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也不想想早年你是怎么鬧騰我的,萬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反正昨晚那事兒我不愛,沒得點滋味倒是把人折騰得夠嗆?!?/br> 蕭戰庭看著她笑,笑得肆無忌憚的,可真真是一臉的恃寵而驕,偏生他還真拿她沒法子。一時心里有點發悶,難道以后真能這樣了? 此時那些外面的丫鬟才被叫起來,小心翼翼地收拾床上并旁邊的小幾甚至還有銹杌,這些盡管經過那位鎮國侯的擦拭,卻依稀有些皺巴巴的痕跡,倒是讓那些丫鬟看出些許端倪,一個個低著頭,不敢多想多看。 而旁邊一時這未曾得到任何滿足的鎮國侯爺,認命地抱著自己懷里的女人,進了旁邊的湢室,仔細地清洗過了,這才出來。 丫鬟們在旁伺候著蕭杏花,幫她穿衣梳妝,蕭戰庭便坐在旁邊的雕花老檀木椅上看她。 如今蕭杏花當了這侯門貴夫人,用度自然和以前不同,先不說自和蕭戰庭夜里合房后,她怕自己身上糙,都特特地用牛乳來擦拭身上,再泡那嬤嬤給特制的香露浴。而那一雙手都是每日早中晚三次用牛乳來細細浸泡,之后再抹上上等的香膏。 也是因為,養護下來月余,她這渾身的肌膚都已經嫩得猶如剛剝了殼的雞蛋一般。要不然也不至于蕭戰庭之前才捏一把那細腰,便覺得仿佛魂兒被吸了一般。 而如今,因她才沐浴過,便見丫鬟給她細細地養護那烏發,又給她臉上手上又傅了香粉兒。 蕭戰庭心里其實是有話要和她說的,只不過倒是不著急,如今見她這般被下人悉心伺候著,又見她那烏黑的發絲都泛著亮,便不由想起來了:“那日初見你時,頭上尚有幾根銀絲,如今倒是不怎么見了呢,這倒是底下人伺候得好?!?/br> 蕭杏花懶洋洋地半倚在那里,正覺得仿佛那被抽了筋的魚兒,半癱不癱地沒勁兒,此時聽得這個,卻是道:“你想得倒美,其實是讓人給我把那幾根難看的齊根剪去了?!?/br> 蕭戰庭聞言,便道;“我聽人說,白發早生,都是cao勞過度,腎虛血虧,趕明兒我讓太醫院的王大夫過來瞧瞧,給你開幾個方子,好生調養?!?/br> 蕭杏花聽他這么說,便睨了他一眼:“你有那閑工夫,還是想想咱家女兒的婚事吧!” 以前兩口子說話,身邊一群丫鬟圍著,她覺得并不自在,倒仿佛是有外人在似的,如今慢慢也習慣了這奴仆成群的日子。習慣了后,慢慢覺得仿佛奴仆在身邊環繞著很自然,便也不再拘束,竟當著丫鬟的面和蕭戰庭說起這事來。 蕭戰庭倒是沒在意的:“這個我已經去辦了。今日見了皇上,提起了佩珩早就心有所屬,并命屬下急趕往白灣子縣,將那霍家老六請來燕京城?!?/br> 如此一來,太后再怎么樣想成就這樁婚事,也不能搶拆鴛鴦。 蕭杏花見他這么說,倒是有些意外:“你原本對這樁子婚事是極不待見的,如今倒好,被逼得都要認了?” 蕭戰庭聽聞,面上也是帶了點笑意,走到她身邊,摸了摸她的發,卻是道:“我的女兒,龍子龍孫都想娶的,以后便是這樁婚事真得不如意,再尋其他就是了,又不是那尋常再蘸女,哪里缺了夫婿呢?!?/br> 蕭杏花聽了這話也是笑了:“這確實倒不失一個法子?!?/br> 其實別說是嫁不成那霍六也于名聲無損,便是嫁過了和離,原也沒什么。大昭國曾遭連年戰亂,也就是最近十年才慢慢太平下來的。 可是在這烽火連年之中,不知道多少婦人女子流離失所喪了性命,壯年男子亡故的更不知道多少,以至于中原一帶人煙稀少。在這種情境之下,本朝民風自然尤比其他時候更為開放,女子帶著兒女二嫁,真是再尋常不過了,甚至一些地方縣令還出臺過法令,凡守寡婦人再嫁者,皆免一人賦稅呢。 如此一來,女人嫁個兩三次,都不是事兒。 更何況是鎮國侯的女兒,再怎么折騰都是搶手貨! “至于寧祥郡主的事……”蕭戰庭大手輕輕地落在她頸子上,摸著那剛涂過粉兒的頸子,細白細白的,就好像輕輕用手一扼就會斷掉一般:“我聽說了?!?/br> “你聽說了?”她挑眉,哼哼著在銅鏡里看他,這是什么個意思? “嗯?!?/br> ??? 蕭杏花開始的時候只覺得莫名,后來細想了下,忽然就明白了。 寧祥郡主這個事吧,難辦得很,一個小小姑娘家,他這么大個人物,真不能像自己一樣跑過去找人家麻煩,更何況那姑娘還是博野王的女兒了。 所以他只能是,看在眼里,知道了。 這話的意思是,他明白寧祥郡主錯了,以后會適當地遠著,或者稍微警告點。 當然也可能不警告,但至少對她說個這話,意思是他并不是全然無知的。 蕭杏花想著這事,不免感嘆,嫁了這么一個悶葫蘆的男人,特別是不會輕易說別個不好的男人,也只能在這種事上努力自己猜測了。 對,沒錯,他就是這個意思! 反正以后他不是這個意思,她掐著他的rou也得逼著他是這個意思! “若是這樣,那我趕緊告訴佩珩去,也讓她高興高興?!?/br> “她今日跟著你進宮,可是驚了不輕?”蕭戰庭不太明白怎么和這個看上去話不多的女兒說話,想著小小姑娘沒怎么經過事,知道自己私底下戀慕的人嫁不成,卻要被逼著嫁給什么王,可別嚇到了。 “那倒是沒有呢?!笔捫踊ɑ叵肓讼耄骸熬褪亲蛉湛瓷先ズ蒙鷵?,今早起來,我瞧著她沒什么精神,不過人倒是淡定得很,看著不慌不忙的?!?/br> “嗯,那就好?!笔拺鹜c頭:“涵陽王這件事,以后不必再提了。個約莫十幾日,霍家的人會來燕京城,到時候我會親自見見這位霍六少爺?!?/br> 哦? 蕭杏花仰起脖兒,去看向自己那侯爺夫君,卻見他眉眼微微壓下,隱約帶著一股說不出的不悅感。 她心里明白,這其實是對這個可能的未來女婿不滿意呢! 就在蕭杏花和蕭戰庭這兩個蕭姓夫妻在那里商討著女兒婚事的時候,住在富麗堂皇里那位尊貴的皇太后正在發著脾氣。 “你皇兄這是什么意思,還認不認我這個當娘的?也是,他當了皇帝了,高過天去了,哪里眼里還有娘!” 涵陽王劉凝坐在下首,無奈地陪著笑臉:“母后,你好歹息息怒,其實凝兒覺得,皇兄說得未嘗沒有道理?!?/br> “道理?”皇太后搖頭嘆息:“再有兩年,你都是而立之年的人了,身為我大昭的王爺,天子的胞弟,你竟連個妃子都不曾有!我早說過,總要給你尋個好的,如今好不容易瞅著蕭家這姑娘,模樣那是長得再好沒有了,別看是小門小戶養大,可是我看著那身段,那姿態,不比燕京城里哪個貴女差了去。便是如今看著沒什么見識,也不當緊,你娶進門,好好教著些,慢慢懂事了,總是能立起來。再說了,小姑娘年紀小,以后以你為天,她一心跟著你過,心里有你,還怕她爹以后不幫著你嗎?這么一樁再好沒有的親事,你這皇兄硬生生給你攔下了呢,說是人家鎮國侯說了,在鄉下的時候早要定下來的,如今卻不好反悔?!?/br> 涵陽王劉凝聽著這話,便想起小姑娘那日垂著眼兒對自己說的,不免有些苦澀。其實那天她那么說,自己多少以為,她年紀小,未必有合意的,只是不肯嫁給自己罷了,應是嫌棄自己年紀大? 如今才知道,并不是推脫之辭,竟是真有中意的。 不過他還是笑了笑,勸著他母后道:“娘,既是皇兄并不愿意,那我就悄悄地給你說句實話,那小姑娘,我往日見過,心里是并不喜的。只是母后一心為我,我不好說什么?!?/br> “你不喜那蕭家小姑娘?”皇太后詫異地看著自己這小兒子:“她哪里不好?” 在皇太后看來,這個小姑娘羞澀單純,猶如渾金璞玉一般,慢慢教導,定是不俗。況且,她沒告訴兒子的是,其實那日小姑娘進宮,她請了相師暗中看過的,正是相過,才更加覺得要小兒子娶那佩珩小姑娘。 “總覺得……”可憐的涵陽王劉凝腦中浮現出小姑娘像桃子一般白里透粉的臉蛋兒,卻要挖空心思地想著她的不好,最后便道:“……總覺得,長于小戶之家,卻有這等姿色,總是奇怪。且我瞧著纖肩弱骨的,怕不是個旺夫之相?!?/br> “哎,我的乖乖兒啊,你這就大錯特錯了!”皇太后忍不住抬手斥退了周邊宮娥,壓低了聲響,將那日相師的話說了幾句:“那個小姑娘,其實是大富大貴之人,真真正正的旺夫之相,誰娶了她,那造化——” 她猶豫了下,終究沒敢將那相師的話照實說,只是含糊地道:“人家造化無窮!” “造化無窮……?”涵陽王不免心中暗自苦笑,其實他根本不信這些相師之說,不過隨意找個說法來搪塞母親罷了,誰知道卻引起母親這話,沒奈何,他只好繼續硬著頭皮說:“母后,我生在皇家,已是造化無窮,這小姑娘再大的造化,難道還能大過我皇家子弟去,所以我劉凝,也不至于要一個區區小姑娘為我贏什么造化了?!?/br> 皇太后見皇兒至于說這話,也是無奈,再想起那個根本不聽話的皇帝兒子,不由長嘆一聲氣:“人都說生兒好,我當年為了個妃子的位置,真是拼著命地生,才把你們兩個生下來。如今倒好,不但當了妃子,還當了皇太后,反而開始愁了,怎么就生了你們兩個小孽種!” 第62章 蕭戰庭這邊很快收到了屬下快馬加鞭送來的回信,知道幾日之后,霍家便將前來燕京城。原來這霍家在燕京城也是有一門親戚的,他們一則是來尋親,二則自然是聽說了自家兒子攀附上了那鎮國侯的女兒,想著敲定了這門親事。 “夢巧兒的家人也要過來?!笔拺鹜サ剡@么道。 “她的家人?” “嗯?!?/br> 蕭杏花頓時擰了擰眉,嫌棄地道:“那一家子可不是好相與的?!?/br> “怎么?” “你當初和你說過的,當初咱這大兒媳婦沒嫁的時候,在他家可是受了委屈,一個續房,把好好的小姑娘當牛馬使喚,要不然夢巧個小姑娘怎么練了這么一手刀法,天天干的都是殺豬宰羊的活兒,沒個合眼的時候!后來到了要嫁的時候了,竟給說了一個三十多歲的老光棍兒,因為人家給的彩禮厚?!?/br> 說起來,她能順利給狗蛋兒娶到這個媳婦,可是費了不少心思,花了不少力氣,甚至頗使了一些小手段! “后來呢?”蕭戰庭多少能想到當時的處境,不過杏花在這種情形下還能給兒子娶到這媳婦,想必也是不容易的。 “可不是么,自打咱們夢巧兒進門,人家蘇屠戶便把話傳出去了,說是以后沒這個女兒,以后女兒餓死在街頭,也別想他給一塊rou皮吃!不曾想,如今知道咱家發達了,立馬上趕地要過來串親戚了,可真真是有意思!” “不管以前如何,這到底是夢巧兒的生身父親,也是咱家的親家,倒是沒有不認的道理。他們若是來了,自當好生安置,若是實在太過,想辦法送走就是。這個時候不必吝嗇銀子,只以安撫了他們送走為上策?!?/br> “嗯,你說的是?;厝ノ乙埠蛪羟蓛荷塘肯?,看看她是怎么打算的。那都是她親爹親弟弟的,總不能不見,若是有什么事,到底也得幫著?!笔捫踊ㄒ宦犑拺鹜ミ@么說,頓時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便是那親家當日再不好,也是大兒媳婦的親爹,總該讓她拿主意,倒是萬沒有自己先嫌棄的道理。 說著這個,蕭戰庭倒是想起紅纓軍一事,不免沉吟道:“昨日我已打點好了,過幾日便能去了,到時候先在碧汀麾下?!?/br> “晉江侯那里?”其實對于這位女侯爺,蕭杏花多少還是有點點忌憚的,總覺得她對蕭戰庭,有點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不過人家地位在那里擺著,且也沒做什么,她就不好說了。 “是。她素來治軍甚嚴,手底下新去的女兵訓起來也是最為嚴苛的,夢巧過去她那里,定是能有所長進?!?/br> “這樣也好,若是夢巧兒過去軍中,等她爹娘過來,因忙著,也就偶爾回來看看,倒是避免了許多爭吵?!?/br> 兩口子商量著兒女的事,這邊蕭戰庭因有公務要辦,便先去書房了,而蕭杏花把兒媳婦叫過來,想著和她說說這事。 夢巧兒一聽她爹要來,頓時拉下了臉。 “娘,讓他來做什么?” “什么,我娘也要來?”她說的娘自然是那個后娘。 “我弟弟也要來?” 夢巧兒難看極了:“娘,這怎么辦?” 她是個處事麻利的,不過再麻利的人,遇到自己的父母娘家,總是有許多顧忌,頭上頂著個“孝”的大帽子呢。 哪朝哪代,這忠孝二字,也足以壓垮人。 “夢巧兒,你心里如今是個什么打算?” 夢巧兒都想跺腳了:“娘,我能什么個打算,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我來咱家,我爹別說給我點嫁妝,身上穿的衫裙都恨不得給我扒下來留家里!他是一心想著他那親親的兒子蘇成器,眼中哪里有我這當閨女的!咱們日子過得不好時,人家都不敢讓我上門,怕我這當女兒的打秋風去。如今咱才認了個發達的侯爺爹,一步登天了,人家巴巴地不遠千里要來燕京城,這還用說,過來吃大戶唄!” 說起這個,夢巧兒眼里都帶著淚兒,那個時候她嫁過去沒多久,秀梅那邊還沒進門,佩珩當時病了,家里因才進了冬日用的炭置辦了年貨,恰拿不出銀子,羅六叔又出了公差,一時半刻不得回來。當時恰是過年,也不是那向人借銀子的時候??! 夢巧兒看著都快燒糊涂的佩珩,一大早跑到她爹家去。夢巧兒聽著那陣陣鞭炮之聲,在門檐外站了整整一個多時辰,凍得腳都僵了,愣是敲不開她爹家的門。 后來還是隔壁阿嬸說,你爹知道你要來借銀子,躲著你,說著塞給她二百個老銅板,說手里不多,這些拿去急用吧。 夢巧兒想到這里,撅了噘嘴:“恨不得一個銅板不讓他們花!” 蕭杏花見她這難得的小女兒情態,便也是笑了,拉她過來,拿帕子擦了擦眼兒:“瞧你這,還眼淚花花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家大少奶奶受了多大委屈呢!” 夢巧兒聽她這么說,也是忍不住笑了:“娘看你說的,這事可得想個法子,可別一來咱這里,看著咱這里跟蜜糖罐似的,賴住不走了!” 蕭杏花略一沉吟,笑著說:“說起來,以前咱也不怕他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不喜歡,他們來了,趕走就是??墒乾F在到底不同了,你公爹身份不一般,燕京城里不知道多少人看著呢?!?/br> 夢巧兒想的也是:“可不是么,如今我爹心里怎么想的,我用腳趾頭想都知道,無非是覺得女婿發達了,怎么著自己兒子也該沾沾光,好歹謀個一官半職的,再送一處大宅子,從此后一家人在燕京城安家落戶!” 蕭杏花不免笑了;“你琢磨你爹的心思倒是琢磨得透。這哪那么容易當官,這種好事自然沒他的,頂多給一些銀子打發了就是?!?/br> 夢巧兒點頭:“怕就怕人家賴著我不放?!?/br> 蕭杏花卻是早已經有了想法的:“如今正好有一樁好事落到你頭上,你借著這個躲出去,自然不怕了你爹他們來纏著你?!?/br> “什么事?”夢巧兒想起她那勢利眼的爹,心里實在痛快不起來,問起這話也是無精打采的。 “還記得之前我給你提的那事兒嗎?”蕭杏花故意壓低了聲音,眉飛色舞地說道。