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很快,村里最有威望的老太爺被叫來了,蕭戰庭直接問起這件事來。 老太爺開始頗有些為難,后來長嘆口氣:“其實這事兒,最初還是陳三媳婦說的,說得有鼻子有眼,大家自然就信了。如今見你們回來,大家伙也約莫知道這是胡說八道,也就沒人當回事了?!?/br> 陳三媳婦? 蕭戰庭一聽這個,自然是想起當年所謂的借種事件。 如今他細想之下,也明白這是有人給他設下圈套了。 “那陳三媳婦當年不是跟著陳三離開了,怎么又回來咱們村?” “聽說是陳三在外面出了事,陳三媳婦沒辦法,只好回來了,回來的時候領著個娃兒,如今也十七八歲了,是個男娃兒?!?/br> 蕭戰庭摸清楚了這件事,便也想好了對策。 可是這種女人家爭風吃醋散播謠言的事,他去做終究不好,再說都是尋常婦人,也不可能讓她們真得斷了活路。于是略想了想,就只能吩咐底下兩個兒子去做了。 他把兒子召過來的時候,自然也順便叫來了夢巧和秀梅——要不然總不能男人去做這種事。 “這件事,當年也是那些長舌婦嚼舌根子,如今她們雖然未必敢當著面說什么,可是背后說說也是有的,你們想個法子,既不至于讓她們沒臉在這村里待下去,也得讓你娘順過這口氣來?!?/br> “他們竟然懷疑佩珩不是爹親生的?可真真是豈有此理,娘哪是那種人?”蕭千堯當場就惱了。 “哥哥,依我看,這事也惱不得,不過是村里長舌婦說點閑話,編排點東家長西家短的,若是你我兄弟過去找人家理論,反而是落了下乘,于你我身份也不符,倒是不如讓秀梅和嫂子想法,給她們一個難堪,也好讓她們知道,以后休要胡亂議論別家事!” “對,千云說得是,這是女人家的小事,哪里值得你們男人cao心,這事就交給我吧,保準讓她們閉嘴,再不敢胡言亂語!”夢巧兒直接挑眉笑道:“什么玩意兒,也敢造咱娘的瞎話!” “你們先把這幾個女人整治下,讓她們不敢胡言亂語,也好給你們娘理順氣。等我們臨走時,再請村里人吃個席,我到時候再當著大家的面,把話說明白?!?/br> “是,爹!” 夢巧兒和秀梅一個商議,因這兩天爹娘還要帶著她們在這里盤恒幾日,順便修繕下祖母的墳墓,并派人在此看守墓地等,自然一時半刻走不得。 于是便由秀梅出面,讓蕭杏花請幾個要好的鄰居過來,看看她們從燕京城帶來的綢緞料子,看看幫著做個衣裳。 村里的人都知道蕭杏花如今了不得,大方得很,又因多年不見自然添了許多親切,自然巴不得過來。 于是幾個女人家,都過來了,其中秀梅略作手腳,自然其中就有隔壁的藕花嫂嫂,并當年那位要借種的陳三媳婦。 蕭杏花開始也沒意識到,后來看這陣勢,多少明白過來,不由暗自笑著對兒媳婦道:“這是誰使喚你們,倒是讓你們給我做起主來!其實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值得你們費心!” 在她心里,兒媳婦也都是有出息的,不值當和村里這些女人家長里短地計較。 秀梅抿唇笑了笑:“娘心里氣不順,我們自然得想辦法,” 夢巧兒也湊過來,笑著捶背捏腳的,一臉諂媚:“娘,秀梅說的是,你看如今你都是當奶奶的人了,可不是享清福的時候嘛!滿燕京城里,誰敢給你氣不順?不曾想,來到這大轉子村,竟讓這村里的婦人暗地里對你說三道四,便是你能忍得,兒媳婦卻是看不得。今日娘你且看著,我們好歹給她點難看,也讓她知道,如今你老人家,都不用兒子,兒媳婦直接給你撐腰了!” 蕭杏花聽得心里自然美滋滋:“罷了,我其實也就是一時置氣,后來想想也不值當。不說其他,光看你們,我就氣順了舒坦了,他們在鄉村里,娶個媳婦整天掐腰罵架,比不上你們一根腳趾頭!” “那好歹得讓她們好生睜大眼睛瞧瞧!” 兒媳婦執意如此,蕭杏花也就不說什么了,于是這一日,正屋里炕上擺了些茶果點心的,在這鄉村里,都是稀罕物。 村里年紀最大的洛大奶奶,隔壁的鋤頭嬸嬸,當然還有那位說閑話的藕花嫂嫂,并陳三媳婦等人,都過來了。隨行的還有陳三家的兒媳婦,藕花嫂嫂的女兒。 有年紀大的,有年紀輕的,往那炕上一座,斟了些桂花秋釀,擺了點心,聽著外面秋日的風聲,隨意坐在炕頭說話。 “這是什么料子,可真是好!別說鎮上,就是縣里都沒見過?!甭宕竽棠酞q如老樹皮一般干枯的手摸著那料子,舍不得放手:“滑溜溜的,這穿身上得多舒服啊 !” 蕭杏花聽這話,頓時笑了:“這是兒媳婦那邊準備了給兩個娃兒做肚兜的?!?/br> 秀梅見此忙上前:“這是洛大奶奶吧?我老早就聽娘提起過您老人家,說您在咱們村里,是個能人兒,也是有福氣的,誰家女兒出嫁要開臉,都是您老人家去?!?/br> “喲,喲,瞧這說的,可真是一張巧嘴兒,惹人喜歡?!甭宕竽棠檀蛄恐忝?,看她這通體的氣派,文靜秀雅:“閨女這是打小兒讀書的吧?看著就不像是咱一樣的村里人?!?/br> “是,我爹是秀才,我自小跟著讀書的?!毙忝愤@個時候也沒什么好謙虛的,直接道來自己身份,卻又繼續道:“這種緞子,我們燕京城府里還多得是,洛大奶奶若是喜歡,我便扯出來幾尺,給奶奶做身新衣裳吧?!?/br> “這,這,這可使不得!”洛大奶奶有些不敢相信,忙看向蕭杏花:“這是兒媳婦要用的布,我這老太婆怎么好用?!?/br> “這有什么使不得,我這兒媳婦啊,平時孝順得很,有什么好東西,自然是緊著長輩來吃用,我若說要,看她敢說個不字。她是心里知道洛大奶奶當年對我的好,這次替我孝順你的?!?/br> 說著,當下就命底下嬤嬤:“過去,拿著扯上十尺,給洛大奶奶做衣裳用?!?/br> 嬤嬤應聲而去,洛大奶奶自然是喜歡得不知道說什么,雙掌合十連喊了幾聲阿彌陀佛,只說蕭杏花有福氣,兒媳婦也好,孝順,大方。 “可不像是咱村里有些媳婦,什么好東西自然是緊著自己,心里哪記著當婆婆的!” 這話一出,旁邊的陳三媳婦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她其實過來,也是希望看看能不能撈點好處。她一個寡婦,帶著個男娃兒,如今男娃兒也娶了媳婦,只是那媳婦不是好相與的,今日罵街,明日和夫君打架的。她怕媳婦跑了,到時候兒子還得打光棍,只能忍著。 她這些年,過得自然許多不如意,和杏花以前一般,也是苦熬著給兒子娶了媳婦,原本滿心高興,一個寡婦能給兒子娶媳婦,那自然是引以為傲的。 誰曾想,卻碰到了這蕭杏花。 當年她是恨過蕭杏花的,也嫉妒過,眼饞著蕭杏花的男人。甚至于那一晚,她是想干脆和蕭鐵蛋睡了,借他一個種,這輩子也值了。只可惜,到底是沒成。 算盤打得極好,誰曾想,當時醉酒的蕭鐵蛋,竟然是個如此粗魯的,醉著眼瞪了她半響,最后竟然直接踢了她一腳,倒是把她角落去了,之后徑自呼呼大睡,根本不搭理她。 第104章 誰曾想,那蕭鐵蛋不但瞪了她半響將她踢到了一旁,而且在醉酒睡著,還時不時念叨一句杏花別老踢被子仔細著涼,讓她從旁縮在角落挨著凍,越發心酸。 更讓人心酸的當然是,多年后再相見,蕭鐵蛋已經是飛黃騰達的人物了,別說是像年輕那會子夠一夠,便是多看一眼,都有些不敢。 那是九十九天之上的官老爺啊,和她這個村里當了婆婆的寒酸婦人根本不是一路人! 而蕭杏花呢,也已經成了名副其實的貴夫人,看那吃的用的穿的,她這輩子是再也沒有享受的福氣了。 偏生這蕭杏花,兩個兒媳婦,一個文雅一個爽利,真是每一個都看著號,而且嘴巴比蜜甜,擺出一副孝順樣兒,可比她的兒媳婦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低著頭,心里分外難受,想著自己是個苦命的,當年想借個種都不成。若是真借成了,今日他蕭鐵蛋怎么也得看著父子親情,好歹提拔下那當兒子的,說不得能沾什么光。 不說其他,給她該幾間大北房都是有的吧! 再說了,她蕭杏花有什么好顯擺,若不是有個當官的蕭鐵蛋,憑她,能給兒子娶到這么好的兒媳婦? 陳三家的,心里多少不甘,只能暗自咽下,別過臉去,卻恰看到,旁邊的藕花家的女兒嬌云,還有自家兒媳婦甜豆,正眼巴巴地瞅著那綢緞料子。 哎……這些沒出息的年輕人,只會看人家好東西。 嬌云和甜豆兩個,還真是眼巴巴地看那料子。 年輕女人家,就盯著這些東西看唄。 “這個是燕京城才有的嗎?”嬌云羨慕地看著那料子。 “二嫂嫂,你戴著這耳珠子哪兒買的,可真好看?”甜豆盯著秀梅耳朵上的明珠墜兒瞧。 “這個啊,是皇上賞賜下來的,賞了十幾個大珠子,因為娘瞧著看,說娘幾個每人做一套耳墜子吧,便做了這個?!毙忝沸α诵Φ?。 “娘的頭面首飾多得戴都戴不完,我記得只戴了一次,便扔旁邊去了?!眽羟蓛航硬绲溃骸跋氡厥请S意賞給丫鬟了?” 這話一出,嬌云和甜豆都瞪大了眼睛,看那陣勢,恨不得去給蕭杏花當丫鬟。 旁邊的陳三媳婦自然是越發憋氣了,終于忍不住,笑了笑:“杏花,說起來你可真是有福氣的,當初給鐵蛋當了童養媳,長大便嫁了鐵蛋,如今不知道享多少腐福。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你說我們怎么就沒你這好福氣?” 旁邊的洛大奶奶聽著便不由搖頭,指著陳三媳婦笑罵:“你啊,就是個不知足的!如今兒子大了媳婦有了,還貪圖什么?” 隔壁鋤頭嬸嬸聽聞也是笑了:“這事要說起來,怕是讓兒媳婦笑話,當初陳三嫂子,還想著找鐵蛋那邊借種呢,若是真借到了,那可就,嘖嘖……” 那可就怎么樣,她沒說。 不過大家都明白,若是真當時成了,如今陳三媳婦哪里還憋氣這個,直接跑過去對蕭鐵蛋說,我家娃也是你的種,快給我娃娶媳婦當官! 藕花嫂嫂當年也是對蕭鐵蛋有那么多意思,她年少守寡,隔壁家一個身材強健動不動光著赤膀砍殺砍到汗流浹背的漢子,她只看一眼都眼饞。 只是可恨蕭鐵蛋那個人死板,傻,見了她只會喊嫂子,再不會說其他,又一心惦記著自家家里細胳膊細腿兒的小媳婦,這才沒成事。 如今聽這位鋤頭嬸嬸這么說,頓時笑了笑,略帶嘲諷地說:“可不是,陳三嫂嫂,你好歹說說,該不會你家紅山,根本就是鐵蛋的種吧?” 陳三媳婦一聽便有些訥訥的:“這,這可胡亂說不得……” 她倒是有心想賴,可是賴不成??! 再給多厚的臉皮,這也賴不成。 她家那孩子,是她跟著陳三離開大轉子村后,偷人偷來的,和蕭鐵蛋怎么扯也扯不上干系。 “喲,這位嬸嬸,這種話,可不能亂說,要不然是要吃官司的?!眽羟蓛郝犃诉@話,自然很快明白了,不由擰眉,當即這么道。 “可不就是亂說,她們年輕不懂事罷了,隨意說說,哪可能有這種事,少奶奶別往心里去?!迸赃吢宕竽棠腾s緊打圓場。 “其實這種事,我們在燕京城里,也是見識過的,洛大奶奶,別看您見多識廣,可是您必然不知道,這世上,真有這等不知廉恥的女人?!?/br> 夢巧兒笑了笑,給秀梅使了一個眼色。 秀梅于是便開口道:“是了,當初有個女人啊,她哭哭啼啼的,趴在大街上不起來,只盼著我夫君牛蛋兒去扶她,牛蛋也是好心,只能去扶了,誰曾想,人家就此賴上了!” “???竟有這等事?”眾人詫異,也都來了興致。 “是,后來這個女人還特意哭哭啼啼地求著牛蛋兒喝酒,其實是在酒里下了藥,迷暈了牛蛋,之后便佯裝和牛蛋睡過。也不知道從哪里得來的雜種,賴到牛蛋身上,跑到我家里來,跪倒在地上,求著能進我們家門?!毙忝繁闶钦f出這種事,都是和顏悅色的,聲音分外平和。 可是越這樣,大家越覺得,這事竟然是真的,果然是真的有! “不錯,這個女人,也是下賤,竟然以為可以把自己肚子里的野種賴到我們家,也不看看,我們是什么人家,怎么會收留這等沒臉皮的女人?” “后,后來呢……”旁邊的鋤頭嬸嬸都聽傻了。 這什么又是哭啼啼地讓男人來扶,還有什么喝酒喝醉了趁機撲過去,還有什么懷了野種,怎么越聽,越像是陳三媳婦當年和蕭鐵蛋的事呢? 旁邊的陳三媳婦自然也意識到了什么,咬著唇,低著頭,不吭聲,羞得滿面通紅。 “后來能怎么樣,我們找了御醫,使了個法子,驗出來其實她根本和牛蛋兒沒什么勾當,可憐牛蛋兒竟然是被冤枉的!趕緊把那個女人給趕出去了,再不能玷污了我們蕭家門檻!” 夢巧兒一邊說著這話,一邊斜瞅向旁邊的陳三媳婦: “我當時還直接拿著刀,咔嚓咔嚓,告訴那賤人,別在我跟前耍什么花漾樣子,她那點姿色,連我弟妹一根頭發都頂不上!” 她眼神凌厲得很,就是燕京城里隨便街頭個男人都能嚇一跳,更不要說這沒見過世面的陳三媳婦了,唬得臉都白了。 “哎,還是燕京城里的御醫厲害,這男人家有沒有什么事,竟然御醫一看就看出來了!”洛大奶奶感嘆連連:“若咱們村也有這種高明的大夫,當初鐵蛋的事也能說個清楚了?!?/br> “這有什么說不清楚的,反正別管如何,扒著別的男人不放的,就是不要臉皮的女人唄,要不然哪個哭啼啼地摟著別家男人不放?” 其實夢巧兒當然不知道她家公公當年那樁子舊案,不過她是個機靈的,一見對方臉色,多少猜到了,便趁機這么說。 誰曾想,她這話,可算是打人打臉了,那陳三媳婦嗬地站起來,咬著牙,臉都紅了。 “蕭杏花,你也不用讓你兒媳婦指桑罵槐,當年我和蕭鐵蛋從來沒有什么,以后也不會有什么,我兒子清清白白是別人的種,和你家蕭鐵蛋沒干系,你也不用怕我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