……”他一下子湊到葉英眼前,輕輕吹出口氣,有種苦澀的味道縈繞鼻尖,淡淡的煙草味與這股氣味合在一起并不難聞,反倒令人想要嘆息。 知道他長期吸下的“劇毒”將會破壞他的味覺,最后只剩下苦澀,葉英還是在他面前心軟了下來。 “但是什么?”他順著顧生玉話接下,聽著顧生玉期待道:“沖我笑笑怎么樣?” 葉英:“你即使不說,我也不會面無表情的對著你,”說完,嘴角勾起,笑容無奈亦是縱容。 顧生玉頓時開心起來,某種程度上他是非常好滿足的人。 搖搖頭,拍拍他的手,顧生玉莞爾歌曰。 “我喜歡的人是那天邊明月,與晝夜同歇?!?/br> 葉英不甘示弱,回以一擊。 “我心慕之人,天下無雙?!?/br> 顧生玉微不可查僵了一下,然后捂著臉偷笑著紅了耳根。 “犯規啊你……” 葉英若無其事“觀”花抱劍,一只手被顧生玉用不緊不松的力氣握著,掌心相合,莫名覺得很安心。 “王遺風來信了,他說對莫雨很感興趣,紅塵心法能夠有效控制莫雨體內的毒咒,日積月累配合我的治療可以將那股奇異的如同陰陽內力的毒轉化成真正的兩儀內勁?!?/br> “毛毛適合往浩氣盟發展,他天生的正義感強烈,即使經歷風雨也堅信人心本善,是個匡扶正氣的好苗子。而且多虧唐簡幫忙,我才知道他的父親居然是穆天磊和浩氣盟主謝淵是兄弟,他去謝淵那里簡直就是緣分?!?/br> 語氣不舍,顧生玉還是笑著將這話說來,“我跟個老頭子似的,明知道這對他們是最好的選擇,我卻還是舍不得把人放出去,就怕挫折坎坷什么的將人傷到了?!?/br> 葉英的聲音化作輕言細語,就這般飄繞在他耳邊。 “何必擔心,你總還在?!?/br> “是啊,我還在,”顧生玉目露感慨,“可若我不在了他們該怎么辦呢?” 葉英低低接道:“我還在?!?/br> 淡然的語氣充滿不一般的決心,掌心輕劍不曾出鞘,卻仿佛已有劍氣彌漫開來。 顧生玉彎著腰把下巴放到支在大腿的右手,以從下往上的角度觀察眉目間盡是堅定的葉英。 “真是可靠?!彼粗@個樣子的葉英,滿是溫柔和傾心。 葉英就在這個時候側頭望向他,若是雙眼睜開就能看見顧生玉此時含笑的雙眸是裝滿何等沁人心脾的柔情,能使人溺死在這汪深潭之中。 顧生玉探出手,修長的手指捉住葉英耳邊飄下的一縷落發,他道:“禮物喜歡嗎?” 四十五歲生日還真是給了自己極大的驚嚇,所以禮物也要特別才行。 葉英不知他在想什么,低低“嗯”了聲。 “我很喜歡?!?/br> “喜歡就好?!?/br> 顧生玉彎眸笑道。 天澤樓后面的魚池里多出一條五彩斑斕的活魚,形似蝴蝶,飄滿彩帶般的魚鰭,會根據陽光的角度變幻顏色。 要是喂養的好了,可以說是新的一景,畢竟天澤樓后院的景致也是非常不錯的。 前些年,葉英獨留藏劍山莊,而顧生玉則是天南海北到處跑,偶爾回來幾趟也是呆不過多少日子就換裝離開,時日一久,就算是葉暉也會擔心這兩個人會不會就此疏遠。 朋友之間尚有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例子,但……情人之間不都是情到濃時十二個時辰黏在一起都嫌少嗎? 他看顧生玉這樣子像是壓根不在意是不是和自家大哥在一起,甚至看起來比暴露關系之前還要冷淡! 那陣子葉暉唱獨角戲急得不行,有次還偷摸試探一下冷靜優雅的大哥,然后被他大哥冷靜優雅的噎回去。 大晚上,他抱著曲云憂傷的表示,自己不懂這兩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曲云比葉暉看的清,聞言笑著勸解道:“大哥和顧先生的關系,他們自己心里有數?!?/br> 是很有數,每年必送的生日禮物并不都是珍貴,有些甚至還是活物,但每一樣都能看出對葉英的用心。 在旁的人看來,就好像顧生玉在為不出藏劍的葉英送來五湖四海的景致一般,全力將他的世界布置的色彩斑斕。即使看不見,環繞他的也必將是世上最珍奇的色彩。 非是奢華精致,非是珠光寶氣,而是取天地間奇色的一部分送至葉英眼前,哪怕他看不見也能由此感覺到。 懸崖高峭旁風雪摧折下才能開出的晶瑩之花,他拿走花瓣上猶帶香氣的落雪遠遠送去。 不像是葉凡那般蠢笨到偏執,好似夢中故事一般的送雪,有他的功力保證就算路途萬里,雪花還能是原樣保有清澈的香味。 而這雪到達葉英手上,輕輕一嗅,清冽高寒的花香將那副風雪孤傲,凌霄綻放的情景在腦海中勾勒出來,隨后像是完成了使命在葉英指尖融化成一滴晶瑩的水珠,輕輕落到地上,不禁覺得這完成使命的雪水也是喜悅的。 珍惜的心情從每一年的禮物中體現出來,葉英也一年一年,沖著藏劍大門的方向靜坐等待。 這似乎是他們兩人之間獨有的默契,日子長了,就連葉暉也不再說什么。 兩人安靜的享受著紛擾紅塵中難得的清凈,葉英忽然道:“浩氣盟,惡人谷,一正一邪,那兩個孩子的未來恐怕糾葛多多?!?/br> 顧生玉聽到此言輕輕說道:“我知道?!?/br> 葉英這次不解起來,按照顧生玉護短的心性不該如此想才對。 顧生玉仿佛知道他的疑惑,無奈說道:“有因有果,有緣有分,我想,這對于毛毛和莫雨兩人并不是麻煩,而是歷練?!?/br> 葉英:“此話怎講?” “冥冥中的感應吧,”顧生玉道,雖說天道一向看他不爽,但有些東西是到達他這個境界的人共通的部分,就算是被排斥的他也不會被禁止這方面能力。 “天人感應嗎?” 葉英若有所思。 顧生玉笑道:“別擔心,正如你說的,他們總還有我在?!?/br> 實在不行,翻盤即可。 他就是這么不講道理。 第135章 短短五年,大唐風云頓起。 前有南詔反唐, 后有楊貴妃禍亂君主。 這兩個都和顧生玉挨著點兒邊, 就是知道的人不多。 南詔和附近的五毒教挨的賊近, 要是當年烏蒙貴那樁子事沒被發現,說不定這兩個一肚子陰謀詭計的能聯合到一起。但烏蒙貴早早被抓, 甭管毒尸尸人都被教主魔剎羅看的死死的,也就只剩下南詔王唱獨角戲,別說, 有建寧王加入唱的挺歡快。 顧生玉當年之所以能那么放心的將尸人一事交給魔剎羅處理, 就是因為一旦讓五毒教的人生起警覺, 再牛逼的人想在一群五毒眼皮子底下成功造出毒尸禍亂世間。憑心論,難度不是一般二般的大。 當初烏蒙貴能夠成功, 不過是仗著燈下黑, 苗人對自家人向來信賴, 而他又位高權重, 身兼左右長老的左長老之職。任誰也沒想到他會干出觸犯教內禁忌的蠢事,直到顧生玉將他暗中進行的實驗捅出來, 五毒教內還動蕩好一陣子。 至于楊貴妃, 她至今仍算是監視顧生玉的情報頭頭。世人不知, 只以為貴妃媚上, 可實際上唐玄宗大半寵信多來自于這女子精明的頭腦。不說別的, 那察言觀色的本事,不下于天下三智,只是她深居后宮, 難露其名,故而世人不曾聽見她的名聲。 其實好好想想就能想到,一個美名與禍水之名同傳后世的妖妃,自古以來也就四個,最初那個還是個狐貍精。 想想楊貴妃一介凡女之身能有這般成就,也是非一般人不可及的能力啊。 李隆基能發現她的優點進而娶用她,也算是行了伯樂之舉,但這些都是機密,流傳在外的大多還是那些文人鄙薄的艷名。 顧生玉曾本著憐香惜玉的心思和楊貴妃說了說這方面的問題,奈何一往情深,人家愿意。即使那位君主看重的是她身上的諸多利益糾葛,而且說不定等到價值耗盡就會被鳥盡弓藏,但女子如楊花浮萍隨水而流怎能怨流水無情。 楊玉環的態度讓顧生玉知道了這女子聰明歸聰明,但有些死心眼。 迥異于歷史記載的真正“歷史”,很多時候都不如親眼所見。 當事實真相展現在眼前,大家才會明白,史書不僅僅是勝利者書寫的,還有許多盲目加注在那些人物身上,可笑的地方十分可笑。 貞觀之治一改繁榮陷入混亂的那幾年,顧生玉躲在藏劍里看花看水,全心處理自己身上的隱患,幾次出門,也是將毛毛和莫雨分別送往浩氣盟與惡人谷。 那時與王遺風久疏問候,再見面自然是插科打諢,互損刁鉆一番。 等到他離開時,肖藥兒被揍的半死不活,蓋因莫雨身上的慘事多出自他之手。 雖然因著莫家和肖家族里延續下來的恩怨他沒有下死手,但他能對一名有苦衷的老人這般狠辣,也是說明顧生玉早就和當初不同了。 這一回,再無諸多感嘆,顧生玉踏過三生路時的步子格外舒然,莫雨和王遺風站在高處遠遠望著他離開,沉默著一言不發。 “世事無常,但這無常世間卻總有些被動,主動,總之就是避之不及的緣分?!?/br> 這點兒王遺風,莫雨還是顧生玉都懂。 之后在藏劍蟄伏數年之久,真正將他從養老狀態喚起來的,還是柳風骨一紙書函。 這老頭很久沒有消息了,難得會接到他的來信。 抱著難得的好奇,顧生玉將信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看完,回頭就對葉英說道:“亂世將近,藏劍安否?” 葉英平靜道:“手中之劍,自當護持天下?!?/br> 顧生玉笑了,他就喜歡這一點兒。 家族大義,這個大唐江湖,不管正邪兩道始終謹記著國破家亡,守一國之安就是守一家之全。不論江湖人多么離經叛道,到這個時候都不會吝嗇自己的力量,即使他們百死不能恕清身上罪責,即使他們名門之后,但都無一人貪生怕死。 所以在這樣的大環境之下,那些野心勃勃之輩當真是惹人厭惡。 眸光轉過,波光瀲滟,暗色雙眸沉著古井深潭的顏色,映著天空,合著水色,格外驚心動魄。 顧生玉:“既然這么有信心,那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可別驚訝?!被位问掷锛垙?,“你爹要回來了?!?/br> 葉英:“……” 顧生玉:“柳風骨說,當年他和葉孟秋做下約定,霸刀藏鋒,藏劍名盛,兩家互不往來,一切都是為了防止北地戰亂將兩家卷入其中。今時以至,他想和葉孟秋談談接下來的問題,順便還要帶上我,唔,我最近真是太出名了,看完信我有了這樣的自覺?!?/br> 葉英忽略到后半句,語氣低沉:“……原來如此嗎……” 回想這些年霸刀與藏劍之爭,葉大莊主的神色看起來并非那么好。 顧生玉道:“子不言父過,我懂的,所以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