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不愧是狄飛驚,”顧生玉拍拍手,“會說話的我都想和你做朋友了?!?/br> 狄飛驚在進入和二小園后,第一次笑了起來,他安靜的時候總能被所有人遺忘,他笑了起來卻驚艷絕倫。 “狄飛驚是最好的朋友?!?/br> 他不是稱贊自己,而是訴說事實。 狄飛驚是最好的,最忠誠的朋友,從來無錯。 顧生玉給了他個機會,“說明你的來意吧?!?/br> 狄飛驚原本是有另一個目的的,但現在他改了主意。 他垂著頭,盯著自己的袍角,看起來羞答答的,但聲音卻非常好聽,清澈悅耳,有種花落,葉落,風吹,雨過,我自淡然的倦意和閑適。 顧生玉喜歡聽這樣的聲音,也就聽了下去。 狄飛驚說:“想請先生算一卦?!?/br> 顧生玉為這聲音沒有拒絕。 “好?!?/br> 狄飛驚又說:“想請先生隨我去六分半堂?!?/br> 顧生玉又笑了:“好?!?/br> 為了這個人,他沒有拒絕。 狄飛驚先離開去準備回程所需的馬車人力,顧生玉則坐在小亭里,沖此時才出來的顧惜朝囑咐道:“記得看書,練武也莫要過頭,志向再高,人也是活在當下的?!?/br> 顧惜朝點頭應諾,但隨即便眉頭緊蹙的道:“先生您真的要去?” 顧生玉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顧惜朝不贊同的說道:“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曾勢同水火,是京城兩方大勢,但六分半堂堂主雷損身死,六分半堂早不是過去的六分半堂,先生您這一去,勢必會被金風細雨樓敵視?!?/br> 顧生玉聽到他這么說,波瀾不驚的敲敲桌面。 “你也是這么覺得的?” 顧惜朝疑惑道:“難道惜朝說的不對嗎?” 顧生玉道:“還有狄飛驚?!?/br> 顧惜朝也是聽過低首神龍狄飛驚驚才絕艷的名聲的,但是他現在輔佐的卻是一介女子。 顧生玉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嘆道:“有狄飛驚一人就夠了,你看到金風細雨樓的輝煌,看到六分半堂的沉寂,卻沒看到,狄飛驚由明轉暗的魄力,如今六分半堂已經不是過去的六分半堂,但它的未來勢必更強大?!?/br> 顧惜朝諾諾應是,承認自己的眼界目前未到狄飛驚那個境界,但是……“先生,可能許我前往?”最起碼自己能夠保護顧生玉。 沒錯,自顧惜朝住進和二小園開始,顧生玉從未表現出自己會武功的意思,而顧惜朝也沒想過,起床從沒個準頭的顧生玉會是個武功高絕的人。 然后顧生玉微微一笑,對滿心擔憂的顧惜朝說:“不?!?/br> 顧惜朝:“……” “好好看你的書吧?!鳖櫳駨男渥永锩鲆槐拘聦懙谋ㄈ拥筋櫹С媲?。 顧惜朝無奈的看著又一本從未聽過名字的書冊。 等到出了和二小園,登上馬車,顧惜朝也沒有出現,顧生玉想,八成是別扭了,然后特意沉下心觀察四周環境,確定顧惜朝沒有偷偷跟上來,方才安心放下車簾。 有狄飛驚在,這一路走的并不難過,顧生玉事先送到皇上手里的信也解釋了自己離開的原因。 他一個人灑脫的來到這個世界,就不懼一個人再次離開。 別人不知道,但顧生玉心里清楚,和二小園就是自己的一個落腳點。在這個世界,他從沒有能被稱為“家”的地方。 馬車停到六分半堂門前,狄飛驚親自下車接待,這份重視完全出乎了雷純的預料。 所以出現在顧生玉面前的,是一名經霜更艷,遇雪猶清的絕色女子。 第9章 六分半堂 六分半堂堂主雷損死后,由其女雷純接替。她原是金風細雨樓樓主蘇夢枕的未婚妻,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雷純一直伺機報仇。她是名理智的女子,知道現在應該做什么,所以從未把這份仇恨浮于表面。她仍是美的那般清新脫俗。 顧生玉下了馬車,路過六分半堂的庭院時,那名女子倚著未開花的梅樹。在她回眸的瞬間,空氣中隱約浮現了淡淡梅香。 這是一名仿若梅花一般寒徹傲骨的女子。 她就是雷純,也就是現任六分半堂堂主。 顧生玉望向身旁的狄飛驚,“我來了,你想算什么?” 看情態似是完全沒把雷純放在眼里。 雷純是聰明的女人,她也有美麗的女人都有的高傲。 遇到這么一個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人,雷純緩緩走來,微微彎腰,輕弄萬福。 “雷純見過顧先生?!?/br> 這一禮又輕又柔又美,能讓任何沒看見她的人把目光都吸引到她身上。 顧生玉也順應這番規律看向她,然后說道:“雷純姑娘真如傳言中的那般美?!?/br> 雷純沒動,狄飛驚沒動,兩個人似乎都把顧生玉這堪比風流浪子一般的話無視了。 顧生玉無奈道:“姑娘是不喜了嗎?” 雷純柔聲道:“我是六分半堂的堂主?!?/br> 意思是,夸贊她美貌是顧生玉輕浮了。 顧生玉望她半響,突然笑了。 “世人多對女子嚴苛,癡于功名利祿的女子必是狠辣無情,他們認為這樣的女子即使美也美的心狠手辣?!?/br> 雷純神情變化,好似想要憤怒。 顧生玉又笑了:“所以我夸雷姑娘美,你非常美?!?/br> 雷純嘴唇翕動:“僅因為偏見,就看不得女子有能力嗎?” 顧生玉搖頭:“這明明是雷姑娘的錯?!?/br> 雷純:“……” 顧生玉:“我一來到這里,雷姑娘給我看見的就是一位絕色美人,雷堂主明明把女人的武器使用的非常厲害,又為何強求別人把你當成男人一般尊重呢?” 雷純:“……” 顧生玉笑著說道:“我其實是不在意女子對功名利祿有欲望的,男人沉迷于抓緊手中流沙,女子也同樣伸出手,死死握緊又何妨?雷純姑娘這樣的人我很欣賞,但雷姑娘,下次可切莫讓我再見一位絕色佳人,那樣我還會夸你漂亮的?!?/br> 雷純目光閃爍,似是哭泣般垂下頭。 “是雷純錯了?!?/br> 顧生玉輕笑,他這樣態度惹來四面八方的敵意,視若無睹的望著天際,說道:“我欣賞狄飛驚,但我更欣賞蘇夢枕?!?/br> 蘇夢枕三個字剛落下,周圍殺氣頓時變得尖銳,各處藏身的人分別現身。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門,但都對準顧生玉所在,以一往無前,梟首落地的氣勢襲去。 顧生玉面不改色,哪怕那些利器兇器越發逼近在三步距離。 輕緩一嘆,刀光逼近喉間,他自衣袖中掏出一柄銀質小刀。 他當日從移花宮出來,還拿了這一把刀。 給憐星治療用的小刀。 他為何拿刀呢? 因為他的師父中,好歹有個用刀的刀魔在。 一人一刀,打破世間神話。 當年武林中普遍認為一次出手,砍出十三刀已經是一流高手,但刀魔直到刀術大成,他的刀也已經形無影,速有形。 意思是,刀魔的刀法,速度極快到留下形態,卻又速度極快到捕捉不到刀影。 第一次附身的背刀老頭就是這么個刀魔,穿的普普通通,一把刀,也只在刀柄纏了幾圈破布。 那就是刀魔成名的刀。 而現在顧生玉使出的也是刀魔的刀。 那是極輕的刀,比落葉還輕,最起碼落葉有風來推動,這刀鋒利的能破開風。 這般輕的刀自每一樣武器上劃過,“卡啦!”斷了。 不管是什么武器,它們都自半中腰斷裂,成了再也用不了的廢物。 這便是刀魔的刀,速度再快,再鋒利,斷的也是武器,從不是人命。 顧生玉繼承了這樣的刀,有時也覺好笑,勤勤懇懇練著刀術,師父也是被喊魔頭的人。 卻偏偏得一手再恨極,再憎惡都斷送不了人命的刀法。 但這樣的刀法,在這時卻是最合適的。 所有人癡傻呆然,唯有顧生玉靜靜而立,和進門時沒兩樣。 狄飛驚就在這時波瀾不驚的垂著頭,羞羞答答的模樣,語氣淡然的問道:“先生見過蘇夢枕?”好似很在意他對自己的評價。 顧生玉笑道:“自然是沒有?!?/br> 雷純這時才恍惚回神,立刻來到他身邊彎腰行禮。 “還請先生莫怪!” 語氣柔柔的,好似在招人憐愛。 顧生玉收起刀,搖著頭,大步走向六分半堂的門口,這回再無人敢攔他。 想想看,這個江湖也真是簡單。 他哪怕能看破天機,點破命運,在江湖人眼里也就是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神棍,輕易就可呼來喝去,隨心試探。 但他成了武林高手,低咳一聲都有人擔憂自己性命不保,隨意一眼都有人膝蓋發軟。 顧生玉突然想起自己剛穿越的時候,那時出自邀月手里的“武功”是不是就散發著這種將他人生死握于掌中的無情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